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庆元独自坐在餐桌前,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烟,他在烟雾缭绕后不时点头,只是有些魂不守舍。
吴将军找儿子一事,已经有了点眉目——坤伶找到了,可吴二少爷还是不知所踪。那坤伶是日本人的情妇,且让日本人带了回去,吴将军怀疑是日本人将吴二少爷抓了去,直接下了命令要到日本人手中拿人。
到底其中有没有日本人插足,何庆元不敢轻易断定,因为这从头到尾始终是吴将军的推测。
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军长,我们想从日本人手中救出人来是难上加难,你还有别的办法没有?”
何庆元把烟头丢在玻璃烟灰缸里,扯着长声道:“这个……”
这个之后,没交代出下文来。
他的五指在桌沿上轮流敲着,微垂着头,姿势很像是在沉思参谋,其实满心都是杂念。何庆元不认识把何云霈接走的孙四,可识得“七爷”的名头——前广西知县,如今特高科的顾问,妥妥的汉奸。
他知道何云霈没出息,可不知道他已没出息到了不堪的地步,有如一滩烂泥,实在收拾不起来。
何云霈在外面打了一日的牌,赌风照久,输了大几万。披着朦胧的暮色回到家中,找不到容九,却发现金日回来了。
他几乎认不得金日了。
金日瘦得像只猴子似的,两只眼睛凹出两个大框子,黄黄的一张油皮脸,满脸的倦容,好像老了许多岁。
一问之下,得知金太太在生产那天,带着一个死孩子,断了气。
金日神不守舍地给何云霈端来了茶水,水是凉的,茶叶没泡开。何云霈没说什么,只是从皮夹子里取出几张钞票给他,说是给金太太的安葬费。
金日拿着钱,一下子就哭了,嚎啕大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何云霈不会安慰人,而且他心情也不大好,呆望着金日片刻后,便长叹一口气回房去了。
月亮升上来了。一片寂静。金日还在大声的哭,哭声像山洪似的冲进来,一直灌进他的脑中。
何云霈躺在床上,不由得想起了金太太。他对金太太没多少感情,但尤记得那日生病时她的照顾。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结束了,他有点难过。
他忽然又想到了何庆元。
何庆元向来不肯相信自己,他说的话是糖衣炮弹,只为了将我像条狗似的铨在他的门下。我和他的遇合,是亲缘薄上的,而在姻缘簿上只能算是一点露水姻缘,甚至更糟,下三滥的关系,不能认得太真。
人穷志短,马瘦毛长,这是千古不磨之论。赌瘾就是毒,一沾染就戒不掉,设若我没这门喜好,倒能和他相安无事地相处。
想到这里,何云霈忽然极小的笑了一下,感觉自己丢了何家的脸,是个贱骨头。
三十一日,日军对广州进行轰炸。就在这日,何云霈病了。
容九一下工就赶了回来,在床上找到了何云霈。
何云霈刚刚睡醒一觉,脑子还不大清醒,这时躺在被窝里问他:“坂本的货有消息了没有?哦,还有送去湘西的货,怎么样了?”
容九向上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是发热:“湘西的货都稳妥了,伙计们这两天就回来。”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不太愿意开口似的,含糊地道,“坂本的货,还是没有消息。”
何云霈半撑高枕头,向上躺了一点:“货没消息,人也找不到吗?”
容九给他掖了掖被子:“少爷别怕,奉天就这么大,总会找到的。”
何云霈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坂本的货已经走了四个多月,就是再远的路程也该到了。如今消息全无,只有一个可能性,那就是出事了。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半阖着眼睛:“公司现在还能支出多少钱?”
这话问的没来由,容九微微一怔,想一下道:“不多,大概只有十来万。”
“怎么这么少?”
