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梦里的幻影”
-----正文-----
第七章
从年少时起,法洛就常常会吸引他人的注意。
倒不是他刻意为之。只是对美丽的欧米茄会下意识不自觉地驻足凝望,似乎是所有人类印刻在身心最深处的生理本能反应。
那就意味着,我从小就面临着很多的试探或挑衅的视线,善意的或恶意的,或者两者都不含有。因为他们在注视法洛的时候,往往都会发现旁边还有一个看起来不太好惹的我。察觉到那些不怀好意的人们望着法洛的眼神里有一些别的东西时,我整个人的状态都会变得十分具有敌意。像只被侵犯了领地的狼。
法洛大多数时候都是毫不知情的,温顺地安静地只是背着他的书包穿着浅色稚气的制服轻盈纤瘦地走在我的身边,在看到街道边蓝白色的便利店招牌时,会转头拉住我的手叫我的名字:“哥哥,我想吃东西。”
而那时我就会从凶神恶煞的不良少年瞬间重新变回到那个对着我的弟弟毫无办法只能顺从的温柔哥哥。迅速地舒展开绷紧的眉头转过脸看着他后,我低着的目光和语气会是一样的柔软温和:“嗯?那就去买吧。”
甚至包括我的同学——在提出那样的问题后他们就不配被我当作朋友了——都曾戏谑地笑着问我到:“喂瑞恩,什么时候把你的欧米茄弟弟带出来和我们玩玩儿啊?”
那句问话延续下去最终就成了一场混乱的打架。我那时正处于叛逆期,什么事都值得我动怒斗殴,何况那是关于法洛。我或许孤僻、蛮横,极其容易暴躁并且以自我为中心,但在外人面前,只要是涉及到有一点伤害或者试图伤害法洛的话题,我都会更恶劣得变成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人。
这段过往的剖析我讲在这里没有别的任何意义,只是想要说明一点:我有多么厌恶和恐惧别人会有某个或许没办法成真的机会把法洛据为己有。即使只是言语上的调侃,即使只是没有落成现实的一个想法或者打算,我都不能接受,对“法洛会成为别人的所有物”这一字面或者现实的意义本能般地感到排斥,甚至恶心。
不只是身体的占有,我最初想要牢牢攥在手里的还包括法洛的感情。对着他时我本来汹涌的占有欲会燃烧膨胀得发挥到极致,如果可以,我希望父母不知情的每一秒里他都只和我待在一起。
事实上我们几乎就是那样做的,几乎。除却性爱我对他真实尽到的义务少得可怜,我本该教导他、保护他,像个真真正正的兄长。但现实里的我除了像个好色的情人一样在床事上尽心竭力地满足我还未成年的弟弟,此外任何值得我、应该我做的事情,我都没做。
我逃离了他在的地方,但没能逃脱良知和道德的谴责。那些尖锐严厉的痛骂我一点都没有摆脱或者远离,它们就清晰地存在于我的耳底脑海,随时都有可能叫嚣着将我从现实的生活或工作里震晕,然后再将我拉回噩梦。
这么多年我渐渐地接受了,承认了、习惯了……自己是一个凶手或者罪犯的事实。对法洛的愧疚我一分不少地全部深藏在心,我想或许有朝一日我能补偿他,或许能弥补他。但我知道这只是奢望。
然而现实让我明白,我不只是一个自私自利的混蛋,还是一个理智和防线都极其脆弱的伪君子。
回国三年后,我和同事介绍给我的一位贝塔订了婚。这意味着我们将没有子嗣,父母虽有疑虑但也尊重我的决定,而我是完全不在意这个事实的。甚至这其实是我同意和她结婚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婚期最终确定下来后,我公司里的同事们就自作主张地为我筹划举办了一个bachelor party,地点订在一个海滨城市的私人会所,聚会的目的和意义都不言而喻。
我不想扫兴,且同事们盛情难却——如果我要正儿八经地打算过好一个普通人的生活的话,那这些也都是我应该打起精神迎接和面对的经历。所以我没有推辞,没有流露出任何不耐,尽心尽力地陪他们从上午待到了傍晚。
吃过晚餐后大家都有些醉了,在宽敞豪华的套房里有人提议请几位应召女郎过来。
“男士为什么不行?”
