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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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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慷慨赠我一片无人朝见的海

-----正文-----

01

今天也是,我哥好早就要出门,但我压在他身上装睡,他叫了我几声我都不理他,他推我,他也舍不得的,不过还是把我推开了。

我是不是要再重一百斤?

我听见他一个人出去,端了早点回来放在桌上,拉好窗帘后亲了我几下,再重新出去。

这样我很确定,我哥昨天是骗我的,他舍不得不陪我。

今天太阳很好,我吃完早点后把衣服和被单都闻了一遍,有点不香的都洗了,收拾了画具和颜料,还有我哥的书和文件夹。

其实我们房间里的东西不多,大部分都被我哥堆在旁边的书房里,只是我比较喜欢跟他玩游戏,找他自己都忘记藏在哪里的小秘密,然后我都记得。

嗯,就比如说我的画册中间夹着他不知道忘了多少次的钢笔,他每次找不到了就会买支一样的,钢笔作证,他已经忘够一盒了。

还比如说,床底下有他乱扔的领带,裤子口袋里有一只手表,装手表的盒子被压在床头柜最难找的地方,里面还放了一条红绳。

我趴在床底,捏着那条领带仔细看了看,脑袋有点发热。

记错了,这好像是我扔的,我上次用这个蒙住我哥的眼睛,然后用完就丢掉了。

要是被我哥看到,他会脸红的。

我想看他脸红,就没把领带扔进垃圾桶,又拿毛巾擦了擦窗台书桌和衣柜里的镜子。

我把窗玻璃也擦干净了。

哥,快回来夸我。

他的书翻开在桌上,我看会了就拿他的笔学他写字,但等他回来后我会假装这很难,让他再教我一次,那样他会更高兴的。

我不停地扭头去看窗外,太阳越来越热又越来越冷,我听到月亮在叫我,说他会带我哥哥回家。

我哥以前给我讲过一个故事,他说在一个很远的地方有一对兄弟,他们的父母不喜欢他们,把他们带到森林里丢掉了。森林很大,哥哥带着弟弟走了很久,很快天黑了,哥哥什么也看不见,弟弟却看到地上亮晶晶的,因为那是一条鹅卵石铺成的路,在月亮下会发光。我们跟着那条路找到了一座糖果屋,那里有吃不完的好吃的,然后我们就永远开开心心地生活在那里了。

现在石头路有了,月亮也有了,我哥哥是肯定不会走丢的。他一定很快就能回来了。

哥,快回来亲我。

02

一楼又回到了我最习惯的那种干净,没有郁颂棠,从现在起,也没有任何声音可以不经过我的同意就出现。

我把阿烁放下的鹅卵石一颗颗捡回口袋里,穿过楼梯和横亘在楼梯中的铁门时,我还是回头看了一眼。

楼下的灯光一盏盏熄灭了,只剩窗外透进来的那点流通不畅的冷光在喂哺着空荡荡的客厅,而这扇门阻塞在上下两个空间的交界点,今夜,又发起了低烧。

这是一扇很老很老的门,银灰色的喷漆下翻起了铁锈。早在我记事之前它就和这栋房子长在一起,它的目光也像这房子原来的主人一样,即便蚀朽了,仍能随时抽出那把比枪还重的插销,把我和阿烁钉死在这里。

我用手量了一下,那把插销足有三十公分长。

我妈对我们的恨,大概也有从心脏往下挖三十公分那么深。

但这一定是她最后一次恨我们了。我保证。

楼上也是暗的,没开灯,我知道阿烁应该还没睡,但我依然屏住呼吸才推开了房门。

床上缩成团的被子窸窣地响了一下,被子下面露出一双高高举起的腿,摇摇晃晃着,左边的脚趾一抓一放,从右边的腿根慢慢爬到腿肚子。

他在享受他的腿。

我轻轻地叫他,说我回来了。

说完才意识到我并没有发出声音,于是我又说一遍:“我回来了。”

被子一下就被他掀开,那张笑脸露了出来,他的腿撞在一起,啪嗒,那是比鼓掌还要愉悦的声音:“哥,你怎么才来啊,我的星星等你好久了。”

在这狭窄的储物间里,风都来自头顶那扇唯一的天窗,从那里看出去,天空小得就像晃荡的一杯水,静置澄清后,云就飘下来落成了他的影子。

我在他床上坐下,还没抱他,他就自己挪了过来。他的动作又快又急,一条腿压在身下,另一条就懒得管地挂在床边,脚尖若即若离地踩着地面。

看星星似乎不应该在这种逼仄的地方,至少要去楼顶的天台,我房间里还有贵得吓死人的天文望远镜,但我也宁愿没有,宁愿我们随时都能靠在一起,一起看星星。

“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酝酿了一下情绪,尽量平静点,不要太得意,那样显得我不像个哥哥,“从现在开始,我们每天都可以一起睡觉了。妈妈搬走了,她再也不会管我们了。”

他在我耳边很开心地问:“那哥,你洗澡了吗?”

