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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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的镇子迎来一年到头最热闹的光景,外出务工的年轻人驾车、骑行,全都带满了行李赶回小镇,一年到头空荡荡的街道挤满了带着各地牌照的车辆。
鞭炮声从前一天响到除夕当夜,平日攒着的酒席,结婚祝寿葬礼,全都紧赶慢赶堆到这两天一起办全乎了。
即使家里只有三个人,王成俊也没敷衍团圆饭,蒸了血肠,酱了猪蹄,炖了铁锅鱼,包了酸菜肉饺,份量满满当当能吃到大年初三去。
饭后还塞给臧奕一个红包,臧奕想要推据,一下开启了冰城人抢塞红包的热情,非得给他塞到怀里去,“赶紧给我收好咯,你在我这也没闲着,天天跟着我跑动跑西的,提前给你开点工资。”
老爷子腿脚不便,窝在床上看春晚,王成俊就开车带着臧奕去中心广场看表演,极北之地的深冬夜晚被熙熙攘攘的人群冲散了寒冷。
人群外沿零散的小孩被棉衣裹成一个个小球,手里甩着烟花绳,臧奕冷得跺了跺脚,仰起头看到升空绽开的烟花,如挂满星辰的柳树一样在半空摇曳。
他张开了嘴,凝成白雾的热气吞没了他的低语,“新年快乐,叔叔。”
臧锋无从得知他的祝福,陈阿姨入睡前关掉了大部分的灯,臧锋一个人坐在明亮而空旷的客厅,背后是一片安静的漆黑。
餐桌上还摆着没有动过的团圆饭。
从前每年臧锋总让陈阿姨把硬币饺子包得特别一点,方便煮出来后垫在臧奕碗底,头几年臧奕还以为自己运气好,再大些,就学会把自己碗里那个饺子捞出来,悄悄放在臧锋碗里。
臧锋自认这辈子命运待他已经足够偏爱,情愿把自己的幸运多分些给还没长大的小宝贝。
今年包好的硬币饺子放在冰箱,没等来他想分享的人。
军校管理严格,但对臧锋来说,不至于那么难以通融,他时常与臧奕的辅导员和任课老师联系,知道他一如既往地用功且稳重,射击成绩很好,交了几个朋友,每天忙碌而充实。
和臧奕接触过的长辈依然对他赞许有加,臧锋却难以像从前一样心满意足应下这些夸奖。
他知道臧奕每月都在给人打电话,自己在那天等着,却一通电话也没等到,他托人送去过臧奕爱吃的糕点,送过日用品和各类伤药,无一例外,都被臧奕退了回来。
臧奕的假期很短,过年也才堪堪放了不到二十天的假,从辅导员通知臧锋学校放假,他就在准备迎接臧奕,估摸着他还在发育的身高,买了几套新衣服,约好了私人医院检查身体,免得训练落下什么伤。
直到小年夜,臧奕依旧没有到家,三叔家的团圆饭上,已经快有他高,分化成alpha后更加无法无天的翟定航还在问他,“今年奕哥怎么没来?”
臧锋敲了敲翟定航的头,没有直接回答,“省省吧你,你哥都快嫌弃死你了,你还惦记他。”
翟定航躲开他的手,龇牙咧嘴道:“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记仇,小时候的事年年拿出来念叨我。”
“他比我记仇多了。”臧锋叹了声气,没有心情再吃下去。
面对长辈,少不了被问及什么时候成家,臧锋一概以纪素为理由推了回去。
他没有做好准备家里再多一个人,一直在惦记少了的那个人是不是该回家了。
臧锋的日程并不以假期计算,越是这种节日,越是有五湖四海的祝福、邀请,托关系的,套近乎的,缠人得很。
今年他没有耐心应付,能推的全都推个干净,他知道臧奕是不喜欢太热闹的,想着今年在学校辛苦了,回家要让他清净点。
电视里已经放过了《难忘今宵》,敲过了零点的钟声,开始播放晚会后的采访。
臧锋坐得僵硬,一晚上不自觉地就着干果盘里的糖果,盯着电视走神。偶尔回过神来看看分秒不停的时钟,又看一眼依然紧闭的房门。
也许臧奕搭错了车,也许坐过了站,也许再等等他就会拖着行李,风尘仆仆地敲开门。
水果硬糖咬裂的碎片嵌进牙龈,臧锋没有等到归家的人,牙疼得一晚上没有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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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呜呜,看看空巢老叔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