容九道:“货物清出去之后,手头上的业务就只剩了国安药厂和七爷的货运生意,七爷的生意是半年结,一时到不了账。除开工人开支,只有这么些了。”
何云霈六神无主地点头,末了把下巴缩进被子里,闭着眼睛像是要睡。
躺了半会儿,何云霈突然喊冷。
容九赶紧从衣柜里取来一条被絮给他盖上。
盖过之后,何云霈的头上见了层层的密汗,可是嘴唇还是不住地打着战,脸色都白了。
容九把手探进被子里,摸到他的手,冷得像块冰似的。何云霈一年总是要病那么几回,容九照顾的有经验了,知道他每次发烧非得吃白药才能好,于是站起来要出去给他找大夫。
可何云霈喊住了他。
何云霈掀开了被絮的一角,沉沉地道:“别费那个事了,你过来陪我躺一会儿,我冷的厉害。”
容九脱了外衣,摇摇晃晃地爬上床去,在何云霈的身后躺了下来:“少爷别怕,有什么事我都陪着你。”
说完这话,他伸手在何云霈的额头上摸了一把,摸到一手冰冷的汗。何云霈翻了个身,把头抵在容九的胸前,微微地吁了一口气。
何云霈病倒,纯粹是自找的。
这两个月来,他没日没夜地去赌,仿佛要将自己放弃了似的,不要命地在赌场上鬼混。
他本想着只要和张振义打好关系,那么就能轻而易举地结束了走私的勾当,可是每当他提起这事时,张振义只将话题岔开,而同时请他进赌局。
一进赌局,他就成了池的鱼,四面八方全是诱饵。
这样一来二去,他非但没有如愿了结那门生意,反而在赌场的泥潭里越陷越深,到现在已欠下了巨额的债款。
设若坂本的生意能顺利下去,赌债自然不成问题,可大问题是坂本的货不见了。
何云霈的脑子像陀螺一般的转动,可是一点办法也想不出来,心里也拴上了几个疙瘩。如此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呕”的一声,双手撑着作势欲起。
容九一直搂着何云霈,怀里一空他马上就醒了,连忙伸了手过去,哪晓得还没来得及动作,何云霈一翻身,“咚”的栽倒在地板上,随即捂着腰惊慌失措地直奔了浴室去。
两秒之后,浴室里“哇”的一声,竟是撕心裂肺的呕吐声。
容九忙跳下床,追着他赶了过去,走到浴室门口就见地砖上满是秽物,而何云霈趴在马桶上,背脊上下的起伏。
何云霈一觉睡得不踏实,在半夜醒了一次,醒过之后又沉沉地进入了梦中。
这回睡的就长久了,直到了红日高升之后才醒。
他睁开眼,很意外地看见了何光燮。
何光燮坐在床头的椅子上看着他,此时见他醒了,脸上马上浮现了一抹笑容:“醒了?”
何云霈初醒,还有点迷糊,放眼向四周看去,卧室里已是大亮,日光像烧热的熔浆,一块块地甩在窗前。
正值夏日,屋角里摆了一把电风扇,风扇声音咯咯地响着。他感受着微风掠过脸庞,愣了一愣才开口问道:“你怎么来了?”
何光燮语气里带出了几分慈爱:“我来看看你,没想到你却病了。怎么闹的?”
何云霈拿眼向上望了天花板,自觉身体好了许多,就要撑起身来。
何光燮见他要起,忙将屁股挪到床上,而后把他扶着搂在怀中。他把下巴靠在何云霈的头顶上,像新媳妇见了姑爷似的,爱不惜手地揉揉蹭蹭。
何云霈由着他蹭,并双手反搂了他的腰。何光燮感受到他的动作,凑低头去:“今天这么乖?”
何云霈把脸埋进他的胸前,颤抖着点头。何光燮扳起他的脸庞,很缠绵地亲吻对方嘴唇,又用手向下摸去:“说吧,这次要多少钱?”
何云霈说了个数字。
何光燮一怔,暂时停止动作:“给你可以,但这笔钱不是个小数目,你得告诉我你要拿来作什么用。”
何云霈把头抬起来,脸庞上还带有点病容,自暴自弃似的道:“三叔,你知道我是个赌徒,拿钱自然是为了还赌债。”
何光燮听罢,从鼻子里笑了一声。他先前还以为何云霈变了不少,起码知道要“赚钱,做生意”,可是现在一看,着实还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
何光燮近距离地注视着何云霈的脸,心中既怜爱又鄙睨。何云霈年轻、好看,鼻梁挺直,眼珠子乌溜溜的,像个陶瓷娃娃,可惜是个赌鬼。
短短的时间里,何光燮的脑子里风驰电掣地闪过许多念头,最后下了一个判断:养活不起他,有钱的时候玩玩就算了。
何光燮给何云霈吃了春药,因为对方总是不起反应。
吃过春药之后,何云霈的家伙很快立了起来,并生气勃勃地打着颤。
何光燮趴在他的腿间,又吸又啃地吮了一阵后,而后将他翻身趴过去,一挺身就干了进去。
何云霈一抖,何光燮照着他的屁股就是一巴掌,把性器插在体内前后狠顶。
何云霈趴在他的身下,两手死拽着枕头,白眼微微上翻,口中轻轻哭着求饶:“三叔……轻一点儿。”
何光燮不管不顾地撞击,把床撞得嘎吱作响,且一边狠顶一边开始污言秽语起来:“夹太紧了!我干死你!”
事毕之后,何光燮意外地没再纠缠,只干过一次就放过了何云霈。
其实何光燮还想再干几次,可是时间不允许。因为湘西的生意出了问题,且老丈人发来了急令,他不得不动身前去处理公务。
当天晚上,何光燮草草地开了一张支票,又黏黏糊糊地在何云霈的嘴上亲了几口,便提起裤子走了。
他这一走,容九才找到机会来看何云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