“还没有,”我说,我也偷偷兴奋了起来,“要庆祝吗?”

“庆祝,”阿烁点点头,“肯定要的,我还有礼物要给你呢。”

于是我们洗澡庆祝。

脱衣服的时候我又想,我们以后还能有更多更好玩的庆祝方式,因为没有人再管我们了,不过现在,先庆祝吧,无论用什么方法。

至于以后,我们有的是时间。

我们,有的是,时间。

我们开着灯洗完了澡,这是最高规格的庆祝仪式,阿烁张着嘴无声欢呼起来,一下就从门边蹦到床上。我跟上去抱住他,嘴唇就贴在他颈边,这不是一个哥哥应该对弟弟做的事,但他不知道这其中的区别,所以我做了。

他刚擦干的头发又被我弄湿了一点,我把他圈得更紧,让他的喉结只能抵在我手臂上滚动。我说:“给我礼物吧。”

这个储物间那么小,一米五的床和我们的呼吸就把它塞得满满当当,但我抱着他,把堆在他衣服上的石头、藏颜料的玻璃罐和随书附赠的风景小卡片一件件数过去,心底空落落的灰尘好像也被风吹散了,剩下亮晶晶一片,都用来准备好要接住他送我的礼物。

但我还是准备得太小气了。

他拉着我下床,掀开被子,掀开床单,再掀开了床垫,然后在逼仄的空隙中屈膝一跪,向我展示他的床板。

因为没有画纸,所以他要送我的画就铺在床板上。

那很像不久前他在我身上画过但没画完的,我记得他涂抹颜料时的那双手,比现在要烫得多,他的体温曾在我的战栗中融化了我。

现在这副画完成了。我紧紧抓着他的手,我又融化了一次。

阿烁从没见过海,却把另一个世界的蓝色带到了我眼前,我想,如果有除我之外的其他人看见了这幅画,世间便会多出一宗信仰。

“难怪你总是把蓝色用得最快。”

但这是多少钱也买不到的蓝色,我嗓子干得像是嚼了一把盐,恍惚得必须要攥住他的手指,就像是攥住那把浮出海面的钥匙,“它的名字是什么?”

他看了看墙上那个不东不洋的老式挂钟,然后说:“就叫九点三十六号。”

他手上还带了点颜料的味道,很平很淡,却让我欲罢不能。

我曾问过他为什么要给颜色起名字,他说,因为你喜欢它了啊,所以它要有一个名字可以给你记住。

只是方便我记住罢了。所以对他来说,名字有没有具体的含义都不要紧,他只是画了画,画了一种不能被名字表达的东西。

他慷慨赠我一片无人朝见的海,我从海面上漂浮了起来。

我闭上眼睛抱紧了他,我还飘着呢,我也不能用字词和语法向他表达什么了,我只能这样抱着他。

“哥,你累了?”眼皮传来温柔的触感,大概是他的手指贴了上来,“那我们睡觉吧。”

“好。”我点了点头,把床垫床单都归位,刚要站起来,又被他搂住了脖子。

“腿不好用了,跳跳糖在啃我,我不想走路,”他趴在我背上撒娇,“哥,我不想走路,你抱我上床。”

我想掐他软乎乎的耳朵,却还是半路收了指甲:“知道自己多重么,我都快抱不动你了。”

我还要去吹头发,但他已经双手双脚缠上来,又硬又结实的身体一股脑儿往我身上压,我就想托着他的屁股去卫生间,但还没转身,就被他乱拱的动作带得两个人都摔在了床上。

“阿烁,起来。”

“啊不。”

我的脸埋进被子里,而他坐在我腰上,又把床单抓过来给我擦头发:“不要吹风机,那个好吵的,我帮你擦啊。”

窸窸窣窣的响声催得我困意渐浓,很快,他用五指插入我发间,我也借他的触碰感觉到湿冷的头发变回了干燥柔软的样子。

我干脆直接翻身钻进被子里:“好了,现在该睡觉了。”

然后他关了灯,又窸窸窣窣地蹭过来抱着我。

我们挨得那么近,前心和后心都贴在了一起,有海浪绕过我,衣服飘起又落下。

我没有回头,但我知道他会露出那种,我看一眼就知道他爱我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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