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他和敖蔚度过了漫长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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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羚有些恍惚。

他急着跑出来连围巾都没有围，冬天的寒风瑟瑟，徐羚只能把手和脸都缩在上衣里。

“啊…这也太冷了。”

徐羚走在路上，形影单只，连个说话的人都没，刚才还被自闭的恋人拒之门外，徐羚只能可怜兮兮地踢着石子，那粒石子被踢的老远，徐羚走过去，又是一脚，然后没入积水里。他没处可去，这个时候回家只能看到干爹和袁青恩恩爱爱的场景，徐羚不想受刺激。他没头苍蝇一样转来转去，最后摸到了一家商场，徐羚溜达进去，商场里热闹非凡，徐羚和这个环境格格不入，他在楼层指引前站住，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打发时间的。

……书店……

高中毕业后他就再也没进过书店，徐羚原以为自己和书这辈子都无缘了。

徐羚坐着直梯上去了，这家书咖的规模远比他想象的大。徐羚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敖蔚的书，他只能一个区域一个区地找，结果刚站到畅销区域，他就看见“敖蔚”两个大字被做成立牌摆在桌子上，想不注意都难。

原来他这么出名啊。

旁边正好有几个女高中生，校服还穿在身上，肩膀上背着书包，小声的抱团嘀咕。

“他又出新书啦…”

“哎，好想知道他长什么样，之前的签售会我都没去成。”

“我想知道他怎么写出来的这些书……”

“.…..”

几个女生像一群小麻雀，小声的议论着，一人手里抱着一本。

徐羚莫名有些害羞，他搔搔脸颊，心里很是雀跃，有了些隐隐的高兴和得意。

哎，你们这么喜欢敖蔚，可惜他喜欢我喜欢的不得了。

徐羚心情好了起来，站在女高中生旁边，一边偷听她们夸奖敖蔚，一边看看有什么书。这些书都被包裹了起来，精美的书皮上印着“敖蔚”两个银色的字。徐羚拿起一本《女人的海滩》，标的是敖蔚最新写的一本。他正面反面看了看，没有简介，不知道讲的什么。不过徐羚本着对敖蔚的信任，直接付款了。

那本书是架空背景的‌‎‌‍奇‍‌‌幻‍‎‎爱情故事，女主没有名字，全篇都叫“女人”。女人一直生活在海边，她的房子在一颗椰子树后，自她呱呱坠地，她就在这片沙滩上，她一直生活在这里，从未想过要走出去。整个沙滩只有她一个人，她常年以吃鱼，吃海草为生，渴了就喝椰子水，累了困了就趴在石头上晒着太阳听着潮声入睡，醒了再吃鱼，吃海草…周而复始。女人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她没有镜子，也对自己的长相毫无兴趣，直到有一天一队探险队来到了这里，他们发现了像野人一样的女人，她不会说话，只能发出简短的音节，第一次和女人见面时，女人摆出了攻击的姿势，臀部翘起，四肢着地，牙齿呲着，发出威胁的声音。

“看！这个野人长得也太丑了！”

探险队里的人嘲笑她，不过女人听不懂，她只知道这群人对她不利。

“把她带走吧！”

探险队的队长说道。

于是女人被五花大绑，不顾她的尖叫，女人被带进了大都市。

混凝土森林是她没见过的，女人也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她的小房子后面居然有这些庞然大物。女人震惊于这些建筑物，在她的世界观里只有沙滩才是真正的世界。女人吓得抽搐，在实验室里无助地哭泣。她几哇乱叫，希望实验室的人能放过她，不过别人根本听不懂她在叫什么，于是就当个耳旁风。

女人在实验室里被困了四年，这期间她慢慢学会了人类的语言，她还学会了看电视，她蹲在笼子里，抬着头看电视里五彩的小人乱蹦乱跳。她甚至学会了恋爱，女人爱上了实验室的一个博士，不过博士有恋人，还有孩子，妻子还怀了二胎。女人脑袋里可没有伦理观念，她经常从笼子里伸出手，抓住博士的胳膊，然后去亲吻他的手背，用舌头去舔博士的手指，她充满爱意的眼睛让博士胃里翻涌——因为女人实在太丑了。

女人常常学着电视里对博士飞吻，这使博士沦落成了研究院的笑柄，就连妻子也听到了风声，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

