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想说的话:】
彩蛋是宴席上一点点赵玉视角的青尾,想看的宝贝可敲~
-----正文-----
五月桃花纷飞,正午过后的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照在大地上。
南风绫一袭月白长袍裹身,卧在桃花树下的兰亭里,翻看着手中的一本剑谱。
他时而皱眉,时而沉醉,一手拿书,一手拿着一截树枝,不时在空中比划几下。
对面正殿中。
卫鑫一边费力地将处理军务用的长桌挪至大门处,一边在心中不断纳闷。
平日里将军最是厌恶人员嘈杂。如今春风正急,吹乱了桌上的册页,将军却主动要求将桌椅搬到大庭广众之处,坐在桌后中批阅着几天来堆积成山的军册,丝毫不感到纷扰。
卫鑫默不作声地站在将军身后,只见白胥翻看几页军册,便抬头朝院中望去。
顺着将军的目光,饶是他再过木讷,也在此刻知晓了将军的意图。
殿外虽吵闹,却能在一抬头之时,随时看见那院中人来来去去的身影。
不知为何,卫鑫忽然想起来他娘亲在他幼时说过的一句话。那时自己年纪尚小,还未甚能理解,如今看着眼前的一幕,他却忽然懂了。
所谓挂念,就是明明近在咫尺,却依然牵肠挂肚。
他抬起头来,看着头顶的阳光透过树冠的裂隙,看着院中的两人各司其事,各自为乐,心中也涌上一股热意。
卫鑫欣然伸出手,接住一朵落下的桃花,脑海中浮现出婉青稚嫩的面庞,冲他娇羞笑着的模样。
他害羞地抿起嘴角,将花瓣小心收好,一抬头看到不远处闪过的人影。
白胥稳坐在正殿门外,刚落下一笔批注,便听得一阵窸窣脚步声。
“大人,没有将军应允,您是不能进去的,大人……!”
婉青一路追赶,青尾走在前方丝毫不为所动,朝着正殿徐徐走来。
他一脚踏进院中,见二人都在院中,愣了一下。
青尾站定,一袭金丝锦袍,脸上挂着恭维的笑意。
“二位好雅致,如今是在自家院里,更不必避讳人了。”
南风绫见了他,立刻欣喜地朝他奔去,丢下手中的书卷。
“我曾多次去瑶台坊寻你,玖玫说你奉旨入宫,总是十天半月才回来,我还未能再去寻你,却不想你竟先来了。”
见南风绫如此靠近,白胥将朱笔放下,道:“既得圣上眷顾,出入宫闱也如家常便饭,如今擅闯将军府院,可是越发大胆了。”
见白胥沉着脸朝他对望,青尾先是朝他恭敬一拜,继而拿出了怀中的棉帛。
“若非有圣上口谕,岂敢对将军不敬。圣上派我前来道喜,贺喜将军大婚。”
院中的闲杂人等清退,南风绫与将军并肩在院中领旨。
青尾宣读完手中的口谕,见南风绫领了恩赏还一脸茫然,忍不住提醒。
“圣上如此惜才,为恭贺颜公子得将军青睐,特命我亲自前来赠送五车奇珍珠宝,这是旁人求也求不来的恩赐,颜公子还不速速领旨,随我去宫中面圣谢恩。”
南风绫莫名得了许多赏赐,心中不禁忐忑。
他要去面圣?
为何?
莫非皇帝已经知晓了他的身份?
若是父亲带着众人闹到圣上面前......
那将军......
南风绫不自觉看向白胥。
白胥将旨意接下,朝青尾问道:“皇上可还有其他吩咐?”
青尾不知其意,将手中的棉帛交递。
“将军已得了皇上的贺词与赏赐,难道还不满足?将军还想要何物?”
白胥将那棉帛展开细细查看过,深深皱着眉头,沉默着收起。
“旨意既已传达,传令官大人请回吧。”
“你......”
青尾被搪塞后,站在原地。
“圣上有旨,请将军恩准,让颜公子随我去面圣谢恩。”
白胥的耐性似乎磨到了极致,转回身时,眉目中流露出肃杀威严的神色。
“我偏不准,你当如何?”
青尾一时语塞,脱口而出。
“将军的意思......莫非是想抗旨不尊吗?”
白胥扭过头,原本漠然的眼神忽然闪过一丝狠厉。
南风绫站起,连忙将青尾打断。
“谢恩之事不必如此着急,你我好不容易相见,何不留在在府中一起用膳?”
