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残局
王宫中的杀戮已然平息,帝国宰相迈着不急不徐的步伐,走进了血流成河的大厅。
他看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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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残局
王宫中的杀戮已然平息,帝国宰相迈着不急不徐的步伐,走进了血流成河的大厅。
他看见他的神巫奄奄一息地垂毙于这片血海尸山之上,阳光透过破损的玫瑰窗,斑驳地映照着青年平静安宁的面容,天堂仿佛已经为他敞开了大门。艾汀抚摸着瑞布斯的侧颈,他的手指下面几乎已然感受不到脉搏,他把手按在青年的胸膛上,那里冷冰冰的,只有一些缓慢而微弱的动静。看来命运已经做出了它的决断,艾汀无需弄脏自己的双手,便完成了他对弗勒雷家的复仇。但是,这名曾经让伪王陷入两难境地的青年,却再次让他掉进了进退维谷的困境,一股强烈到无法忽视的空虚在他的灵魂深处焚蚀着,让复仇的喜悦荡然无存,这种陌生的感觉令他束手无策。
最终,艾汀·伊祖尼亚扶起瑞布斯逐渐冰冷的身体,将颤栗的手掌覆在了青年右腹的伤口上,熟悉的金色光晕从他的手上蔓延出来,逐渐笼罩了瑞布斯的全身。他自言自语着:“这种力量我已经久未使用过了,如果出了什么差错,也合该我们倒霉,希望您不要怪罪我。”
半晌之后,感受着神巫重新变得生机勃勃的心跳声,艾汀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微笑,他吻了吻瑞布斯染血的嘴唇,说道:“看起来今天并不是个上天堂的好日子呢,殿下。只要我还在这活地狱里忍受无穷无尽的煎熬,我就决不能允许您先一步得到安宁。而您,也只好在这神厌鬼憎的现世,再勉为其难地陪伴我一阵子了。”
当瑞布斯清醒过来时,时间已经过去一天半。他的伤势过重,原本并不该在此刻醒来,帝国宰相却断掉了他的镇定剂和止痛药,强制唤回了他的知觉。
神巫睁开双眼,看到了艾汀·伊祖尼亚的身影,他虚弱地发问:“怎么?地狱里都有您的影子吗?这种长眠可真是太糟糕了。”
“很遗憾,殿下,这里并不是地狱。我又把您从永生的安眠中拉回来了。恭喜您大难不死。”艾汀坐在病床的一侧说道,“我知道现在强迫您苏醒是一件不人道的行为,但请相信,我有十足充分的理由。”
“露娜芙蕾雅怎么样了?”
“总督殿下已被帝国官方宣布死亡,但实际上,她正在逃亡中,光耀之戒也在她手上。”
听到帝国宰相的回答,瑞布斯松了口气。
艾汀扶起瑞布斯,为他注射了一针止痛剂,他抚摸着青年的侧脸,说道:“说起来,您还不知道光耀之戒把您变成了什么样子吧?”男人指了指病床另一侧的穿衣镜,瑞布斯转过头去,看到了镜中的自己。浅金色的发丝已经全然变成了毫无生气的银白,眉睫也是同样的一片死灰般的垂暮之色,原先冰蓝色的左眼染上了浅淡的绛红。
艾汀痴迷地盯着瑞布斯的面容,做出了解释:“这就是空有切拉姆家的血统,却缺乏王的资质的人被光耀之戒打下的觊觎者的烙印。”他一面吮吻着青年绛红色的眼睛,一面说道,“您这只眼睛的颜色看起来真是碍眼极了,两千年前,我那位篡夺了君权的皇弟,在戴上那只戒指的时候,瞳孔也闪烁着同样可恨的颜色。”
帝国宰相怨毒的语气让瑞布斯一度怀疑他要把自己的这只变异的眼珠活活抠出来,然而片刻之后,艾汀却放开了他,男人说道:“虽然我很惋惜您没能得到水晶的力量,但是被光耀之戒拒绝却只失掉了一条手臂,确实也是难得的好运气。路西斯的历代先王可真是偏心啊,那名保护着公主殿下的王之剑凭借戒指的力量打败了格拉乌卡,却落得了个全身烧成灰烬的下场。而据报告,另有一名叛变的王之剑的成员,则是在戴上戒指的瞬间就化为了飞灰。”
“叛变的王之剑?”瑞布斯拧起眉头问道,“看来你们的内应并不是科尔·莱昂尼斯,而是王之剑的统领泰塔斯·德拉特?你们许给了这些移民什么好处?故乡的自治吗?”
“没错,都让您猜中了。”帝国宰相耸了耸肩说道,“但是德拉特将军可不只是内应那么简单。”
瑞布斯疑惑地盯着艾汀,用眼神示意他说下去。
“现在告诉您也无妨,泰塔斯·德拉特和格拉乌卡,一直都是同一个人。”
真相让瑞布斯的惊诧无以复加,半晌之后,他才感喟道:“好一个两姓家奴!难怪身为尼弗海姆的第一武将,他却出奇地低调。想来我们在帝国见到的格拉乌卡,大部分时间都是替身吧?不得不说,在掩藏身份方面,魔导铠甲真是个方便的东西。”
瑞布斯冷笑了一声,继续说道:“告诉我,难道他真的相信帝国那些关于自治领的鬼话吗?”
“看来我们的信誉在您的眼里真是一钱不值啊。”帝国宰相笑了笑,“就像陆行鸟一样,我们用草料饲养它,教它如何冲刺驰突、如何转弯停步,不过是由于它对我们还有用处。而伤到腿的鸟儿,假如没有了复原的希望,恐怕只能被抛弃,或是被宰割。我之所以唤您起身,就是要谈这桩事。”
男人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由于格拉乌卡将军身受重伤,短期内无法复职,而第二军团的指挥官又是个驯顺有余而魄力不足的庸奴,现在帝国军队群龙无首。如果您能够撑住病体,尽快回归,想必三军的指挥权都会落在您的手上。届时,追捕前特涅布莱总督的任务也会交由您来操办,这样至少可以保全公主殿下的性命。”
“阁下这个做法,对于立下了汗马功劳的泰塔斯·德拉特可不大公平啊。”瑞布斯挑了挑眉,说道。
“格拉乌卡也不是一无所获,皇帝陛下可是颁给了他好几枚勋章呢。我们把荣誉加诸于德拉特身上,不过是需要他为我们分担一部分毁谤,要知道,民众对于卖国贼的仇恨可是远远高于对侵略者的憎恶的。他们不敢反抗尼弗海姆钢铁般的军队,于是就只能把恨意转嫁到自己曾经的同胞身上。
虽然医生还没有定论,但是要我说,格拉乌卡恐怕没有完全复原的希望了。失去了战斗力的他,不过是一匹不足齿数的驽马而已,我可不认为他有资格和我们鼎足三分,共享胜利的琼浆。”
艾汀的说辞看似全然在为瑞布斯着想,但根据多年的相处经验,神巫确信这名男子所描绘的美好愿景都需要让人付出一些代价。于是他狐疑地问道:“阁下说了这么多,到底是需要我去做什么呢?”