“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那时我想的是至多不过我会喝得酩酊大醉和那位不管是男是女的高级应召躺在床上共眠一晚而已。别的我什么都不会做。既然已经做好了同另一个人共度一生的准备,那我也没必要再对着另一个陌生人分享我的身体。要演戏,就好好从开场演到幕后,中途别再休息。
我本来是这么想的。
直到我在那些穿着得体外表精致的昂贵玩物中发现了法洛的身影……或者是形似法洛的身影。
他化了妆,导致他的五官看起来和我印象中只见过鲜少几次的法洛成长后的面容有明显但我却又说不上来具体是哪儿的不同。从他走进房间开始我的目光就一直胶着地追随着他,我想看清他的脸,但他很快就被其他人拉到了身边。
我几乎是立刻就陷入了迷茫,心绪不受控制地混乱和翻搅,倒像是我见到他第一眼后延迟的反应。我甚至都还不确定他是法洛……只是一个长得像法洛的人,而已——
但都已经足够让我失魂落魄。
接下来的派对上他们说了什么谈了什么我一概都没有听清,神思全然游离在众人之外,连没有聚焦的视线都在沉思和幻想中逐渐变得模糊。我手里握着的酒杯早已喝空,但也迟迟没有再续,直到离我最远的同事开口唤了几声我的姓名我才终于回过了神来。
“什么?”我问。
“你看起来有些心事。”他对我说。
“累了?”有同事问。
“……还是醉了?”他补充并收了尾,然后又抬头看向我,“你需要先回房间休息吗?瑞恩。”
我用手指扶着杯壁沉默思考和权衡了一会儿,最终把玻璃杯放在面前的圆桌上点了点头。我站起身。
“大概需要。”我低声回答完他的话,然后就告了辞准备离开房间。
但在我离开包房前那位目光敏锐的同事又叫住了我:“瑞恩——”
我转过身回头看他,他面带笑意地牵起身旁的人望向我,又朝我补充了一句:
“把他也一起带走。”
同事让我带走的人,就是那位让我心神迷乱的“法洛”。我最后当然把他带回了房间,不然呢——你们还指望我能做什么。
关上房间的门后我径直走到窗台边点燃了一支烟,他站在离我咫尺之遥的地方,不发一言地注视和等待着我接下来的动向。那时在心里有一瞬间我确定他就是法洛。
但我们彼此都在沉默,都在装不知道,都想装作不知道。
明明我该揭穿现实放他走,但是我没有。
或许只是长相相似的陌生人呢?
……可即使这样也想和他做。看着那张极其像法洛的脸,达到一次由衷的高潮。就算只是自欺欺人也好。
抽完烟后我转身让后背倚靠着窗台,在尼古丁苦涩的余味里皱着眉头静静地看着他。我的内心在矛盾中痛苦不堪,但同时我又享受不已,因为这现实让我雀跃。
我最爱的人现在就站在我的面前。或者说他的幻影现在就在我伸手就能触碰到的地方。我想对他说认出我吧——怒斥着我的名字把那些响亮灼热的耳光都扔在我的脸上。诅咒我,辱骂我,拆穿我的虚伪,质问我的懦弱……来吧,法洛,你可以做到的。我的弟弟。
但同时,我又希望他什么也不说。不要让我听到他的声音,就算是被我进入时也一个字都不要叫出喉咙。
在这个晚上我只想和我梦中最美丽的幻影真实地做一场爱——
除此之外我再没有别的任何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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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应该能感觉到,离完结大概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