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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将军何必明知故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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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倒下那刻,南风绫卸力,侧躺在榻上,连根手指头都不愿再动。

恍然间,他感觉床榻又动了动。

白胥穿好衣物,自床榻上坐起。

刚刚的淫交之欢似对他的体力毫无影响,他先是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最后弯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簪子。

簪子在他手指间转了转,那金簪细长,顶端却十分锐利,像是又被人细细研磨过。

“若真遇歹人,你就打算用此物相搏么?”

南风绫抬眼看他,此时他已被折腾的腰臀散架,不想再与他分辨。

白胥轻轻挑起嘴唇,在床榻绕了几下。身形三两下间变动,不知从何处掏出一只精巧食盒。

那食盒做工甚是严谨精致,上方的盖子打开时,竟还能见其间食物冒出几缕热气。

南风绫闻见其间散发的炖肉香气,肚子首先做出了反应。

一阵咕咕声后,他异常尴尬地坐在榻上,与将军两两对望。

白胥转头看他,淡然道:“原是你的肚子发出的声响,我还以为打雷了呢。”

“......”

南风绫披着外袍,欢好后身子还未清洗,就如此这般潦草地坐在桌边啃食着蹄膀。

他原是想要维持一下形象的,可奈何将军不知抽的哪门子疯,非要亲手再将食盒收走。

这软糯香烂的炖肉若是在他眼前好端端被拿走,简直暴殄天物。

还不如被他吞进腹中。

南风绫撩起衣袖大口吃肉,白胥则坐在另一侧,指尖轻敲着桌面,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两人水‎‌‍‍‌乳‍‌‎交‍‌‎‌‎融,早已厮混多次。如今南风绫衣衫不整,倒也不再似第一次那般羞耻难耐。

他见将军现下心情不错,便装出一副垂怜之色,壮着胆子问道:“请问将军......这暗道我平日里也能进么?”

“不能。”

“......”

“府中暗道皆为单向,此门打开后,便不会复开。”

南风绫盯着那面可移动的墙壁,口中嚼动着蹄膀肉筋,若有所思。

“你吃完了么?”

南风绫回神,才发现手中的蹄膀已经见底,白胥也提着食盒一脚跨出了殿外。

临去前,他似想到什么,忽而转过头来。

那只完好的左眼镶嵌在侧脸的剪影上,在烛光下闪烁着精光,他眉眼沉沉,嗓音如墨。

“世间纷扰非一人之力可改,你不该趟这趟浑水,留在府中安心寝食才是。”

南风绫站在屋中望着他,将军说罢转头,三两步离去。

黑夜如同幕布盖住了他的身影,将他吞噬回黑暗中,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就仿佛今夜他从未来过。

独留南风绫一人站在殿中凌乱。

他刚刚所说......

是何意?

南风绫木然转身,只见那梳妆台之上,那原本放着金簪的位置,赫然躺着一把银色的匕首。

匕首拔出时,南风绫被冷冽的刀光刺到了眼睛。

顶端镶嵌着一颗蓝色的宝石,幽邃的颜色衬得这把刀深藏着隐晦的荣贵,握在手中挥舞,刀锋如飒沓流星。

南风绫立刻捧着这把匕首跑出门外,他步子迈得急切,越过了荷花池,又越过了偏殿的门槛。

将军早已不见踪迹。

他手握刀柄藏于袖中,一人走回到池边。

荷叶之下的金鲤悄悄探出头来,他的心绪飘乎如风。

“婉青。”

“在,夫人。”

见婉青一副缠斗后的神色,南风绫忽然有些懂了。

“你刚刚见过什么人?”

婉青一时急恼,慌忙跪下身来。

“夫人,是卫鑫那厮混账引诱奴婢前去,将奴婢扣在厢房,说要替奴婢值守,奴婢使出浑身解数砸了那窗户才跑出来,奴婢该死。”

“你可还记得那夜我问你,可有听到什么响动,也可曾似今夜这般......”

婉青神色微动,懊恼道:“那日奴婢值守......有一侍卫送来腰牌,上有一股异香,奴婢没多久便昏沉入睡,醒来时一切如常,以为只是打了个盹......”

南风绫站在风中,将这一切事情串联。

婉青扑通跪下,重重叩首。

“夫人,是奴婢错了,奴婢甘愿领罚。夜间风大,您快回去,当心着凉......”

