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真的,真的不想知道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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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天之后,我有大概半个月没再见过迪克。
迪克临走前把自己最初的那套罗宾服找出来交给了我,又给我留了他的号码,告诉我如果有事可以找他,如果想骂布鲁斯也可以找他——通常情况下,这两件事都是一件事。
然而我那时刚刚开始当罗宾,还没有领略过蝙蝠侠的厉害,在我看来,布鲁斯对我比我认识的任何人都要好,于是我并没将迪克的后半句放在心上。
但前半句我牢牢记住了。
在迪克走后几天里,我注意到布鲁斯在频繁调整他的腰带和披风,间歇性想起来给装备抛光,甚至有一回我还看见布鲁斯打视频电话给卢卡斯,给他发关于装备外形优化的需求。
我不好说这是否和超人的频繁来访有关。
这一发现让我陷入了一种奇妙的纠结。我当然知道一个向来以实用主义为宗的男人会在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外形,我推断蝙蝠侠与超人有了些突破性进展,但……我还没忘记迪克那天晚上的表现。
虽然迪克清楚地告诉我,他和超人之间没有除朋友之外的关系,甚至他本人还是个从小就ship superbat的cp粉,但恕我直言,迪克其实并不善于掩饰他的真实情感——他脸上的笑太假了,浓浓的失落简直要从他每个字音里溢出来。我不信他对超人没有什么别的感情。
——就连他的新代号都是来源于氪星神话,难道这是纯巧合吗?
因此,我不断在“告诉迪克关于蝙蝠侠和超人的进展,鼓励他勇敢追爱”与“布鲁斯对我这么好,我怎么能鼓励他的情敌在他们之间横插一脚”之间反复徘徊。
最后我选择了折中的方案:我绝不鼓励迪克追求超人,只是告诉他一切我看到的。这样我既没有辜负前任罗宾,也没有对不住布鲁斯……大概吧。
斟酌很久后,我半夜给迪克发了一条信息:“最近超人经常来庄园。”
过了一会儿,迪克发了几个大拇指和一条附加信息:“看来他们好事将近了。”
对着这条信息,我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沉思间我不由想起迪克在说他是cp粉时脸上短暂的雀跃,顿时感到此人的可怕之处——在把cp推上船这方面,这世上恐怕没有比迪克牺牲更大的了。连这种程度的牺牲都无所畏惧,我看他离统治哥谭也就只差一个罗宾。
“Bro。”我打字,“你哪天打算接任蝙蝠侠记得通知我一声,我就是单飞了也回来给你当罗宾。”
迪克发了一排大笑的emoji给我。
大约又过了一个月。在这一个月里,迪克仿佛没事人一样,平均一周回一次韦恩庄园,虽然和布鲁斯之间还是颇为僵硬,但或许是克拉克(超人来了几次之后,我也就这样叫他了)常常在场的缘故,他们之间总还是能平和地说上几句话。
也许是为了逃避情伤,又或是单纯对我不放心,迪克总是会更多地花时间在训练室里教我练习各种出其不意打击敌人的小技巧——他是马戏团出身,论玩杂耍,连蝙蝠侠也未必比得过他——如果不是气氛太奇怪,我其实还挺满意这种现状的。有好几次,我都看得出来克拉克想和他聊聊,但他总是快速地打个哈哈就拉着我走。对此,我在某次对练中评价说:“你不能总躲着他。”
“谁?”迪克给了我一记扫堂腿,“别分心,罗宾。”
我迅速跳开后找机会往他身上踹:“别装傻,夜翼!”
迪克从来擅长转移话题,他闪过我的攻击,一把揪住我的后领,把我提了起来,说:“你想见见泰坦吗?”
这让我动摇了两秒,但我很快就清醒过来,把话题往回扯:“你如果不想见他们,干嘛非要回来?”
“噢……”迪克把我放下,低头看着我,脸上露出颇有些造作的伤感,“你不欢迎我回来吗?”
我抗议道:“别偷换概念!”
迪克看了我一会儿,叹了口气,说:“我觉得你的年龄还没到可以聊这个话题的时候。”
我说:“相信我,在恋爱纠葛这方面我比你懂。”
迪克说:“你也十三岁就谈了女朋友?”
我说:“不,但我读了三遍《傲慢与偏见》,相信我,里面全是精萃。”
迪克说:“……我们不如还是接着打吧。”
话虽如此,但在不久之后,迪克还是和我聊了这件事。
我见到迪克的时候,他正弯腰给一辆违章停靠的轿车贴罚单。那是我第一次被布鲁斯罚下场,鉴于迪克说过我有事可以去找他,我几乎是立刻就坐着巴士跑到了布鲁德海文。
迪克看见我,脸上有些吃惊,但他马上就反应过来,上前揽住了我的肩膀。我跟着他巡完最后一点路程,跟着他回到警局交班。之后他带我去了餐馆,等上菜时迪克问:“发生什么事了?”
我同他讲了讲关于殴打罪犯的问题,迪克皱着眉听完,想了想,说:“我想他只是担心你。”
我对他做了个鬼脸,就差没把“你怎么不觉得布鲁斯在关心你”说出口。迪克笑了,又说:“好吧,我会和他聊聊的,好吗?”