帝国宰相站起身来,张开双臂说道:“明日早上的御前会议,只要您能够列席,那么荣耀与力量都必将向您俯首。但是您知道,帝国军队是不需要独臂的残废人的,于是我不得不建议您接受一场移植手术。只不过,这条即将移植给您的义手有一些特别——它是魔导机械和死骇组织的合成体。但是我可以保证,它比您原先人类的手臂还要好用。”
“看来阁下是急需我来为你们提供人体实验的数据了?”
“是的。很遗憾,我们之前的实验样本都无法耐受这条义肢的力量,不是瞬间衰竭而亡,就是变成了死骇。而殿下您身上有着六神的福佑,并不会彻底化为那种无知无觉的怪物,您是我们这项实验最理想的样本了。
好了,请尽快下决断吧。我们必须争分夺秒,您和格拉乌卡,谁能站在明天的朝会上,谁就是最后的赢家。”
“看起来我没有别的选择了,不是吗?”瑞布斯冷笑道。
听到瑞布斯的回答,艾汀·伊祖尼亚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在他躬身行礼后,等候多时的贝斯提亚带着若干研究员走入了病房。
翌日,在朝会之上,瑞布斯强打精神,忍耐着伊德拉·奥德凯普特的长篇大论。暴行已然做下,伊奥斯大陆上最古老的王国在一夜之间被摧毁殆尽,昔日雄伟瑰丽的摩天大楼消失了,在这片废墟之上,只剩下了一些断壁残垣。大量流离失所的难民逃出印索穆尼亚,强盗们则趁火打劫,在倒塌的房屋间搜刮死者的财物。在官方声明中,帝国声称路西斯王子和前特涅布莱总督已然丧生,并把一切的罪责都推到了这场阴谋的罹难者——路西斯王的身上,自己则伪装出了一副无辜的姿态。
然而在此刻,帝国高官们仿佛受到了良知的谴责一般,在朝会上用漂亮的言辞粉饰着自己的罪孽,他们反复强调着这场袭击的正当性,仿佛在用这种陈腔滥调的谎言麻痹着自己的灵魂。良知!瑞布斯在内心发出了嗤笑。帝国高官在直面自己罪行时的软弱让他觉得尤为可笑。任何一个还在帝国官场里浸淫着的人,都难免会沾染上各种令人不齿的恶劣习性。他们对盟友百般提防;对政敌曲意逢迎,看着他人作恶、听之任之、习以为常,最终难免也玷污自己的双手。格拉雷亚这潭人性的泥沼足以将崇高的灵魂染得鄙俗,让平庸的人性浸满罪恶,直到所有的博林波洛克都变成了葛罗斯特①。
帝国皇帝冗长的发言还在继续,瑞布斯则在暗地里祈祷着,希望这位老人能在自己的止痛药失效以前,让失去掌控之手权势各安其所,并结束这场无聊的朝会。最终,话题终于进展到了对于逃亡中的前特涅布莱总督以及路西斯王储的处置策略上。伊德拉力主以叛国罪逮捕前总督,死生毋论。但是在此时,一位意想不到的帮手说服了皇帝,扭转了局面,瓦瑟戴尔·贝斯提亚表示,神巫的血脉是难得的研究材料,他请求皇帝,不要让这群粗野伧夫伤害他的试验品。对于露娜芙蕾雅,应当尽量生擒。虽然老学者的说辞不怎么中听,他却代替立场尴尬的弗勒雷上将传达了他不适合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的意见。
在这群权贵们扯皮的时候,阿拉尼亚站在瑞布斯的近旁,看着她的长官惨白的轮廓。青年的脸颊上微微冒着冷汗,虽然他刚刚成功攫获了三军统帅的大权,却看不出分毫飞黄腾达的雀跃。他的手掌以难以察觉的幅度轻微地颤抖着,想来是前日战斗中的损伤所致。“在这种权力重新分配的当口,缺席就意味着失去份内的东西。即便受了濒死的重伤,但为了自己的势位,也要强撑着病体来参加朝会。这群帝国勋贵还真是可悲!”阿拉尼亚如此想道。对于这群豺狼们谁失意、谁得势,她分毫不感兴趣。女佣兵只是暂时寓居于帝国官场之中,静待着任务的完成。她在会议之前收到了秘密联络,要求她暗中留意特涅布莱公主以及路西斯王储一行,提防帝国军队对他们的加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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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博林波洛克和葛罗斯特都是莎士比亚戏剧中的人物,前者正直英勇,后者阴险歹毒。
第五十四章 Bien-aime
在朝会结束后,瑞布斯身上镇痛剂的效果几乎已经完全散失,他忍耐着手臂接合处神经的苦痛,力图不让他人看出分毫的异样。在这个紧要关头,无数的势利小人都在觊觎着他还没有捂热的权势,任何健康上的缺陷或是行止上的瑕疵都会成为弹劾的理由。
艾汀·伊祖尼亚挤过簇拥着他的人群,适时地扶住了神巫虚弱的躯体。男人伸出一只手臂,以一种亲密的姿态挽着他,不动声色地提供了支撑。他谎称皇帝陛下有密诏需要转达给弗勒雷上将,以略嫌夸张的礼节向那些围绕着权势打转的金苍蝇们道了别,便搀扶着青年转进了皇宫走廊中的一扇小门。
“殿下,您还好吗?”艾汀小心翼翼地扶着瑞布斯躺在一张长凳上,轻拍着他的脸颊问道,猛烈的疼痛使得青年几乎陷入休克。
神巫稍稍恢复了神智,他半睁着双眼,目光迷茫地看着男人拿出药盒,取出了一支针剂。艾汀撩开瑞布斯侧颈上的头发,将止痛剂注射进了他的颈内静脉。他像一位温柔的情人一般,将瑞布斯搂在怀中,凌晨时分刚刚结束的移植手术让神巫发起了高烧,神经和肌肉的断面正在迅速地融合,肉体排斥着异质物的入侵,却在免疫抑制剂的作用下节节败退。艾汀舔去了瑞布斯脖颈上渗出的血珠,他解开了神巫领口处的两颗纽扣,以让他能够更好地呼吸。怀中躯体上高热的体温和被汗液蒸腾出的乌木熏香的味道颠倒着帝国宰相的神魂,病态的虚弱使得这名青年愈发地动人了。他亲吻着瑞布斯的后颈,在血色淡薄的肌肤上留下一个个欲望的印痕。
药物抑制住了疼痛,使得病人终于有余力去注意周遭的事物,神巫感觉到艾汀变得坚硬的性器正抵在他的大腿上。
“难道是刚才伊德拉陛下那冗长乏味的演讲让您感到兴奋了?不分场合地发情,阁下难道是头畜生吗?”瑞布斯挖苦道。
帝国宰相一面亲吻着瑞布斯的银发一面含混地回答道:“殿下,这都要怪您。看来您对自己的魅力从来就没有一个清晰的认知。我不得不承认,您无瑕的美貌和高贵的灵魂每时每刻都在我的心中点燃着新的激情。”
