吒儿出狱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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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后,陈塘高速。
崽崽坐在后座上,摆弄着衬衫上的小扣子。他是极可爱的长相,白生生一张小圆脸,嵌着一对儿琉璃珠子似的大眼睛,眉眼轮廓极肖敖丙。但那灵动的黑眼仁间或滴溜溜地一转,有股子狡黠劲儿,又像极了哪吒。他看向敖丙,“我们一会儿就能见到爸爸了呀?”
“对呀,”敖丙开着车,并没有回头,但眼睛里有明亮而温和的笑意,“再过一小会儿。”
三年前哪吒意外制止了一场暴动,减了两年的刑——七班的人不安分,用点手段弄了炸药进去,预备着炸监越狱,不想临了被哪吒撞破,在炸药上做了手脚。
崽崽强自忍耐住上挑的嘴角、眼睛里却溢出汤汤的笑,雀跃的小模样都落在敖丙眼里,半是欣悦又半是心酸,一时心情复杂得难以言表。但崽崽却是满心的欢喜,甩着两条小短腿,“爸爸到底是因为做了什么事被关进小黑屋的啊?”
敖丙窒了一下。哪吒说过,世道凶险,在他出狱前不要去见他,他没有带崽崽去探过监。平常里有事,也就是托邻居雷震子给他带个话儿。他只是告诉崽崽,爸爸做了错事,在小黑屋里反省己过。
敖广起初其实不大赞成把哪吒的事情告诉崽崽。倘若崽崽问,就说他爸爸死了、始乱终弃了,都成,可敖丙不愿意,因为他知道总有一天哪吒会回来,崽崽会见到他。
“他呀,”敖丙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眼光温和含笑,“因为他总是在睡觉之前偷吃糖果、还不刷牙。”
崽崽被他戳了短处,啊了一声,慌忙捂住了嘴巴,眼睛里含着幽怨。敖丙看得发笑,窗外的风涌进来,撩动发丝抚弄着脸颊,就像很多年前,那个人的手指停驻在他脸上。
下了高速,再过不远就是陈塘监狱。
不远处站着个人。瘦高个儿、肩宽腰窄,但瞧着并不是羸弱的清瘦。他背对着他们,两手掖在裤兜里,打量着监狱的大门。门前是一棵虬枝错杂的榕树,据说是几百年的古木了,苍翠欲滴的树冠遮天蔽日,他就站在那树的阴影里,树梢泻下来一点浓绿的晕,模糊了他的轮廓。
敖丙单是看着那背影就鼻头发酸,竟不敢上前似的。原来从前人说,近乡情怯,并不是无稽之谈。他停下车,牵着崽崽的手到他身边去。崽崽手心里都是汗,紧紧攥着他的手指。
“哪吒。”崽崽紧张不已,他何尝不是。两个字千回百转,每一转都是五年里魂牵梦萦的思念,像场跌宕的梦。他眼底有泪光,笑意却先泼泼洒洒地溢出来。
男人转过脸来,是他的拨云见日。
哪吒见到他们,先笑起来,露出了他尖利的虎牙。崽崽定定地看着他,脱口叫了一声,“爸爸。”
他朗声大笑,俯下身,一把将崽崽捞起来,叭地一口亲在儿子白嫩的脸上。崽崽平日里爱说爱笑,眼下却扭捏起来,脸埋进哪吒肩窝里,不肯再看他。哪吒搂着自个儿柔软的儿子,慢慢地也红了眼圈。他扶着崽崽的脖颈,眼睛却看向了敖丙。那面容是他熟悉的,人也是他深爱的,这么多年都不曾变更过。
敖丙迎着他的眼神,像是略哽咽了一下。澄净的蓝眼睛里,是什刹海碧蓝如洗的水。他笑了一下,终于尝到苦尽甘来的滋味。
“我们来接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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