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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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了医生已经是三点多了,奈布重新回到游荡的状态,阴沉沉的天有些飘雨,还有些逐渐转大的趋势,奈布发愁地看了眼天,戴上兜帽向甜品店西朗跑去,砖石街道上湿漉漉的,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想到了圣心医院的台阶。
下过雨的时候,圣心医院的台阶也是这样湿漉漉的……为什么会想到这个呢……
奈布一瞬间愣在了西朗甜品店的门口,推了一半的门卡了一下,被从里面拉开了。
店里走出一个瘦高的男人,光线有些昏暗,看不真切他的脸,奈布只注意到眼前的那双手,骨节分明,瘦得似乎像枯木般一用力就会被折断。但是他来不及观察更多了,男人拉开门时他握住门把的手还没来得及松开,加上被雨水打湿的地面,奈布被带得一下向前扑去,倒在了男人怀里。
奈布刷得红了脸,急忙推开男人自己站稳了,更尴尬的是他似乎还听见了那人轻笑了一声——竟然觉得出奇的好听。
“抱歉,有摔到吗?”那人看向奈布,眼前的青年被帽子的阴影遮了大半,唯独猫一样小心翼翼看过来的绿色的瞳格外亮,他一下晃了神,直到奈布疑惑的目光投来,他才抱歉地将视线从他脸上挪开。
“稍微愣了下,你有点像我认识的一个人……嗯,我叫杰克,能知道你的名字吗?”男人礼貌地将奈布让进店里,他的声音很沉,像是大提琴弦上缓缓泄出的低音,奈布莫名地对他并不排斥,略一沉吟便把全名报给了他。
“奈布·萨贝达。”杰克轻轻笑着喊出了这个名字,“我可以叫你奈布吗?”
“随意。”奈布向店员指出了艾米丽喜欢的蛋糕,又咬着手指挑着自己想吃的,“这个,这个,这个……嗯……要一杯可可,多加糖。”西朗的灯光一向不是很明亮,所有的光线都聚集在商品上,昏暗的环境让奈布很不舒服,像是回到了那张点着烛台的长桌前,一张张零碎的片段翻涌着,期间许多细节却又模糊不已。
原来真的可以忘记很多东西啊……奈布隔着帽子揉了揉头发不知道为什么觉得遗忘的感觉有些怪怪的。
也许全部忘记了,就不会在乎缺少的一点点了,他这样安慰自己。
忽然身边窜出一道声音:“吃这么多甜食不会牙疼吗?”杰克饶有兴致地插手靠在一边,看着他挑零食,奈布听他这么一说,才觉得确实有些糖分过多了,嗜甜的唯一坏处就是总是被告诫要保护牙,奈布看着已经包装好的蛋糕,又不甘心放回去,于是忍痛说:“没事……是跟朋友一起买的。”
杰克又轻声笑了笑,从风衣兜里取出了银行卡递给店员:“这位先生的单,我来买。”
奈布诧异地看着他。
蛋糕是不贵,可为一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结账……这种事闻所未闻。
他借着店里微弱的展示灯光打量着杰克的相貌,他太瘦了,甚至脸颊有些凹陷下去,但眼睛很深邃,奈布确信他前二十多年的人生从未见过这样一张脸。
感觉到了奈布仗着黑暗肆无忌惮地打量他的样子,杰克无奈地在心里苦笑,曾经把他惯得不像样了,如果是对别人露出过这样的目光,他也许会做出些难以控制的举动也说不定。
“看够了吗?”杰克把纸袋递到奈布面前,带着他欲向外走去。奈布闻言不起眼地挑了挑眉,给自己辩解了一句:“不够哦,还没有看出在哪见过你。我们真的不认识?”
杰克敛去眼底一丝慌乱,从容笑言:“也许这就是一见钟情,相见恨晚?”奈布也被逗笑了,他发现他竟然并不讨厌这个刚认识十分钟的的调侃,原本准备岔开话题,却被门外的大雨转移了注意力。
“哦……遭了……”奈布楞楞地望着雨幕,思忖着应该等雨停了再走还是打电话叫辆出租车,杰克看见他那副完全状况外的模样竟觉得回到了最初认识时的样子。“雨停要到晚上了,不如坐我的车先走?”杰克出言邀请,奈布无奈地最后看了眼檐外大雨,只得应下来。
和陌生人共处在狭小的空间里应该是感到好些拘谨的,但奈布觉得和这位杰克先生同行的感觉很是奇妙,他的车上放着他喜欢的CD,速度没有快得让人头晕,甚至连雨泼在车窗上的声音都温柔了许多,时间好像被禁锢在了车厢里,不和谐了许久的生活蓦然归于平和。
奈布想,这个下午的经历,也未免太幸运了些。
告别前他们交换了联系方式,杰克忽然严肃地拉住他问:“亲爱的萨贝达先生明晚有时间吗?也许我能有幸邀您共进晚餐,再欣赏一场出彩的歌剧。”
他没有拒绝的理由,这种感觉太奇妙了,他连最后一点听到“杰克”这个词的膈应感觉也消失殆尽,忽然有一天遇见了他,便觉得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天意。
他想,幸好去b-16,总有一天他会忘记那个噩梦里的一切,回到应有的生活中去。
总有一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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