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到照片了吗？”

-----正文-----

36

“章轩……章轩他是我曾经的领养人。我八岁以前在一家孤儿院度过，那家孤儿院已经不开很久了。后来……后来章轩带走了我，然后我读初三的时候，他因为车祸去世了。”

“原来如此，那您有发现自己的问题吗？”

“……什么？”

“您和那位神龙先生，只是监护人与被监护人的关系吗？”

“……”

“端木先生，我大概能知道您为何要来找我，但您一直避而不谈自己的问题，这让我有些不解，您说您有病，我却完全不了解您的病在哪里，我希望我们能够坦诚相待，这样我才能帮助到你，好吗？虽然在我看来，比起您，更需要心理咨询的是那位杨先生，但您既然过来了，我就希望能帮到您。我想了解您的过去，知晓您的经历，您不用担心，我会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和保密者。”

“我……我和章轩，我们曾经是恋人。”

37

“回来了？”

男人道。

这是个非常标致的男人，标致到哪怕他的坐姿态度十分严峻冷淡，也会让人有忍不住想去搭讪的欲望。但他这严肃的姿态在看到少年的一瞬间软了下来，如同某种融化的冰淇淋，带上了腻人的甜味。男人坐在沙发上，拿着一张报纸在看，他的刘海有点长了，遮住了眼睛，于是他伸手拨了拨，发丝移动间能看到他额间一颗鲜红的痣。

像一滴鲜红的血。

刚走进门的少年“嗯”了一声，有点无精打采。他几下踏掉鞋子，将书包往沙发上一丢，然后游鱼一般地钻到了男人怀里。

男人揪住他这条小鱼，捏了捏他的耳朵，问道：“怎么了？一脸不开心。”

少年坐在男人大腿上，趴在他胸口，闷闷地说：“章轩，我的头发是天生的对吗？他们总说我染发，老师也不喜欢我。”

名叫“章轩”的男人闻言露出一个有点冷的笑容，但这笑容稍纵即逝，他的眼神很快将柔和了下来。这份迅速的变脸少年没有看见，否则他大概会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章轩摸了摸少年的一头白发，轻轻地说：“当然不是天生的，是你每天思虑太多，才少年白头。”

少年一愣，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你又糊弄我！”他大叫，“你总是糊弄我！”

章轩笑了几声，将他搂紧了点，他低头想要去亲吻少年的嘴唇，却被人避开了。章轩顿了顿，伸手摸了摸少年鲜红柔软的唇，叹了口气道：“我不会勉强你的，熙儿，你不用这么防备我。”

少年端木熙僵住了身体，实际上他在章轩试图亲吻他的时候就整个人就僵住了，即使他不说不动，那满满地抗拒也能从他的身体上传过来。

他有些慌张地抓住男人的手：“不是的，章轩，我……”

……

端木熙睁开眼，他揉着头看了看时间，下午五点半，他睡了四个多小时。他感到有些难受，头还有点晕，但鼻塞稍微好点了，他在十点多的时候又睡了，睡到下午一点多，杨敬华中途送来了午餐和感冒药，他醒来吃完后再次睡去，没想到一睡就快要天黑了，端木熙感到不对劲，他平时有这么嗜睡的吗？但他没有时间来想这个问题，他的注意力全都被刚才的梦境霸占了。

神龙章轩。

这个他不想提起、不敢去想，乃至听到名字都会感到心痛的男人。

他不是第一次梦到章轩了，这人刚刚过世那会，他几乎有几个月的时间，天天被困在失去章轩的噩梦里，每每惊醒都会像是从地狱走到人间般地大哭一场。但如今他已经有将近五年没有梦到这个人了，突然做的梦令端木熙感到有点陌生，好像有什么东西，拉着他做一场黑甜的记忆回溯。他想着梦里章轩的脸，忽然觉得他那么年轻，年轻而陌生。他感到很奇怪，他并没有感到悲伤或者痛苦之类的情感，只觉得梦里的那个人遥远的很，连同少年的他一起，被他藏在了记忆中的一个落满灰尘的小角落里，而他如今偶尔经过那个小角落，竟一时想不起里面放的是什么。