“我说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对我了？”博士说。

“我——矮，爱！”女人撅起嘴，“尼！”

这是她从电视上学到的。

就这样，她在恋爱的心情中又度过了五年的时间，那个时候她骨龄40，已经是个身材有些臃肿的“野人”了，她在实验室的这些年没有任何活动量，和九年前大不相同。女人对博士依然心怀爱意，自由活动的时间还摘花给博士，碰巧被前来送饭的博士妻子撞见，博士和妻子当众大吵一架，女人不知所措地捏着花站在一边。

“.…..我们私奔，怎么样？”

夜里的时候，博士问女人。

女人已经掌握了语言，她听懂了博士说的话。女人露出龅牙，笑的颧骨凸出，捂着脸害羞地点头。

于是两人踏上了“私奔”的旅途，博士避开耳目，把女人送回了最开始发现她的海滩。

女人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还会回到这里，她惊喜，狂笑，再一转身，博士已经不见踪影。

她意识到自己上当了，开始漫无目的地寻找博士，跑到最后鞋子都不翼而飞，脚底板全是因为不适应沙滩的糙硬而被磨出的血痕。女人哭泣，她倒在沙滩上，昏睡过去。再次醒来时，女人是被人声吵醒的，她迷茫地看着四周，一群穿着比基尼的女人和穿着泳裤的男人来来往往，嬉笑打骂声不绝于耳。女人环顾四周，她不知道这九年间自己的家早就被改造成了海滩浴场，女人傻乎乎地拖动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木屋前，可她悲哀地发现，就连她的木屋也被改造成了休息室，垃圾满地，屋前的椰子树早已不结果子。

一切都不一样了。

故事的结尾，女人吊死在了木屋里。就连这个死法也是她在实验室的电视里学到的。

……

徐羚心想，我干嘛看这本书。

本来就因为敖蔚而不大舒服的心，在看了这本《女人的海滩》之后更为心神不定，回家的时候差点一头撞到电线杆上。

徐羚明白了，敖蔚好像把他所有的负能量都融进了文字里。徐羚突然很伤感，他作为敖蔚的爱人太失职了，根本不懂敖蔚的内心，就连他的书也没有读完过。敖蔚为什么会在他面前装模作样，全是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他只有在书里才能对爱情写的行云流水，仿佛“爱情”这两个字就刻在他骨子里，流在他的血液里。徐羚抱紧书，现实里的敖蔚是个傻人，只有看自己的眼神是最真挚的。不过徐羚突然不后悔让敖蔚自己冷静冷静了，他的文字都透露着阴郁，徐羚心想，这事儿只有他自己能了解了。

他希望下次再读敖蔚的作品时，会是令人愉快的。

回家时秦鹰他们已经走了，许闵芝正坐在沙发上听评弹。

见徐羚回来了，许闵芝问：“去哪里了？这都十点了。”

徐羚说：“在书店看书，看得太晚了。”

许闵芝看他怀里的确有本书，说：“那赶快去洗洗睡吧。我看你最近心情不好，明天妈妈给你做蛋糕？”

徐羚笑了：“谢谢妈妈。”

他进屋，把书放在了自己的书桌上，摆在了显眼的位置。

“改天让他给我签个名。”徐羚自言自语。

夜里，徐羚做了个梦。

他发现自己只要读了敖蔚的书，晚上必定做梦，并且都和他的书有关系。

梦里他和敖蔚住在海边的一栋小房子里，屋里简陋，最豪华的东西就是那张床了。饿了就吃鱼，海草，渴了就喝椰子水，困了就在岩石上相拥入眠…他们两个无欲无求，每天都手牵着手漫步在沙滩上。这里永远没有日出，太阳忘记了这片土地，隐藏在地平线下。月亮温柔地挂在天上，周边是银色的，丝带一般的星河。他和敖蔚在月亮下接吻，拥抱，敖蔚会抱着他转圈圈，越转越快，越转越快，最后脚一腾空，飞了起来。他们手拉着手，漂浮在星河上。在这里，星星不是恒星，就只是星星，它们飘荡在空中，尽自己所能散发着温和的光芒。它们融化在徐羚的发丝中，缠绕在他的双腿上，托举着他们，飞向了更高的地方。

梦里，他和敖蔚度过了漫长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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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存稿下一篇文《紧急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