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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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长，你几号的票，我跟你一块儿回。”室友正拉着上铺栏杆在做引体向上，他和臧奕家离得近，准备一起搭个伴。

“你自己走吧。”臧奕低头看了眼王成俊给自己的地址，“我去冰城。”

室友抓起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疑惑道：“就这么几天假期，你不回家过年啊？”

“我去见朋友。”

室友眼睛一亮，自以为嗅到了八卦的气息，没等他开口询问，臧奕已经利落订了票，出门洗漱去了。

军校管理严格，新生尤甚，手机是不可能让随身带的，每月有名额和家里通话，轮到臧奕，他拨号的手总是迟疑。

他想要亲口问问臧锋最近过得好吗？可怕一问出口，自己就会后悔之前做的所有决定。

那串记熟了的数字，改动两位就能接通九十九个陌生人，他有时沉默，听对面喂喂喂，有时忘记了对面的陌生人，开口陈述他的思念，往往等对面念叨着神经病挂掉电话后，他还在对着占线的电话说话。

王成俊的电话号码和臧锋只差一位数，他外出打工时办的号，回了老家还没来得及换，他是唯一一个，听着臧奕不着边际的对话，没有感到莫名其妙，反倒也自顾自絮絮叨叨起来的人。

他自带讲故事的天赋，讲他打工时被老板拖欠的工资，工厂里的邂逅，错失的爱情，日益离散的家庭，重病固执的老爹。

每一份扎根泥土破破烂烂的经历，都被他讲得生动诙谐，臧奕往后再给他打电话，只听他闲谈，靠着他充实的人生经验，短暂驱散自己那些虚浮的念头。

王成俊从不过问臧奕的事，但偶尔听到臧奕不愿回家，非常热情地邀请他到冰城去过年。

他攒了些钱，在冰城附近城乡结合部盘了个粮油店，怕臧奕找不到路，特意关了半天店去火车站接他。

他和臧奕想象得有些出入，个子高骨架大，却瘦得黢黑的皮肤皱缩在一起，像块腌久了的梅干。衬得天天训练日晒风吹的臧奕都白嫩起来。

出了站，搭着货车一路南行，颠颠簸簸三个小时才到达小镇，门面窄得将将放下块招牌，屋里堆满了米面粮油，后屋搭着两张木板床，做饭洗衣全在一个屋。

王成俊提前熬好了八宝粥，回屋一热就能吃，他先给卧床的老爹端了饭，又单独给臧奕炒了盘虾，屋里唯一的桌子放着电视和一堆杂物，饭菜都放在木凳上，两人就坐在矮凳上吃饭。

他看臧奕有点不适应，挠了挠头抱歉道：“哎，不好意思，家里条件差，招待不周了。”

臧奕摇了摇头，他捧着防摔的不锈钢碗，低声说，“麻烦你了。”

王成俊为表歉意，开了两瓶啤酒，得知臧奕不喝酒还惊讶了下，他分不清军校和部队，反正都是当兵的，还想着哪有当兵的不会喝酒。

臧奕出乎他意料的有股不食人间烟火的贵气，板正得他有些为难，原本是以为他和家里闹了矛盾，想着接济一下小年轻，结果人一来，和烟熏火燎得黑漆漆的屋子格格不入。

他只好把换好的床又铺了一遍，换成日前新买的被套，熄灯前还在叮嘱，“你有啥不习惯的再跟我说啊。”

臧奕双手垫在脑后，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脱落的墙灰。

只差一个尾数的电话号码，串联着割裂的两个世界，差距悬殊到这一切不像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他曾经也是熟悉这一切的，拥挤的公寓楼，为了收入分配不均撕扯的夫妻，夜半哭喊的孩提。

被臧锋一双手拉入云端的这些年，连他自己都遗忘了生存并非是件易事。

他常年坐着跨国飞机，在德国，在瑞士，都能享用私人厨师备好的午餐，训练用的钢琴就抵得上王成俊半辈子积蓄。

一直享用着过高的资源倾斜，他却从未像现在这样踏实而放松。

臧奕深吸了一口气，小镇冰冷的空气夹杂着夜晚升腾的碳火烟气，这浑浊的、真实的烟火味，让他悬浮已久的思绪安定下来。

今夜，他没有再受思念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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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完这几段，就好好写写叔叔的视角啦，再不开窍奕奕长大就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