端木熙深吸了几口气，再缓缓吐出去，他感到很累，明明睡了很久，却觉得好像更加疲惫了。

他的目光落在了床头柜的电脑上，记忆带着他一路联想到了电脑的主人。杨敬华，他想。这个人的名字一出现，所有灰暗的梦境都被吹散了，只剩下赤裸裸的现实。端木熙想起那个未命名文件夹里的两张照片。一张大概是杨敬华的两位监护人，一个黑色长发马尾的男人和白色披散长发的男人，杨敬华现在的样子大概也是学着他们长得。但以现在杨敬华的状态来看，端木熙猜他们大概都不在了，因为没有人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去绑架别人。另一张是孤儿院的合照，端木熙已经不太记得他过去待的孤儿院的样子了，他八岁以前的记忆都是模糊而混乱的，但他本能地感到了熟悉。他在那张照片上面找到了杨敬华，那时候他的头发才留到肩膀，短短地扎在脑后，戴着一个鸭舌帽，笑起来干净极了。

端木熙放空了一会大脑，然后他打着哈欠站了起来，准备去上个厕所。

这时，卧室门开了。

38

“是我主动表白的，少年时的我很依赖他，在那个情窦初开的年纪，我把这份依赖当成了喜欢，而章轩……他爱我，他非常爱我，他知道我只是依赖过度，可他还是由着我来了，他总是这样，我要什么都答应我，我做什么都不反对，他从来不会忤逆我，不会强迫我，更不会反驳我，但这却让那时候的我觉得，他根本就不在乎我一样。”

“在您的心里，您不满意神龙先生这样温柔的对待，您觉得这样无法使你感受到他对您的爱，对吗？”

“……是的。”

“那您希望他粗暴地去强迫你吗？——就像杨先生对你做过的一样。”

“……不，不。”

39

杨敬华最近有点忙。

是学生会的事情，那时候他为了多和端木熙有点接触而加入了这个磨人的社团，结果却成了阻止他和端木熙更加亲密接触的元凶。学生会的事多而杂，尤其是在会长端木熙不在以后，更是连杨敬华这种底层人员都忙起来了。他陀螺似的转完了一周，才空出了时间提前回一趟家。

他推开门的时候，端木熙刚打开厕所门，两人对视了一会，杨敬华连忙道：“我一会再进来。”

然后他啪得一声又合上了门。

端木熙：“……”

他几下放完了水，走到门边打开了门。大概是万事总不凑巧，杨敬华在那一刻不知有了什么指引般，也打开了门，杨敬华有点急，他移动把手的同时几乎是跑着进门去，但由于端木熙也打开了门，于是他着这一跑就变成了摔，端木熙条件反射地抱住了他，才令杨敬华没有与地板亲吻起来。

下一秒端木熙就后悔了，他立刻想松手，但是杨敬华反应比他快一步，他赶紧顺势上前一步抱住了端木熙，将脑袋埋进了端木熙怀里。

“累死我了。”他嘟囔道。

端木熙：“……”

他感觉杨敬华越来越不和他见外了。

杨敬华啊啊地叫了起来，同时手不断地往端木熙身上摸，他的动作看似随便，实际上力气大得很，端木熙在被桎梏的一瞬间就感受到了那份力度，于是他干脆利落地放弃了抵抗。

杨敬华道：“早知道就不加入学生会了！我还以为在那里能多见到你一会！谁知道你忙得根本就没时间见我们这些基层人员……秦诗瑶那个女人烦死了！你为什么要选她当副会长，她见你这次去做交换生以后……”

他见端木熙脸色不对，连忙改口道：“应该，应该，你应该去做交换生了。……她就把事情全部都丢给我们了！所以说这个女人平时勤奋的样子都是做给你看的！你一不在她就开始偷懒了……”

杨敬华絮絮叨叨地说着他在学校的事，端木熙觉得他又烦又粘人，最开始明明不是这样的，他想。杨敬华每天都要跟他说自己在学校发生的事，好似因为端木熙没有去上学，他就要代替对方上完似的，弄得端木熙不耐烦极了。

“她的管理能力很优秀，”他忍不住打断杨敬华，“不选她的话，选你做副会长吗？”

杨敬华道：“我觉得可以呀！我保证不会比她差的！……如果你肯多陪陪我的话。”

端木熙：“……”

他真是头疼。

杨敬华一路抱着端木熙倒向床上，他蹭了蹭端木熙的胸口，声音软软地说：“端木，你身上真香。”

端木熙被他勒得有点缺氧，他推了推杨敬华的脑袋，道：“和你用的同款沐浴露。松开我。”

“不要。”杨敬华道。

端木熙皱了皱眉。

杨敬华松开了一点点，又得寸进尺地凑上去亲了亲端木熙的嘴角，然后跟偷腥的猫一样笑了起来，他抱了端木熙一会，忽然道：“你看到照片了吗？”

端木熙一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