“对于您的好兴致,我却没有心思奉陪。一则,这里是皇宫内院,随时可能有人走进这间宫室;二来,我不认为我此刻有体力应付您的需求。”神巫与艾汀拉开了距离。
“正如您所说的,这里人多眼杂。”艾汀的手臂死死地纠缠着瑞布斯的腰,把他虚弱无力的身躯又拽了回来,“任何不当的举止都会被恶意地编排。所以您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以一副如此不雅的姿态走出去吗?外面那群人,可是亲眼目睹了您和我走进这间宫室的。”
艾汀说着,不顾瑞布斯的百般抗拒,解开了青年的皮带,将他的裤子褪到了大腿上。他伏在神巫的耳边说道:“考虑到您现在的健康状况,我不会强人所难,但是也请您体谅一下我的苦处,我保证,您只需要忍耐一会儿就可以了。”艾汀将自己鼓胀的性器夹在了瑞布斯的双腿之间,在他泛着高热的大腿内侧的肌肤上磨蹭了起来。对于这种行为,男人解释道:“由于现在我们这个时代的开放风气,这种做法已然不流行了。但是在我还年轻的那个时候,妇女新婚之夜的贞操至关重要。但压抑欲望又是一件违反人性的苦事,于是大家就采用了这种折中的做法。既对得起许门①,又不辜负潘神,很聪明不是吗?”
“这种无耻的癖好还真是适合您呢!想必阁下也曾经无数次地和这些‘贞洁的处女’一起嬉游,随后在穿戴整齐之后,再次装出一副‘恪守礼仪的谨慎绅士’的嘴脸吧?您不觉得虚伪吗?”徒劳的反抗耗尽了刚刚积蓄起来的体力,神巫只能乏力地靠在艾汀的胸膛上,任由男人在他双腿之间起伏动作,性器的摩擦让大腿内侧细嫩的皮肤有些发红,在前液的浸润下微微泛着刺痛。
神巫的挖苦让艾汀轻声笑了出来。
“是的,在年少轻狂的时期,我可是在宫廷贵妇间有着‘Bien-aime’②的称号呢。”艾汀的手顺着凌乱的衣襟滑向了瑞布斯的胸膛,他隔着衬衫捏起青年左侧的乳头拉扯玩弄着,直到对方的喘息变得急促。男人继续说道,“可是现在,我向您保证,我的全部热情都献给了您一个人。”
“那可真是我的不幸。”瑞布斯用冰冷的语气说道。
在两个人耳鬓厮磨的时候,门外传来了谈话声——艾汀·伊祖尼亚的下属在寻找他的长官,听起来他似乎有一些文件需要帝国宰相签署。
来者敲响了大门。
伤风败俗的性事即将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这种可能性让神巫全身汗毛倒竖,他剧烈地挣扎起来,想要脱离帝国宰相的桎梏。艾汀却紧紧地扣住了他的腰,将他锁在了胸前,他甚至开始更加猛烈地挺动腰身,肌肉碰撞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中回响,令人分外难堪。
“如果不是万分紧急的事情的话,我劝您最好等宰相大人回到官邸后再去拜访。”阿拉尼亚的声音隔着门板隐隐约约地传了进来,“我现在正好要去喝一杯,但却缺个酒伴。不知道您愿不愿意拨冗奉陪?”
这位飒爽美女的邀约让伊祖尼亚文弱的下属受宠若惊,他随即从善如流地应承了对方的好意。早在斯卡蒂猎场见证了弗勒雷和伊祖尼亚的关系,女佣兵当然知道这两位大人躲在阴暗的房间中,多半是在做一些不太光彩的事情。虽然对帝国高官们颇为不齿,但是本性善良阿拉尼亚并不想看到自己的长官因为风流韵事的暴露而遭受非议。毕竟在这五年的戎行中,弗勒雷上将并没有刁难过她,反而宽猛并施、处事公正,对海文德佣兵团照顾有加。这位帝国上将治军极严,整肃的军纪避免了许多不必要的暴行的发生,这不由得让阿拉尼亚对这位恶名昭彰的刽子手的看法有了一些改观,于是她也就不吝于帮对方这样一个无伤大雅的小忙。
名誉的危机终于化解,瑞布斯松了口气。艾汀轻笑了一声,说道:“如果您想要快点结束这场小游戏的话,就请夹紧您那双笔直漂亮的腿吧。不然难保还会不会有其他不解风情的庸人闯进来,坏了我们的好事。”
瑞布斯遏制住被当做玩物的愤怒,顺从了男人的要求。帝国宰相全部被压抑的炽热欲望都被激发了出来,他更加放肆地在青年强健的双腿间顶弄,最终他一面隔着衣服啃咬着对方的肩膀,一面闷哼着释放了出来。
在一切结束后,艾汀喘息着,将尚且虚弱的瑞布斯安放在长凳上。他掏出手帕,清理着神巫双腿间浑浊的秽物。白皙的皮肤被他的性器磨得有些发红。艾汀在擦拭着他自己的精液的同时,万分遗憾地注意到,瑞布斯对于他的激情毫无反应,青年形状标致的性器正软垂在股间。
“看来大量的失血影响到了您感受快乐的能力。”男人耸耸肩,无奈地说道,“在下期待着在您痊愈以后,再次为您提供服务。”
此时,方才参加朝会的权贵们几乎都已散去,艾汀不须再顾忌朝臣们的揣度非议,搀扶着神巫走出了宫殿。
在休整了两天之后,瑞布斯再次赶赴驻军基地。义肢的接合处已然几乎痊愈,不得不说,死骇细胞的恢复能力令人叹为观止。对于自己的另一处伤口,瑞布斯充满了疑惑,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曾经被格拉乌卡一剑刺穿了肝脏,但是在他醒来以后,却发现自己的右肋下只有一个浅浅的伤痕。对于这桩怪事,贝斯提亚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老人只能归结为:大概是神巫殿下在手臂的重伤之下,夸大了自己的感觉。瑞布斯很清楚,要治愈这种程度的致命伤,即便是露娜芙蕾雅,也需要竭尽全力才能办到。而盗取了神巫能力的自己,早已将大部分的力量都消耗在了抵御体内星之病的入侵上,更是没有余力去应付这种状况。
艾汀·伊祖尼亚在瑞布斯出发前的一天,就动身前往了库莱茵地区。照他的说法是,他需要去会一会那位可爱的路西斯王子,以尽到被自己疏忽已久的“长辈的职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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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许门和潘神:许门是希腊神话中的婚姻之神。潘神,希腊神话中的牧神,他有人的身体,头上长角,长耳朵,下半身及脚长的像是羊的脚。他也是森林之神,性好女色,放纵情欲,是午后的沉欢。
