atheist
-----正文-----
“Ave Maria, gratia plena, Dominus tecum.”
“Benedicta tu in mulieribus, et benedictus fructus ventris tui, Iesus. Sancta Maria, Mater Dei, ora pro nobis peccatoribus, nunc, et in hora mortis nostrae.”
“Amen.”
平静低沉的颂文结束,一直坐在客厅里两肘枕在膝上不发一言的William终于有所反应地抬起头站了起来。意大利籍的牧师走出敞开着门的起居室时照样有些犹豫不安地向他抬手打了个招呼,他一如既往地漠视了,径直擦过对方的肩膀目标明确地走到了起居室的门口,目光最终同平躺在沙发上正目不转睛注视着他的、Danny的深邃眼眸相遇。
他们的母亲仍然是那样雍容华贵地坐在一旁柔软的躺椅上双手交握地看着面前自己两个神态各异的儿子,瘦削的脸颊后隐藏着一些局促,以及一点慌张。
她知道William一直不满自己的这个决定。
“我不知道《玫瑰经》也有治病的功效?”
在来自Lenox Hill的心理医生帮助Danny进行冥想治疗时,William对一同站在半掩着门的起居室走廊上的母亲这样提问到,语气更多地是嘲讽,而非疑惑。
他们的母亲也已经不善于应对这样尖锐的话题,只是在思考的沉默中先深吸了一口气——
“……但你不能说那是完全没用的。”母亲的声音仿佛比Danny刚出院时还要脆弱,“Danny是真正地比之前要进步和好转很多。”
“好转?”William忍不住刻薄地冷笑了一声,“和上周没法说话的状态比,的确是这样。”他两手插在挺拔修身的西裤里,望着房间内的神情俊秀又冷傲,“妈妈,我们为什么不能承认……Danny和在疗养院时的状态根本没什么两样?”
好转,紧接着又恶化。这样反复几次就足够把一个普通人的耐心磨光,何况是Danny的弟弟,他的爱人?
母亲求助于神灵的帮助和庇佑,试图涤荡病人内心的恶与暗从而使其恢复如初,William只是觉得可笑:“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灵魂和地狱的话,妈妈。”
——“为什么现在受苦的人是Danny?”
每周把Danny带往上东区进行治疗,或许只是母亲为了见到两个儿子所找的一个由头,即使William并不认可母亲的某些决定,但也没有拒绝。因为Danny不会因为这些皮毛的治疗就康复好转,同样也不会因此变得更糟。
还能怎么更糟?
上一秒还在正常地为客人泡咖啡的Danny,下一秒听到对方和William交谈的声音就会瞬间崩溃将滚烫的咖啡壶砸碎在厨房的地板上。
他的病症总是在见到William以外的人时发作,不管是一个,还是一群。但有时却又能风平浪静地和Michelle带来的整个经纪团队在别墅的书房待满一个下午。Danny不会因为陌生人而歇斯底里。
触发他的是其他人同William的互动。
这背后的原因让William都觉得不可思议:因为嫉妒。因为Danny想到弟弟曾和那些人在一起做爱……他幻想每个人都试图、曾经、已经和弟弟做爱——
这让他无法忍受。
有时哥哥突如其来的发病让William无法招架,哄劝没有作用,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安抚。那就只能任由。
“滚出去——!”在这座房子里花瓶已经是被列入为不能出现的物品,但玻璃和硬物总还是随处可见的。Danny用一盏灯架打破了客厅里墙上镶嵌的液晶电视屏,然后又朝向William的同事们,“所有人都给我滚出去——!”
William还来不及开口,Danny没握灯柱的另一只纤瘦手掌就抬起来指向了他。
“但是你!”他怒目而视地指着弟弟,语气和表情都凶狠桀骜,“你留下来——”
“你留下来,看看你是怎么把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他说完,然后就低下身像坠落般坐在了沙发上沉重而紊乱地呼吸,脸色铁青,苍白又泛红的左手里还紧紧握着那盏落地灯。
“……”William没有能说任何话的力气。
“……我让你丢脸了吗?”
在之后和好如初的性爱里Danny也曾这样低声问过明明可以责怪自己的弟弟。
但William借着夜色和在他身体里加深的挺动,逃避了回答这个问题。
和一个患有精神疾病的人做爱是什么感受,如果要提问William,他可以回答。
其实跟和一个正常的人做并没有什么区别。甚至感受更好——因为他们的感官都更敏感。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的哥哥比任何时候都还要像个正常人,身体滚烫地在他掌心间沸腾,肉穴柔软地绞紧,随着他每一个“刺激”给出无比正确又及时的“反应”,没有延迟和曲变,是立竿见影的一组对应关系。身体交合产生的快感,慢慢覆盖掉精神的缺陷和不足,直到高潮之后,一切清零,从肉欲的天堂回到人世,地狱有时就在一念之间。
想要逃离这样的困境没有其他办法,只有再次重复这个剧烈的肉体至上的过程。
有时候William也会惊醒般地询问自己:是否已经放弃能够把Danny治好的可能性了?
