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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斟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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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过道上被松木燃烧的苦涩味所充盈,甚至将雨后屋木受潮的霉味给遮盖了。

-----正文-----

黑夜如潮,席卷了整个山林,甚至要淹没了林中小栈的零星灯火。夜风无形,却扰乱了客栈门口的那排灯笼,时不时使其发出互击的沉闷声响。

月光铺面,泥泞的羊肠小道上,一蒙面的黑衣男子牵着一匹马,悄无声息地入了客栈。

小二见那熟悉身影,连忙放下手里的抹布,一路小跑迎了出去,小声道:“管事的!”

管事的轻拍小二的肩,将马绳递给了小二,转身从马背上卸下一半臂长的柳木箱:“辛苦你了,还有饭吗?

“有的有的。”小二刚要上前帮忙,却被管事的一个眼神给谢绝了。他紧张兮兮地站在原地:“对了!管事的,那位客人还没走,看样子是在等您。”

管事的正解着柳木箱上的麻绳,听了这话,手上的活儿也停了:“没走?他……现在在哪?”

小二牵起马绳要带马儿入厩:“在大厅。睡得正酣呢!”

管事的沉默良久,道:“小郭,把饭菜送我房里,我在房里吃。”

小二一边应着:“好嘞。”一边牵着马儿走开。

客栈内,烛火昏暗,整个大堂里只能勉强识得泛着暗黄光泽的桌椅轮廓,时不时会听见灯芯卷曲火苗迸裂的脆响。

小二从马厩回来时,看见自家管事的正站在大堂里,靠在窗边小几附近,默默注视着趴在木桌上熟睡的客人,这光景着实催人心生暖意。小二见着这情景又想着管事的之前种种反应,不由得低声问道:“管事的?要叫醒这位客人吗?”

“不必。”管事的收回目光,拎起放在一旁的柳木箱,转身上楼,“把饭菜送上来,再打桶水来,你就去歇息吧。他睡醒了自然会回房间去,勿去扰他。”

小二点头,蹑手蹑脚地跑去灶屋将饭菜和热水送了上去。待他下楼时,呼呼大睡的权一真已不在大堂里了,他呆愣了一会儿,四处张望着,嘟囔着:“奇怪奇怪。”联想到这两天吴老伙计对那位客官可怕的描述和一些神神鬼鬼的传说,小二打了个哆嗦,蹿进了后屋,两耳不闻窗外事地逼着自己赶忙睡下了。

夜有乌啼,哀转幽怨,伴着羽毛扑翅的声响,整间客栈显得格外静谧。管事的随手将柳木箱掷在红木床的小几上,轻手轻脚地带上了窗,微微扯松了围在脖颈上的灰布巾,长舒一口气后倚靠在书桌旁。片刻,他悠悠回神,却不料转身一看,那位不速之客竟已坐在了他屋内的酒桌旁。管事的怔在原地,随即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昨天我的问题还没问完我就睡着了。”权一真认真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自己会那么困。你有过这样的经历吗?”

“这天气闷热得很。”管事的漫不经心地点亮了书桌上的红烛,随意地坐在书桌边,远远观望着酒桌旁的权一真,“的确会使人萎靡不振,瞌睡连连......”他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望着权一真起身走近。

权一真身形还未全部长开,脸上还残存着几丝天真无垢的稚气。他弯身俯首,胳膊肘支在书桌上撑着脸颊,一本正经道:“你家的汤圆很好吃。甜的。”他微微偏头,眉目俊朗,不断跳动的烛火给他额间的卷发和清水潭般的眼眸镀上了一层暧昧的橙光。

管事的气定神闲道:“那是一定。我们厨子曾经可是跟着京城大饭馆的师傅学习过。”

权一真思索半天,似无话可说,又似有话难说。管事的见场面安静,连忙接过话头,劝说道:“客人,今天也不早了,有什么事可以明早接着问。外面没光,我送你过走廊吧。”说着,管事的秉着刚点上的红烛起身,不容权一真再次开口,领着他径直走出房门,眼里满是送客之意。

竹门一敞,穿堂风四处散开,瞬息间扑灭了烛火,管事的刚想借着走廊尽头的月光转身去寻火折子,却莫名撞着了权一真的胳膊,甚至能感到耳根后有温热的呼息。

权一真轻声道:“你身上,有慎清丸的药味。”

管事的一时愣神,神经紧绷了起来,许久才开口,声音都带着低低的嘶哑:“少侠好眼见,但我这事还请少侠不要在江湖上乱说。有些名门望族出身的江湖之士虽是地坤,但性子烈,不可屈就天乾。所以我们家主便安排我私底里贩些慎清丸给些大身份的地坤。事出有因,还望少侠......”

权一真似想起了什么:“朝廷是禁慎清丸的。这药长期使用,会出人命。”

管事的眼露紧张:“没办法,这江湖奇门异士数不胜数,只要这药有人要,这货就一天不会断。朝廷想禁,手也伸不到这儿来。所以,还望少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日之事,就请当没发生过。不然,我们家主怕是会对少侠出手。”

权一真像丝毫不担心管事的语气中的威胁,继续问着自己的问题:“你是中庸?”

管事的自嘲道:“恕在下平庸无奇,天乾地坤皆是人间上品。在下只是茫茫众生里的中庸小辈罢了。”

“你撒谎。”权一真争辩道,“明明就是师兄的声调语气,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承认。”

“我为何要撒谎?”管事的无奈笑出声,“这天下之大,行为习惯相同的人不是没有。再说你寻人已有六年,怎么能清楚记得你所谓师兄的......”

“因为你不想见我,不想听我说话。”权一真满脸委屈靠了过去,“师兄。”

管事的连忙避开,甚至退了几步远:“少侠,话不能乱说。我可不是你的师兄。”

权一真急急走上前,拽住了管事的衣袖,辩解道:“地坤长期服用慎清丸,药性会减弱。你身上有雨后露水的坤息。”过了片刻,又低声补道:“你身上,还有我的气味。”

管事的冷笑出声,尖刻地申辩道:“怕你现是头脑不清了,我刚刚说过我是中庸,怎么可能有坤息。真是荒谬!你还是早些歇息,明赶早出发去找你死了六年的师兄吧!”

权一真见管事要将手抽回,刹那间百种情绪攻上心头,万千话语不知从何说起。正烦闷着如何倾诉,他竟一时焦急没控制住自己的乾息。就在一瞬间,整个过道上被松木燃烧的苦涩味所充盈,甚至将雨后屋木受潮的霉味给遮盖了。

二楼烛火尽灭,唯有几抹月光洋洋洒洒。管事的甩开了权一真的手,似被何物绊倒而靠墙滑了下去。权一真眼疾手快拉住了管事的衣袖,半蹲半跪着扶稳了他,仔细一听才发现管事的正低声咳喘着。

“怎么了?你没事吧?”权一真紧张道,而又随即明白过来应和自己的气味有关,便连忙收敛了乾息,“你闻到了?”

管事的被呛得厉害,一时气结,将布巾胡乱扯下,连带着敷着药的绷布也被拉开得七零八落,露出了脸颊偏下的泪痣。没过多久,他便浑身汗涔,满面潮红,怒道:“权一真!你太胡来了!”

权一真一阵失神,望着眼前人,如处在这六年颠颠倒倒往往复复的梦境里:

“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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