②Bien-aime:法语“心爱的人”。以风流著称的路易十五有此称号。
第五十五章 共谋
阿拉盖奥尔驻军基地位于达斯卡平原的腹地,西接库莱茵地区,东临里德荒原。这里是负责驻守路西斯占领区的帝国第三军团司令部的所在。
第三军团指挥官,或者说,暂代帝国元帅之职的三军统帅弗勒雷上将已经于一周之前正式复职,回到了路西斯。此时,深夜的阿拉盖奥尔驻军基地中,这位忠勤的将军在结束了为期五天的,对路西斯占领区的巡视后,正端坐在指挥所中,阅读着下属汇总上来的军事情报。看来,在他尚在格拉雷亚修养的期间,路西斯王储一行人在不死将军的协助下,冲破了达斯卡北部封锁线,逃入了幅员辽阔的库莱茵-达斯卡地区。不同于几乎只有荒漠戈壁的里德地区,达斯卡及库莱茵地区山地众多,崎岖的地形和广袤的林场无疑将给搜索带来极大的难度,更不用提,在这两个地区还有着有几个人口密集的城市及村落。任何意图掩盖行踪的人,只要进入该地区,就如同泥牛入海,难觅其踪。
在达斯卡北部封锁线的交火中,第三军团损失了一名准将——洛基·托姆鲁特在与不死将军的交手中落败,引爆魔导机甲导致重伤,现正在格拉雷亚修养。
此外,根据密报,让尼弗海姆帝国困扰已久的尤克拉希尔协会似乎终于揭去了他们的创始人头上的神秘面纱。科尔·莱昂尼斯将军于五天以前出现在了协会位于雷斯塔伦的联络点,手持尤克拉希尔最高领导人的信物,正式接掌了协会的控制权。此消息更加坐实了之前关于这个秘密结社是由路西斯王室一手操控着的传闻。
由于伊切涅利斯电厂几乎支撑着整个路西斯境内的电力供应,他们所掌握的技术又与尼弗海姆所擅长的魔导力大相径庭,导致帝国军方短期内几乎无法强制接管这家能源公司。这使得雷斯塔伦在与帝国进行对峙的时候,几乎达到了有恃无恐的地步,故而各种反尼弗海姆的势力一直以其为据点在库莱茵地区及达斯卡湿地蠢蠢欲动着。
在这种情势下,科尔·莱昂尼斯将尤克拉希尔的根据地设在了雷斯塔伦,并陆续召回了王都警卫队和王之剑的残存战士,秘密地将大量辎重运输到这座山城,积蓄着力量。
正在瑞布斯思索行动方案时候,他的副官神色慌张地向他通传了帝国宰相的到访。艾汀·伊祖尼亚未经核准,便拨开堵在门前的副官,迈着从容不迫的步伐走进了这间司令室。
“愿六神降福于您,弗勒雷殿下。”帝国宰相脱帽致意道。
十二年来,艾汀还是第一次造访瑞布斯的办公场所,他看了看这房间的家具,总体来讲,这个房间的布置深得尼弗海姆装潢的精髓,亦即毫无个人风格的冷硬质朴。铁灰色护壁板上的油漆已然有些剥落。红褐色地毯,深灰色的暗纹丝绸窗幔勾勒出了一幅阴郁的景象。艾汀在地毯上轻轻跺了两下,毫无弹性的质感昭示着脚下织物的廉价,这块蹩脚地毯的边缘部分甚至已经磨损得露出了织纹,隐隐透出地板的颜色。除了一块绣着尼弗海姆国徽的挂毯以外,房间里再没有别的装饰。一张还算气派的橡木写字台、几把圈椅、一只螺钿嵌花的古董烟酒架、几台精钢档案柜,就是司令室里全部的家什了。
帝国宰相撇了撇嘴,说道:“想不到被我珍而重之的神巫殿下、堂堂的三军统帅居然就在这么一个寒酸的环境里办公。我真该早点来造访您,在习惯了我们在格拉雷亚的宅邸的精致秀雅之后,这么个破房子显然是委屈您了。”
瑞布斯挥退了副官,从烟酒架里取出两支雪茄,向艾汀做了个手势,示意对方随意取用。他点燃了雪茄,吸了一口,说道:“除了这只烟酒架,这些饱受阁下诟病的家什,都是尼弗海姆军队统一配给的。难道宰相大人深夜到访,就是来奚落帝国军方的品味的?”
“当然不是。”艾汀拉过一把圈椅,在办公桌的对面坐了下来,他拿起桌上的酒杯,抿了一口瑞布斯喝剩的残酒,舔了舔嘴唇,说道,“我来拜访您,是奉了伊德拉陛下的旨意。您的妹妹,前特涅布莱总督大人,唤醒了巨神。”
“您这个消息可来得有点迟了,现在第三军团已然封锁了位于卡提斯大盆的神陨地,开始着手处理此事了。”
“但是您有所不知,为了维护您的立场,我在陛下那里可是费尽了口舌。由于露娜芙蕾雅殿下在逃亡的途中,仍然没有忘记履行神巫的使命,现在民间已经有了‘公主殿下才是真正的先知’的传言,好在这些消息尚未传播到尼弗海姆境内。饶是如此,由于泰坦的苏醒,陛下对您的信任也已经遭遇了动摇。”
“哦?那么您是如何搪塞那位多疑善忌的老人家的?”对于自身的危机,瑞布斯表现得无动于衷。
“若是想要编造一个令人信服的说辞,最好的做法是将诳语埋藏在大部分的事实中,只在最关键的地方扯谎。现在在陛下眼里,您仍然是货真价实的神巫,而公主殿下才是施行咒术,僭代先知之位的野心家。不得不说,露娜芙蕾雅殿下在做出这番草率行动的时候,好像根本不曾顾虑过您的立场呢。依我看来,您们两个就像磁石的同极碰撞在一起,出自同样的血脉,却毫无相似之处。总是不断地暗生龃龉,并且永远离心离德。”
“请停止您挑拨离间的徒劳尝试吧。那么陛下的旨意呢?”瑞布斯一面捻灭烟头,一面询问道。
“当然是尽全力狙击泰坦。对神作战兵器的成功开发助长了伊德拉陛下的信心,老人家现在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挑战神权的地位了。”
“这方面恕难从命。从弗勒雷家的立场出发,只有神权的稳固,才能让我们拥有立身之本。”
“我知道,所以我为您带来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折中方案。”艾汀毫不客气地又给自己倒上了一杯酒,“如果您在这里就歼灭了巨神,致使天选之王无法得到完整的力量的话,我也会有些困扰。所以您看,在这件事情上,我们再次成为了同一战壕里的伙伴。”
“不如说是沆瀣一气的同谋吧?”瑞布斯冷笑着自我解嘲道。
艾汀耸了耸肩,继续说道:“在追捕公主殿下以及路西斯国王一行人的事情上,您不妨暂且在表面上装出一副兢兢业业的样子,同时,在暗地里对他们的作为听之任之,并且给他们行一些方便。至于陛下那里,我自会为您掩护。”
“但是差事总要有个交代。您打算如何结束这场徒有其表的围捕呢?”