当天晚上迪克让我在他的公寓里住了一晚,第二天骑着摩托车把我送回了哥谭。不知怎的,在夜巡之后,迪克在蝙蝠洞里和布鲁斯聊了很久,久到我直到睡着都没听见迪克回房间的脚步声。
翌日,布鲁斯让我回到了罗宾的位置。
迪克离开之前我去送他,奇怪地感觉到他好像轻松了不少。我问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好事,他看着我,寂静中我几乎能听见他思考的声音。最后迪克笑了笑,说:没什么,只是我和布鲁斯说开了——我以后会常回来的。
我问,说开了什么?
迪克含含糊糊地说:很多事,嗯……你以后也不用那么尴尬了,我不会再躲着他和克拉克了。
我说好吧,但到底发生了什么?
迪克不肯再往下说了,他伸手揉了一把我的头发,骑着摩托车扬长而去,让我吃了一嘴的尾气。
大约又过了半个月,一些后来的哥谭惯例,譬如阿卡姆暴动,在我短暂的罗宾生涯里第一次发生了。
大约是由于布鲁斯与克拉克的关系突飞猛进,超人这次也来搭了把手。
在我不幸被艾薇的花粉糊了一脸之后,超人把我从藤蔓堆里拎了出来。我看着他的脸,那张微笑着的,关切的脸,忽然想起了迪克曾经和我说的事。
我承认,我那时是有点糊涂了,原因包括且不限于被摔得头晕眼花的同时还吸入了不明物质,当然还有第一次经历这种大场面的高度紧张,以及出现在面前的不是蝙蝠侠的惊慌——这一连串的因素导致我当时脱口而出的不是“谢谢”,而是“我不要!”
超人额前的小卷毛不安地动了动——这让我着迷地思考了半秒氪星人是不是能够控制头发——他谨慎地问:“什么不要?”
我说:“不要帮我解决这个,我自己来!”
超人看起来更不安了,他摸了摸我的额头,又上下打量了我两下,说:“我先带你回去吧。”
迪克的声音层层叠叠地回荡在我耳边:“只是花粉,好吗?那是个意外,我们刚好都有需要……”
我发出了一声近似于土拨鼠叫声的尖叫:“不,不要!”
超人露出一个忧虑的表情,他也许是觉得我脑袋摔坏了,于是安慰我说:“没关系,B不会责怪你的。”
“我觉得会。”我义正言辞地拒绝他,“我不像迪克,我还没单飞呢,我要是和你有什么,B一定会让我坐冷板凳的。”
超人突然安静了。
过了足足一秒,他的超级大脑大概终于转了过来,明白了我在讲什么。
“我不会……我……”超人语无伦次,这时候他看上去就像常给我带小饼干的那个克拉克了,“我没有那个意思,真的!你怎么会那么想呢?”
“可是你和迪克……”
超人:“迪克当时已经是个成年人了。”
后来想想,我大概明白那句话的意思是“他有能力做出选择”,但那时我完全不能理智思考这句话的实际内涵,而是直接联系了他们仨那混乱的关系做出了判断。
于是我颤抖着说:“难道我成年了就要和你那个吗?这是什么我不知道的家族传统吗?我是说——B似乎也不介意这件事,他没和我说过罗宾成年了要干这个啊!”
超人的表情就像突然看见了一个氪石雕成的罗宾。
就在这时,夜翼赶到了现场,带着他轻快的声音。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超人?罗宾?”
听到这话,超人就像看到了救星,立刻把我面前的位置让给了夜翼。
夜翼向来深谙安抚人心的技术,当即把自己降至与我视线平齐的高度。这是个对孩子相当有效的策略——前提是他没有单膝跪地。
我觉得我都要哭了:“不要对我求婚!”
“我没有……我不会对你求婚的好吗!”夜翼没好气地把刚碰到地面的膝盖抬起来,想了想还是在原地蹲下了,“你脑袋撞坏了?跟我回蝙蝠洞检查!”
“我中了艾薇的花粉。”我一边擦脸一边说,“我可以自己回去解决吗?”
夜翼把我的手从脸上拿下来,耐心地说:“不能,回蝙蝠洞先检测一下具体是什么再说。”
我混乱的大脑只接收到了前面那个单词,顿时陷入了短暂的崩溃:“我不要!我不要加入你们!太淫//乱了!我是个纯洁的罗宾!我不搞这些东西!”
听到这句话,刚赶到的蝙蝠侠以一种对他来说绝对算是巨大的幅度摇晃了一下,收绳的时候都有点不利索。
“罗宾。”蝙蝠侠揪着我的披风把我扯起来,“别胡思乱想,回蝙蝠洞。”
说完,他又补了一句:“不会让你搅进来的。”
听到这个保证,我终于松了口气,跌跌撞撞地跟着蝙蝠侠的披风,一路摇摇晃晃地荡了回去。
在我躺在医疗舱里睡了一觉又醒来后,我在上午、下午和晚上分别被迪克、克拉克与布鲁斯找去谈了一次心。他们话术不同,但内核一模一样:“虽然我们这个家看起来有些奇怪,但你放心,我们家没有那种罗宾长大后一定要和超人或者蝙蝠侠在床上扯上关系的传统。”
其他都还好,令人惊恐的是“蝙蝠侠”也一起出现在了这个句子里,而更让人惊恐的是,说这句话的并不是克拉克。
——而是迪克。
我是真的,真的不想知道这么多。
真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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