南风绫开口挽留,青尾只好随着南风绫一同前去了后院。
摆脱了方才剑拔弩张的气氛,青尾走了几步,方才松懈下来。
“你方才拦我做什么,将军处事这般跋扈横行专断,在外连连惹外人非议,你又何必......”
他话未言尽,却在看到南风绫沉下的脸色时,一时住了口。
南风绫看那棵花树被一阵风吹落片片花瓣,零落进泥土中,若是再下一场雨,就会彻底沦为尘土。
“一到梅雨季节,将军后背上的伤痕总是疼得厉害,就连上好的金疮药也无济于事。”
“你说什么?”
“我知青尾公子在暗中替我压下坊间对将军府的不利言谈,心中甚是感激。只是将军也并非有意违抗,不过是碍于我的身份......”
“什么身份?”
半柱香后,青尾倒抽一口凉气。
“我原以为将军嫁娶一事闹得沸沸扬扬,不过是因为南风慕炎与将军的过节,却不曾想你竟是南风府中庶子,如此一来.....”
“若此事被揭发,将军进退两难。”
“那你呢?祸起萧墙,南风府断然不会相认,如若将军为保全自己将你拱手脱出......”
南风绫摇了摇头,眉目专注。
“他是一国之将军,受千万子民仰视,自然也会受千万人所指责。”
洁白的衣衫如雪,随风轻轻摇曳,与周围落下的桃花融为一体。
他的发髻高高束起,几缕发丝随风轻轻垂落在额前,为俊朗的脸庞增添了几分英气。
“我是他的夫君,如果连我也不同他站在一处,岂不是太欺负他了?”
青尾似被他的话震住了,又恍惚以为自己听错。
欺负?
他是威名远扬的独眼将军,独坐皇城下如此气派的院落,得武将参拜,享有无上特权。
怎会受人欺负?
南风绫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不说这些了,厨房里我研制了几道新菜,青尾替我尝尝。”
等二人从后厨出来,天色渐晚,下人按照吩咐摆好了长桌宴席。
好酒好菜上桌,青尾与南风绫相谈甚欢,二人坦诚以待,相知相惜,白胥则坐在长桌另一端一言不发。
他视桌上的佳肴不顾,只顾低头喝着闷酒。
此时,站在身后的卫鑫将一碟藕粉桂花糕拿上前来。
“这是主君亲自下厨做的,特意吩咐留给将军,将军何不以此菜下酒?”
白胥看了一眼南风绫此刻欢笑宴宴的脸,满脸不悦。
“拿走。”
他抬起酒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卫鑫被凶斥,只得退回原处,趁着旁人不注意,挪到婉青身旁。
见卫鑫一脸委屈,婉青疑惑道:“好端端的你哭丧着脸做什么?”
“也不知将军怎的了,一下午闷闷不乐,连平日里最爱的甜食也不吃了。”
婉青瞧了一眼长桌上的三人,用手敲了一下卫鑫的脑袋。
“你这呆子,只顾着跟着你家将军屁股后头,竟闻不出好大的醋味么?”
“醋?哪里有醋?”
卫鑫朝着四周闻闻,惹得婉青不断发笑。
宴席接近尾声,又有一人登门拜访。
赵玉背着沉甸甸的药箱走进来,步履匆忙,见到众人都在,愣了一下。
“?”
“赵大人?”
南风绫一身酒气,朝他问道:“赵太医怎的来了?”
赵玉疑惑地看了看白胥,又朝着南风绫挠挠头:“不是将军说公子常在睡梦惊醒,寐中如噩,特叫我过来把脉看看么?”
南风绫看了一眼低头喝着闷酒的将军,赵玉则看了一眼正喝到兴头上的南风绫,见他满面红光,也不像有碍的样子。
正值尴尬之时,青尾招呼赵玉也来一同坐下。
没想到刚饮下两杯酒,赵玉就开始连连摆手。
他本身就不胜酒力,此时腹中空空,更是感到青酒辛辣。
正是呛口时,他刚好瞥见了放在长桌一角,无人问津的那一盘藕粉桂花糕。
“这糕点若是无人下筷,那我就不客气......”
赵玉还来不及触到碗碟,在眼前被另一只手迅速拿走。
白胥的手过于迅速,以至于在起身时撞翻了桌上的酒杯。
这一动作引起了众人的注意,眼见将军站在原地,双手拼命护着糕点,令人十分费解。
“......”