“当然,我会为这场演出安排一个恰当的落幕的地点。而这最后的一场戏,会让陛下无比满意。”
听到艾汀的答复,神巫垂下眼睑思索片刻之后,道出了自己的猜测:“我猜想,您所意嘱的收网的地方,大概是奥尔缇西?”
帝国宰相打了个响指,大笑着说道:“所以我一直在说,您和我真的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被一位阴险歹毒的伪王如此认可,我可真是倍感荣幸。”瑞布斯用尖刻的口吻反讽道,“其实个结论是显而易见的,您需要诺克提斯得到六神和路西斯王室全部的传承,而冰神已然陨落,剑神不知所踪,火神伊夫利特叛变,不需要列入考虑,除了水神利维坦之外,其余两位神明的传承之地皆在路西斯境内。故而他们蒐集力量的最后一站定然是奥尔缇西。借着狙击水神的名义,尼弗海姆军队可以打破和阿格鲁德之间的协定,堂而皇之地进驻其首都。一方面可以一举擒获路西斯王和特涅布莱总督;另一方面,也可以对在共和的土壤中沾染了自由的恶习的阿格鲁德实施打击,甚至可以将临时驻军变为常态,让自治领名存实亡。如此一举多得的计策,想必在伊德拉陛下那里也说得过去吧?”
“是的。所以至少在我们发动奥尔缇西的总攻之前,您和我还能在一个阵营中和睦相处一阵子。”帝国宰相举杯致意道。他仰头喝下了半杯威士忌,将水晶杯递还给了瑞布斯。
“阁下需要留下路西斯王的性命并让他继续完成自己的使命,但是这场兴师动众的袭击又不好无功而返,所以您大概不得不拿特涅布莱总督交差吧?”神巫接过杯子,饮尽了杯中的“誓约之酒”,带着坚毅果决的神色说道,“届时,我会尽全力破坏您的谋算的。”
艾汀·伊祖尼亚爆发出一阵大笑,他站起身来,撑着办公桌,用一种迷恋的目光看着瑞布斯。他说道:“连这都让您猜到了吗?您如此地了解我,可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啊!为了表示对我唯一的知己的酬谢,我可以答应您尽量生擒露娜芙蕾雅殿下,非到万不得已,绝不伤害她的性命。好吗?”
“希望阁下不要食言而肥。”神巫拽过艾汀的衣襟,在男人的嘴唇上印上了一个带着凶悍气息的亲吻。在诺克提斯得到了完整的力量之后,杀害露娜芙蕾雅实则多此一举。从理性方面考虑,这种行为并不符合艾汀的风格,并且对其没有任何裨益。但是对于帝国宰相的承诺,瑞布斯却有着隐隐的疑虑,他附言道,“那就让我们各凭本事吧。”
在结束了这场狼狈为奸的密谋之后,帝国宰相以一个闲散的姿势瘫回了座椅上,他说道:“严肃无聊的话题到此为止,让我们来谈一些有趣的事情吧。以殿下的性格,即使是统御驻军基地多年,恐怕您也不曾有过闲情雅志去领略一番路西斯的美景吧?现下第三军团也没有什么紧要任务需要处理,不如您跟随我去欣赏一下特尔帕爪痕壮美的日出景象如何?”
“请容我拒绝。”瑞布斯冷淡地回应道。
“您知道,为了给我那位不成器的子孙提供一些指引,我需要尽快前往雷斯塔伦,然而夜间出行是极其危险的。难道您竟然忍心让我独自暴露在死骇的威胁之下吗?”艾汀做出了一副乞怜的姿态。
“哈!看来对于这位死骇的王者,他的眷属却还没有承认他的统治权呢。放心吧,即使阁下被同族揉成齑粉,您也会不断地复活不是吗?”瑞布斯脸上挂着一个冷酷的微笑说道,“如果您实在需要的话,我可以派一队魔导兵护送您。虽然要我说根本没有这种必要,魔导兵的补充需要一大堆麻烦的手续,而您的复活,打个响指的当儿就可以完成了。”
“您那如同阿尔忒弥斯一般的残忍简直令我着迷,难道爱神的箭就射不进您的心里吗?”艾汀·伊祖尼亚发出了略嫌造作的叹息,“就当是报答我宁可辜负陛下,也要向您敬献忠悃的一番情意,您就陪我走这一遭吧?我保证至多三日,您就可以回到驻军基地了。再说,这么个寒碜的办公室有什么可让您恋恋不舍的呢?”