南风绫看了眼凉风中跪立着的婉青,伸手将她扶起。

他将婉青零落的头发好好梳理,看着她稚嫩的脸庞和水灵的大眼,不禁叹了口气。

他本为棋子,还要连累这样小的姑娘与他牵连其中。

“你几次为我涉险,我怎会怪你。”

婉青起身,仰面望于夫人,站在身侧,眼中一片赤诚。

“婉青,明日我们去瑶台坊一趟。”

“瑶台坊?”

“你可知那是何地?”

“奴婢隐约听闻,那是舞乐姬荟萃之地,如今兴起之秀惯爱去那处风光。”

南风绫这一夜几乎未眠,第二日天不亮,他便故技重施,扮成男子模样,命婉青于墙外接应。

原本是一切顺利,谁料到了最后关头,却迟迟不见婉青在外接应。

南风绫等不到她,索性踩了瓦砖,欲自己翻身上梁。

不料他还未得逞,身后忽然传来声音。

“夫人。”

“!”

南风绫回头,见卫鑫毕恭毕敬地站在他身后。

这一声吓得南风绫差点平地而摔。

他与他主子都爱这般神出鬼没么?

“何事?”

“将军托我送与您一物。”

南风绫接过那只包裹,手中轻便,不像是什么贵重之物。

“南北开战在即,将军需坐守大营无法抽身,还望夫人体恤。”

卫鑫说完该说的话,便退到一侧。

南风绫火速将那包裹拆开,只见包袱内叠着一身白纱锦袍,料子是上等的绸缎,其间一应配饰,竟同为男子着装。

“将军说,想要换装出访,夫人走大门即可。”

“......”

卫鑫告退后,南风绫毫不见外,在无人处换上了那白纱袍。

衣衫穷尽,他才看见那包裹内金色的腰牌。

仔细端详看去,他才知自己换了行头摇身一变,竟变成了这将军府的幕僚访客。

有了这重身份,南风绫确实不必日日爬外墙钻狗洞了。

走出门的那刻,南风绫才觉得格外舒爽,手握一把折扇,轻便的男装加身,让他又回到了原本为男儿时,堂堂正正的感觉。

“夫人。”

不料婉青的出现,打破了这种幻想。

“夫人此番打扮......倒是格外雅致。”

南风绫无心在意,出门后,直奔瑶台坊而去。

日间的瑶台坊便已初见灯火阑珊的繁华,周遭有许多一夜风流的来客,正嚷嚷着说要一醉方休,他避过那群醉汉,站在瑶台坊的牌匾之下。

南风绫的出现,让坊间所有人眼前一亮。

“公子往何处去?可要进来小坐?”

“初次访京,来歇歇脚。”

“难怪见公子如此眼生,既是初次来京,瑶台坊可谓应有尽有,来了这里,您就算是踏进了半个京城。”

一把折扇摊开,南风绫坐在雅间,俯瞰大堂内的歌女娓娓道来。

堂内焚香绕梁,又以金箔附物,闪烁奇彩,堂内绚丽异常。

半壶酒下腹,舞姬将曲子全部舞毕,南风绫要等的人依旧没有出现。

“公子,掌柜实是有事在身,不如公子留下名讳地址,待他回来我再禀告。”

“不必了,我下次再来。”

眼看日落西山,南风绫不好晚归,只能空手而归。

谁料他刚踏出门,楼上就传来一声巨响。

二楼楼阁的窗棂被生生撞断,被抛出之人重重摔在楼梯上,顺着台阶一阶阶滚落。

滚落下来的,是名女子。

南风绫赶紧回身,扶那名女子起身,再一抬头,只见二楼楼阁站着一名男子,正凶神恶煞地望着他。

“什么瑶台花台,一个卖唱的小女子罢了,胆敢反抗本王,本王要了你的命!”

那女子摔破了头皮,吓得魂飞魄散。

南风绫见状不妙,一手将那女子揽在身后,反手上挡。

当啷——

清脆的碰撞声响,男子的佩剑便被一柄匕首生生挡住。

众人皆是惊吓,作鸟四散。男人见有人抵抗,愈发怒火中烧。

“何人竟敢阻拦本王?你可知我是谁,竟敢在本王面前造次!!”