休假时是他唯一的机会,他只能在没有拍戏的情况下才有精力和时间带着Danny前往他的同行们推荐的那些私人医生的住处或者医院进行漫长的确诊,以及等待。
直到目前为止,William还没有看到有一家医院的治疗方案有优化过莫·兹疗养院院长的提议。但Dr.Murray也说过,之前的治疗已经是他尽力能做的最好了。
甚至后来他们也重返了费城,回到莫·兹进行复诊。但那天让William没有想到的是,出院时对疗养院那么依依不舍的Danny现在重回到这里竟然没有一点点想要好好配合的想法,只是变本加厉地抗拒和破坏。
那一次是William成年之后真正意义上对Danny有一些生气。或者说,其实是不满。
他们坐在返程的飞机上时都一路无话,是William遣散助理决定一个人开车和Danny一起回家时,他才终于有了想到听到弟弟声音的念头,并且开始尝试着搭话。
但出于疲惫或者开夜路需要集中精力等等原因,William回答得并不耐心或者专注,反而冷漠疏离。坐在副驾驶座的Danny转头去看弟弟的脸,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神情并不缓和,好像……终于变得和其他看着自己的人有那么些一样了。
这下子生气不满的反而是Danny了。但他的愤怒同样并不张扬,只是沉默,加上一副俊秀冷漠的面容。
“所以你也在惩罚我了。”
“没有惩罚。”
“可你就是在惩罚!”
William无奈低沉地短笑一声,仍没有偏头:“那你说说,我惩罚你什么了?”
他知道这问话会戳到Danny内心的痛处,果然他的哥哥只是抿着嘴唇一句话也不说。但他随即就忍不住心软后悔,有些迟来地解释道:“……我没有惩罚你,哥哥。”
车内长久的沉默后,Danny才低声慢慢开了口:“你就是在惩罚我。”
William诧异:“什么?”
Danny皱着眉头大声地重复道:“你就是在惩罚我……!从见到我的第一面你就在惩罚我——”
听到那句话的William下意识握紧方向盘咬住了牙根,这才憋住喉咙里条件反射般涌上来的一句脏话:“……”他让自己冷静了两秒,“……你在说什么?”
并不是没有听清,而是他不敢相信他的哥哥竟然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是谁在惩罚谁——?”William看着路灯照亮的大道,感觉变冷的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缓缓下沉。
“Danny……我问你。我们两个人的见面相遇,是谁在惩罚谁——!”
原来他们都曾考虑过这个问题,回到最初相遇的时间和理由反思这段经历的价值意义和必要性。结论呢?是有必要?
还是天杀的没必要。
Danny眼睛里倒映着车窗外的一点光亮和William的侧脸,在一阵红灯的停滞后突然扬起唇角朗然一笑。他语气肯定:“你果然厌倦我了……William。”
对峙在这时丧失了它本来的意义,William无条件退让:“不是那样的,Danny。”在有些焦躁的解释时人会忍不住找一些言不由衷的理由,“你知道这只是因为你的——”
他差一点就要说出那个词了。说出那个词就意味着他把他的哥哥彻底划分到了另一个世界。可他已经怀有这样的想法了,所以才会差那么一点就要脱口而出。
Danny脸上本来存在的笑意霎时消散成一片淡漠的安静,他的眼眸因为没有了路灯的照耀而显得更深色:“因为我的什么,William……?”
William自知失言,只是面露愧疚地微皱着眉头,低垂目光无法回答。
换Danny这次冷笑着质问他到:“怎么了,说啊!说出来——William!”他的声音在激动地上扬之后又毫无征兆地落低,“我们都知道那是事实。”
William无奈地闭了下眼睛,压着语气轻声回答到:“不是那样,哥哥。”
“那是怎样呢?”Danny这时如同恢复了以往的骄傲和精神,不轻易妥协地理直气壮地厉声胁迫自己的弟弟:“你现在还要对我撒谎吗?William!”
“别那样说,Danny。”William如同叹息般低声回答,语气轻柔得就像怕惊动了谁。又或者他只是太疲累了,“……我们都知道那不是事实。”
“所以是因为‘我的’什么?William。”
Danny的咄咄逼人,Danny并不疯狂的歇斯底里,还是很想让William将他禁锢在怀里好让他冷静地停下来。但现在William不能,因为他正在开车。而当他选择继续沉默着不回答时,Danny选择夺过他手里的方向盘让车子危险地在路中央摇摆过一个拉长的S形。
William踩死了刹车才没让他们两个人一同翻滚进路边的绿化带。Danny双手牢牢攥住并不属于自己掌控的方向盘,目光和语气都依然不知悔改:“承认吧,William,你想摆脱我。”
William已经没有心力同他争辩,但也不会就此承认莫须有的罪名:“没有。我没有想……”
“你认为我拉低了你的身份。我是累赘。”
“Danny……”
“或者你只是尝够和血亲上床的乐趣了——”
“哥哥!”
“你坚持这样把我带到各个医院羞辱我的目的是什么!”
“FOR GOD's sake! I fucking love you!”哥哥的一再追问,让William最终失去克制地抬手一拳砸在了方向盘上,连同那句并不虔诚于神的告白,也一并汹涌地冲击到了Danny的眼眶和脑海。
他沉默呼吸了很久,一滴眼泪最终顺畅地滑下他的脸颊。
“I fucking love you, too. William. ”
有些低哑的声线里已经没有了之前那样尖锐的戾气。
William温热的手伸过来捧起他的后脑勺。
Gloria Patri, et Filio, et Spiritui Sancto.
Sicut erat in principio,et nunc, et semper,et in saecula saeculorum.
Am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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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段意为:愿光荣归於父,及子,及圣神;起初如何,今日亦然,直到永远。阿门。
本章开头拉丁文意为“万福玛利亚,你充满圣宠。主与你同在。你在妇女中受赞颂,你的亲子耶稣同受赞颂。天主圣母玛利亚,求你现在和我们临终时,为我们罪人祈求天主。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