瑞布斯抬手看了看表,现在是凌晨0点34分,距离日出尚有4个多小时。最终这场胶着的对峙以神巫的全面溃败而告终,由于敌不过帝国宰相的再三纠缠,他勉强应承了对方的请求。
第五十六章 特尔帕爪痕旁的神学探讨
在伊奥斯将第一抹曙光涂抹在特尔帕爪痕的岩壑上的时候,艾汀·伊祖尼亚在横跨峡谷的大桥上停下了车。神巫正披着一条毛毯,窝在副驾驶位上熟睡着。在他们四个多小时的夜间行车历程中,总共遭遇了六次死骇的袭击,直到将近凌晨四点,瑞布斯才有机会阖一阖眼。在艾汀的请求下,他换下了那身惹眼的白色军服,脱下了义肢上面覆盖着的魔导铠甲,换上了一套便装,亦即一件浅米色的亚麻料休闲西服及同色系长裤,淡紫罗兰色的衬衫解开了最上面的两颗扣子,一条浅灰色佩斯利花纹丝巾以阿斯科特式的结法系在脖颈间。即使多年来在民间饱受诟病,神巫殿下仍然算得上是一名家喻户晓的公众人物。为了掩饰身份,艾汀找来了一副平光金丝圆片眼镜,强行将它架在了青年高耸笔直的鼻梁上。这套装束让瑞布斯看起来如同一名整日游手好闲的、靠着丰厚的年金过活的公子哥儿,令人丝毫无法将他和那名杀伐决断的帝国上将联系起来。
“殿下,我们到了。”艾汀盯着瑞布斯的睡颜端详片刻之后,捏住了神巫的脸颊,唤醒了他。
仅仅一个多小时的休息,显然并不能让瑞布斯的躯体从整夜与死骇战斗的疲惫中缓解过来,但是在多年的戎马生涯之中,经常几天几夜不眠不休的作战已经练就了青年强悍的精神力,他只是怔愣了片刻,便拍开了艾汀的手掌,并完全清醒了过来。在昨夜的几场战斗里,瑞布斯接连歼灭了几十头死骇,而当他冒着生命危险,浴血奋战的时候,帝国宰相却像个被骑士守卫着的贵妇一般,悠哉地坐在车上,欣赏着青年战斗的英姿,时不常地发出类似“Bravo!”、“Bravoes!”等等的赞叹之词。这种事不关己的龟缩态度,在于了解过男人强悍的战斗实力的瑞布斯看来,显得尤为可憎。他不止一次对于帝国宰相的作壁上观发表过抱怨,在他的怒叱之下,艾汀总算是肯把他尊贵的双脚从车里迈出来了,但是男人在面对死骇时敷衍的战斗状态,却屡次将二人置于更为危殆的境地。于是,在艾汀第十次被死骇抓走之后,瑞布斯终于认清了现实,放弃了拖男人一起下水的企图。
特尔帕爪痕被誉为伊奥斯大陆上最为壮阔的奇景之一。高耸的山峦被上古的神力劈开,一座座嶙峋的拱状奇峰架设在深涧之上,给这番景色在雄浑之外,凭添了几分奇诡。曦阳正在从峡谷的东面冉冉上升,朝晖将深壑间阴冷的雾霭染上了温暖的淡紫色泽。夜间的特尔帕爪痕有着一副抑郁寡欢的面孔,深暗的幽谷仿佛通往地狱,怪石林立的轮廓在荒渺昏沉的光线中显得尤为凄凉可怖。然而每每到了晨昏交替之际,大气中的微光驱逐了地上的昏暝,这片峡谷才会揭开面纱,真正地将它庄严的气象显露出来。
“特尔帕爪痕,这就是上古时期,魔大战的遗迹。也是人类最后一次胆敢对神权举起反旗的壮举所留下的刻印。这和我们这两名离经叛道的悖逆者所做出的事情很相似,不是吗?”正当神巫被这片辉煌的景象攫住了呼吸的时候,艾汀·伊祖尼亚说话了,“现在所说的魔大战,距离我出生的年代,其实也不过是百十年之间的事情,人们对于索尔海姆的记忆尚且没有褪色。对于那时的风物的记载,至少将事实原原本本地呈现了出来,而不是像现在的书本上那样,将这场悲壮的挑战以一句轻描淡写的’罪孽深重的蠢行’盖棺定论。”
“质疑神明——原本就是人类文明发展中的一个必然阶段。自由意志的觉醒,势必会致使人类去思考上天所制定的规则。我记得少年时期,我曾经就《索尔海姆编年史》上的诸多问题请教过母君。那是我第一次对课本上的结论产生怀疑。”瑞布斯说着,拢紧了身上的毛毯。清晨时分,从峡谷中吹来的风带着阴冷的温度,而以他愈发糟糕的健康状况而言,身上的夏季西服并不足以御寒。
艾汀好似察觉到了神巫的寒冷,他伸出一条手臂,将青年纳入怀抱,温暖的体温隔绝了冷冽的晨风。男人问道:“那么席尔瓦女王是如何回答您的呢?”
“我不知道。”瑞布斯遥望着远处的群山回答道,“当时母亲微笑着说,这是个值得思考的好问题,她需要思索几日再行作答。然而就在那一天的正午,尼弗海姆不宣而战,帝国军队闯入了菲涅斯塔拉的宫门。所以很遗憾,我最终也没能等到母亲的答案。”
“对您的损失我深表歉意。”帝国宰相仿佛事不关己一样地回应道,“那么对于这个问题,您现在有结论了吗?”
沉默了片刻之后,神巫用他那比山涧更加冷冽的、毫无抑扬顿挫的声调说道:“追求自由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天性,同时,社会也必须依托于某种秩序才能存在。上古时期,人类曾经挑战过神明的权力,但也正是几乎同样的一群人,在社会彻底崩溃,人类陷入全面的混乱之后,又再次将神谕这一超验的规则从战争的余烬中翻了出来,重新树立了社会的基石。
所谓的良序既不能是一以贯之的专制,又不能沦为无底线的放纵,前者必然招致反抗,后者则会引来道德与法治的失守。而神巫的存在意义就在于调剂众神与人类之间的平衡,使得神明的教谕能够更好地适应人性,并且同时以宗教的秩序确立人类的行为准绳, 使自由意志与秩序和美德达成和解。
聆听神谕的特权和治疗疫病的异能使得民众不得不在某些方面依赖于弗勒雷家,这些不过是给了神巫一个获得权柄的手段,归根结底,如何去运用它才是关键。在人性的混沌与上天的规则之间不断探索、实践、改良,寻求一种先在的可靠秩序,方才是弗勒雷家的立身之本——这就是我的结论。”
瑞布斯神色冷漠地说出了这番论调。他的字里行间虽然传达着对于神明存在价值的认可,但却全然听不出半分虔诚。他不知道席尔瓦女王对于这个问题将如何作答,但是母亲的答案定然不会是这幅冰冷的、功利主义式的论调。席尔瓦女王和露娜芙蕾雅一样,对六神和人类都抱有一种温柔的善意。也许偶尔会流于感性,但也正是这种热情,才让她们这两位虔敬的圣女看起来格外的崇高美好。如果帝国没有过早地夺去母亲的生命,而自己也不曾在格拉雷亚乌烟瘴气的官场上泥溷多年的话,也许瑞布斯也能够成长为这样一位耿直高尚的弗勒雷,但是这种可能性早在十二年以前就被彻底地抹杀了。他终究没成为他曾经梦想过的那种圣徒。