怒吼之后,他手中的佩剑再次下压。

南风绫一手护住那女子,另一只手紧握剑柄,就快要抵挡不住。

回身转腰间,腰际的那块金牌露了出来。

那男子见了,猛然间,一身的酒气猛然醒了大半。

“将、将军府?”

男子压在佩剑上的力气骤然减退,刚刚的戾气在‘将军府’三个字面前荡然无存。

他忽然气势全无,仅仅三个字就吓得他如釜底抽薪,他慌忙收起佩剑,丧家之犬般灰溜溜逃了。

南风绫站起,转身时,见那女子已被另一人接去。

接过他的人就站在南风绫的面前,身披朱雀羽衣,赤色眼线描摹在眼尾。

一时间,南风绫看着他,只觉得他美得雌雄莫辨。

“多谢公子出手相助。”

“顺手的事,言重了。”

“听闻公子要寻我?”

“你就是......”

那人微微俯身,道:“在下青尾,乃瑶台坊掌柜。公子既是来寻我,可随我阁楼一叙。”

南风绫看着渐暗的天色,知晓自己必须尽快回府。但他实在是好奇,便跟随其上了楼。

“公子请坐。”

南风绫在楼阁坐下,转头看向窗外。

半个京城人声鼎沸,花烛辉煌如火,繁华尽在眼下。

“我今日坐在雅间,足以见你的瑶台坊如火如荼,生意奇好。”

“外人见繁花似锦便簇拥而入,人云亦云罢了。”

青尾坐下,将断了扇骨的折扇送还。

“公子的折扇坏了,下次我叫人再送一把。”

“身外之物,坏了再修就是。”

“公子当真洒脱,似与那些文人墨客,朝野新贵都不太一样?”

“咳咳......我乃将军府夫人......旗下幕僚。”

“瑶台坊从未有将军府人踏足,公子是第一次来。”

“其实......是夫人有一事不明,命我前来问询。”

青尾收起了笑意,端坐起了姿势。

“夫人想问的事情,可与军营求子之事有关?”

南风绫有些尴尬,手拿折扇,微微颔首。

“不错。”

青尾将折扇摊开,盯着那断开的扇骨。

“折扇本为风雅之物,落在是非之地,注定与人手柄挟持,身不由己。”

青尾将折扇拿起,面上露出敬重之色:“请公子转告夫人,若不嫌弃青尾修补的手艺,下次我将亲自登门,定将完好的折扇奉上。”

南风绫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此地不宜久留。

他匆匆告别,趁夜幕来临离开了瑶台坊。

婉青等在门外早已心急如焚,见南风绫出来,总算松了口气。

“刚刚里面闹了好大的动静,夫人无碍吧?”

“无妨。”

“可吓死奴婢了......夫人快快随奴婢回府吧,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奴婢可如何是好......”

半路卸下装扮,南风绫悄悄从后门回府。

安稳地回到了偏殿,他将那身衣袍包袱藏在榻下。

坐在桌边饮下几口清水,他望着那扇墙壁,想起那条窥觊而动的暗道,竟有些隐隐的期待。

可等了半天,那墙面沉默伫立,不声不响。

他将匕首放在桌上,想起来卫鑫所言。

南北交战在即,将军忙于操练排兵,这几日都无法回府。

可一旦开战,将军的归期更是渺然......

难道他就从未想过来与他一个交代么?

南风绫茫然望着窗外的荷花池。

将军想要的,是要他南风绫在这府中,做一条昏傻不知的鱼,整日只知吃喝,游来游去。

可他不愿终日蒙在鼓里,被人牵动戏耍,让自己命悬一线。

就算是死,他也该有一个体面的罪名。

“婉青。”

“在,夫人。”

“替我梳妆。”

“天色已黑,夫人又要去往何处?”

南风绫神色一滞。

“军营。”

两时辰后,南风绫终是不顾阻拦,只身前往了大营。

他熟知将军的军帐,未得通报,直接闯入。

白胥正坐在帐中查看地图册,见南风绫衣着单薄,深夜造访,面容有些不悦。

“我已提醒过你,你恐是不知安分守己这四字怎写?”

“将军运筹帷幄,想怎样写就怎样写。”

“这是何意?”

南风绫愤然望着将军,道:“将军早已堪破,何必明知故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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