姑且不论瑞布斯内心对于自己的期许,帝国宰相却对他的理论深表认同。他说道:“的确,‘自由不仅与秩序和美德共存,而且与秩序和美德共亡①’。但是殿下,您要小心,您并不是在敬奉六神,而只是在利用神明那至高无上的力量而已,这种危险的倾向已然构成了对众神的亵渎。在两千年前,这可是要被处以火刑的。而我,也正是因为想要建立一个虽以宗教规则为道德基石,但却能够脱离神明的掌控、自行演进的社会秩序,才被六神所嫌弃的。”
“哦?阁下之所以被厌弃,难道不是因为怯懦地规避天选之王祭品的宿命,并且一时不慎将自己弄成了死骇吗?”神巫冷笑道。
“您对我还真是苛刻啊。”艾汀揉了揉眉心,有些懊恼地说道。
这时,太阳已然完全升了起来,朝雾散去,深堑两侧连绵的群山在碧空之下遥遥相望,山谷中的物色一览无遗,峭壁上丛生的树木在初夏的阳光下显露着蓬勃的生机,山涧的两岸绿草如茵,花果繁茂,艳阳映照下的特尔帕爪痕显现出了一番温蔼可亲的妍丽情态。然而较之日出时分,处于明晦之间的峻厉苍茫的景象,此刻的这种与人无忤的美景只能称得上是平庸的可爱。在耀眼的阳光之下,那种动人心魄的、悠远深沉的意境彻底销声匿迹了。
两名旅行者显然对于这种平凡的美丽失去了兴趣。艾汀发动了车子,这辆红色敞篷轿车搭载着两位处于尼弗海姆帝国权力巅峰的重臣,沿着大桥一路绝尘地向达斯卡地区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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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引用自柏克《自由与传统》。
第五十七章 旅人们
从之前所提到的大桥东侧一路向北,是一条纵贯路西斯南北全境的公路。这条大道有很多支路,通往达斯卡湿地的各处。公路两侧,荒渺连绵的山丘四面环列,在丘壑间的低洼地带,只有一些废弃的泥炭采掘场的残迹,昭示着这一地区曾经存在过的工业文明的痕迹。达斯卡的旷野中野兽环伺,在这样一片人迹罕至的荒原中徒步旅行可不是什么明智的主意。埃勒里沿着公路向南行去,时不时地诅咒着天上炎炎的烈日。他抬手看了看表,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钟了,再过不到四个小时,天色就要暗下来。他必须在天黑以前找到一个得以躲避死骇的避难所。他抬起头,那条漫长的公路在他眼前延展开来,在天边变得越来越细,热气从被晒得白茫茫的公路上蒸腾起来,扭曲了远方的景物。在埃勒里步行的三个小时里,一共有四辆汽车陆续经过,但这些车辆纷纷无视了这位遇难者求助的手势,从他的身旁呼啸而过了。这倒是人之常情,毕竟在这种兵荒马乱的时期,警力系统近乎全面崩溃,所有的人都不得不对陌生人拿出十二分的警惕。埃勒里时不时地回过头,想要找到一台顺路的车辆,就在他近乎丧失希望的时候,一个小黑点从公路北面缓缓蠕动着向他靠近了。他用手掌遮住刺目的骄阳,使劲地打量着,那似乎是一辆红色的轿车。埃勒里竭尽全力地朝它挥着手,期待这辆车能够为他停下来。
车辆行进的很慢,最终,它在埃勒里的身旁停了下来。这是一辆里德牌照的敞篷轿车,看得出这辆老爷车已经有些年头了,但却维护得很好。最近三四天都没有下雨,这辆车的车身上却溅着些干涸的泥点,显然它已经在这片大陆上旅行数日之久了。车里只坐了两名乘客,开车的男子有着一头乱糟糟的红色卷发,下巴上的胡茬让他显得有些沧桑疲惫,但是抛开这些因素不谈,他的长相姑且还说得上齐整,甚至够得上英俊的边缘。男子约莫三四十岁光景,他虽然明显已经步入了三十岁后半的年纪,但是从他没有太多皱纹的脸孔和独属于年轻人的灵活眼神来看,埃勒里敢说他绝对不会超过四十五岁。他戴着一顶汉堡式宽沿礼帽,穿着剪裁考究的黑色风衣,米色衬衫采用了早已经过时几百年的拉夫领式的设计,夸张的领口被一条砖红色暗纹的围巾束在脖颈间。这幅怪异的打扮在炎热的初夏正午显得有些突兀,但是男子的脸颊上却没有半滴汗水。而他的同乘者则窝在副驾驶席上,用一件米色麻料西服罩住头脸抵御着烈日的炙烤,埃勒里看不清他的面孔,只能从对方高大的身形推测出这名乘客同样是名男性。
“看起来,您似乎需要帮助?”开车人带着一脸和善的笑容问道。
“您肯停下来可真是帮大忙了!我叫埃勒里,是玫达修公会的在籍猎人。”埃勒里说着,急忙掏出了自己的证件递给男子,生怕对方以为自己是什么可疑人士似的,“我在雷斯塔伦接受了一个野兽讨伐任务,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我的陆行鸟被穷奇咬伤了,于是只能想办法搭车去和同伴们汇合。请问您能载我一程吗?我可以付您酬金。”
“埃勒里·图利斯,看来您的身份倒是挺可靠的。”开车人把证件还给了求助者,“来吧,请上车吧。在荒郊野外互相帮助本就是分内之事,更何况有这样一位武艺高强的猎人同行,也能让我们的旅程安心不少。报酬什么的就不必了。”
没有等到车辆的主人将邀请重复第二遍,埃勒里就麻利地窜上了后座,系上了安全带。
接过车主递来的瓶装水,埃勒里狠狠地灌了五、六口,终于从脱水的边缘缓了过来的年轻人喟叹道:“您可真是太慷慨了!刚才经过的几辆车都无视了我的求助。不过你也很难责怪人家,毕竟现在世道不好。”
“治安已经差到这个地步了吗?对了,我叫艾汀。很荣幸与您同行。”红发男人一面有些诧异地问道,一面侧过身,伸出他有力的手掌和年轻的猎人握了握。随即发动了车子。
“那可不是!自从尼弗海姆军入侵了王都,印索穆尼亚的难民卷着家当四散逃窜。各路强盗就都跑了出来,开始憋在路边装成遇难者的样子宰肥羊。”埃勒里又灌了一口水,说道,“光是上周,我就听说了十几起抢劫案。还有一伙手黑的强盗,不止一群人轮奸了一户富贵人家的妻女,事后还摘了人家的瓢儿。”
“摘瓢儿?这是个什么意思?”红发男人似乎对埃勒里奇特的用词很感兴趣。
“像您这样的文雅人大概不懂,这是强盗那行的切口,意思就是砍头。”埃勒里说着,手掌在脖颈间比划了一下,咧了咧嘴,做了个恫吓的表情。
“这种事情,难道驻军基地也不管吗?”坐在副驾驶席上的男子开口问道,他的语调冰冷刚硬,带着一种冰块撞击水晶酒杯一般的冷冽质感,依埃勒里的经验来看,一般声音这么好听的人,长相通常也不会太差。
“尼弗海姆人才不在乎呢!驻军指挥官,叫瑞什么弗勒雷的那位,虽然嘴上说得漂亮,但他手底下的那个猪猡模样的将军却只管在路西斯烧杀抢掠,和强盗也没什么两样。”
埃勒里的回答让副驾驶席上的乘客蹙紧了眉头。这时,那个名叫艾汀的男子伸出手去,试图触摸他旅伴的额头,可是却被对方烦躁地躲开了。
“您感觉好点了吗?”红发男人向同乘的男子问道,却没有得到同伴的半点回应。
“您的旅伴不舒服吗?”埃勒里对这位态度冷冰冰的乘客有些好奇。
红发男人耸了耸肩,回答道:“由于从来没有乘坐这么原始又破旧的交通工具进行过长途旅行,我的朋友有些中暑了。因为迷路,我们在过去的几天兜了不少圈子,他现在有点埋怨我。”
“阁下所谓三天的行程已经走了将近一个礼拜了。鉴于现状,我不得不怀疑您是故意绕了弯路。” 副驾驶席上的男子语气有些刻薄地说道,“容我提醒您,阁下的客人可还在雷斯塔伦等着呢。”
这辆豪华品牌的老爷车虽然算不上簇新,但是在埃勒里看来,已然堪称奢侈了。可是红发男子却把它叫做“原始破旧的交通工具”,由男子的描述中来看,他这名不肯露脸的伙伴大概成长于一种埃勒里无法想象的优渥环境之中。从他们文雅的谈吐中可以看得出,两个人都受过非常良好的教育,考虑到红发男子可以被称为“阁下”的身份,这两名旅行者恐怕非富即贵。
“两位老爷是要去雷斯塔伦?”做出分析之后,埃勒里伶俐地改变了对他们的称呼。
“现在到处都兵荒马乱的,政府都没了,还哪里有什么老爷!叫我艾汀就好。我们要去雷斯塔伦访亲戚,却走错了路。”红发男人答道。
“看来两位是从印索穆尼亚逃难出来的了?您要去雷斯塔伦,走这条路可是绕了大圈子。现在帝国军已经打开了雷斯塔伦封锁线,您沿着北境的公路一路向西,就可以到达了。”
“我们从横跨特尔帕爪痕的大桥走反了方向,于是就彻底南辕北辙了。”
埃勒里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离谱的迷路,他大笑道:“那条大桥距离雷斯塔伦只有半天的车程,看来两位真的是彻底不熟悉路西斯的道路啊!”
“看来我们是纵贯了半个国境呢。”驾驶者有些无奈地笑道,“对了,请问您的同伴在哪里等您呢?我可以把您送过去。”
“如果不太麻烦的话。请问慈王陵您认得吗?”埃勒里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问道。
“慈王陵吗……我刚巧认得呢。”红发男人答道,他虽然仍然保持着那副彬彬有礼的面孔,但他的语气却让埃勒里在夏日的燥热空气中打了个寒颤。男人继续说道,“您的伙伴居然挑选了这么个荒寒凄凉的古冢汇合,您们可真是大胆呢。”
“那个地方虽然是个阴惨惨的坟墓,可自从被帝国军洗劫一空以后,陵墓里却是什么也不剩啦。但是好在死骇不会接近这座陵墓,这么一看,倒是也和圣标差不多。”埃勒里漫不经心地答道。
“说的也是。”
随后埃勒里向两名男子谈起了路西斯乡下的种种风物,红发男人兴致勃勃地搭着腔,他时不时地探问着旅伴的状况,而那名副驾驶座上的神秘男人只是偶尔心不在焉地应上两句,似乎真的不太舒服的样子。本来这种旅程,素不相识的乘车人之间经常好几里地不会说上一句话,好在红发男人是一名颇为健谈的主人,他的热情倒是缓解了相对无言的尴尬。
日暮时分,残阳失去了白日灼人的温度,副驾驶席上的男子终于把兜罩在身上的外套取下来,露出了他的脸孔。这名乘客很年轻,绝不会超过三十岁,他有着一头惹眼的银发,半长的头发堪堪及肩,发尾带着一点桀骜不驯的卷度。从埃勒里的角度,只能看得到他的侧脸。夕阳余晖下,青年的侧脸如同宗教画中的神祇一般矜贵,只有极具艺术气息的勾勒才能描绘出如此美妙的轮廓。他的脸色略嫌苍白,肌肤比起埃勒里所见过的印索穆尼亚的贵妇更为细腻,带着一种骨瓷一般的冰冷质感。青年眼窝的曲线十分清晰,一副圆片金丝眼镜架在他形状挺拔的鼻梁上,镜片下的眼睛是绛红色的,在夕阳的残照下呈现出一种奇特的鲜血般的色泽。可以想象,当柔情蜜意从这样一对深邃的瞳孔中满溢出来时,他将是多么地迷人,然而此刻,青年的眼神中却只有钢铁一般冰冷肃杀的神气。这名青年肩膀宽阔,肌肉强健,力与美极为和谐地荟集在这具躯体上,他就像造物主最为精巧的力作,俊美却毫不荏弱。可以想见,如果他就这样毫不遮掩地出现在车水马龙的城市里,这名青年将毫无悬念地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就在埃勒里为同车旅客的俊美外貌夺去了注意力时,车子终于到达了塞库鲁姆山谷,慈王陵前的停车场。红发男子在堆放木柴的凉棚前停下车辆,年轻猎人的同伴们陆续从密林中显出了身影。他们从四面八方向车子走来,团团围住了两名旅客。
埃勒里从车上窜下来,向一名身形巨大的壮汉耳语了两句。
“看来诸位并不是单纯的猎人呢,那张证件,恐怕也是从哪个不幸的遇难者手里抢来的吧?”看清形势以后,红发男人,亦即艾汀·伊祖尼亚微笑道。
“我们当然是猎人,只不过玫达修公会的猎人捕猎野兽,而我们狩猎同类罢了。”带头的魁梧男人说道。在二十几名全副武装的大汉的包围下,红发男人和他的旅伴却仍然保持着一副气定神闲的做派,这让见惯了猎物的惶恐哭嚎的强盗头子感到有些纳闷。
“这么看来,我好心送您同伴回来的报酬多半也泡汤了?”艾汀有些沮丧地轻声自语道,“人类啊,果然都是些狼心狗肺的玩意儿。”
强盗头子大笑道:“你当然能拿到报酬,如果你通情达理的话,我们至少可以放你一人活着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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