赵玉伸出筷子的手还停在原地。
“?”
“这糕点凉了,恐难以入口,你吃别的吧。”
难以入口?
南风绫醉了,听见这四个字时皱了下眉头,示意婉青将桂花糕接了过来。
他盯着眼前的桂花糕,在心中犯起了嘀咕。
莫非是自己蒸制的时间长了些么?
还是放置的糖浆不够?
如此想着,他便夹起一块朝口中递去。
一块桂花糕下肚......口感清甜软糯,并未有什么不妥。
他抬起头看着白胥,刚想发问,只觉腹中一阵剧痛袭来。
霎那间他痛到再握不住手中的碗碟,顷刻间摔落粉碎。
!!!
“阿绫!”
眼前白胥奔来的轮廓逐渐不再清晰,南风绫朝后倒去,在一片混乱中失去了意识。
两个时辰后。
寝殿中榻上躺着的人气息微弱,一旁的赵玉正在施针。
“是中毒。”
白胥寸步不离地守在床榻边,立刻道:“可有解法?”
赵玉摇了摇头。
“此毒乃为洋金花粉,此花制成粉末无色无味,最不易被人察觉,好在食得不多,若是整盘下肚,恐是无力回天......”
“那他可无碍?”
赵玉叹了口气。
“公子原本体内就有毒素未清,如今经中毒之状催化,脉象愈发微弱混乱,不知......”
白胥脸色苍白,见卫鑫走来,迎了出去。
“将军!人找到了!”
白胥走出门外,只见士兵押解着一名灰头土脸的小娘子伏在地上。
“见着将军还不一五一十地招了!”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将军......饶命啊......”
卫鑫上前将那姑娘的手反拧,一下便叫她痛得大声哀嚎起来。
“我!我是收了他人银两!那人让我将那药粉掺在食物里......他说那药粉并不害人的!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是谁给你的银两?”
“我......我......”
“不用问了!人已抓到了!”
青尾一众人等抓着一名男子赶到,那人身着夜行衣,显然是潜逃未遂。
白胥定睛一看,认出了那人,正是看管地牢的其中一名守卫。
地牢里关着谁,他比谁都心知肚明。
等人压在白胥面前,他沉寂的面孔异常的平静。
“她支使你的?”
那守卫并未辩解,卫鑫从他身上搜出南风府的一块出行牌,以及用衣物碎片的棉帛写下的几行字迹。
不等白胥将其看完,他便命将人带下去,继续彻查同党,一律丢进乱葬岗。
接着,他沉默地拿起了佩剑,在夜色中隐入了书房。
百会穴上的长针被取下,随着殿外嘈杂的人声,南风绫突然睁开了眼睛。
在意识彻底清醒之前,他听见床幔帷帐外,迷糊之间,有人在说话。
“那地牢里关着的真果真是南风家长女么?”
“若真是她,岂非太过歹毒,竟想下毒谋杀自己的庶出弟弟,真是好狠的心。”
“你说,将军将那些受支使之人丢进了乱葬岗,又会如何处置那毒妇?”
“将军本就与南风家结仇已久,定是千刀万剐,杀之而后快......”
南风绫扶着脑袋坐起身,一阵头晕脑胀,胃中不断翻腾。
“你醒了?快躺下歇息,你刚服下药,赵太医叮嘱过你不要乱动。”
青尾坐在床榻边,连忙将南风绫扶住。
“刚刚是谁在说话?”
南风绫耳边一阵嗡鸣,又是一阵天旋地转。
青尾环顾四周。
“这寝殿中除了我并无旁人,也并无人交谈,你可是起了梦魇?”
南风绫心慌难耐,总觉得心神不定。
“将军呢?”
“你先躺下,好好歇息......”
“赵大人呢?将军他可有中毒?”
青尾越是闪躲,南风绫心中就越是不安。
“他......”
南风绫唯恐将军牵连其中,从榻上翻身而下。
他不顾阻拦,不管不顾地向将军的住处冲过去,见卫鑫守在书房门外,便要往里闯。
眼见南风绫奋力冲进了书房,卫鑫只得将青尾拦在门外。
“将军!将军!”
脑袋的不清醒让南风绫在书房里跌跌撞撞,他找不到人,跌坐在地上,却意外地在那来不及闭合的屏风之后,看到了一条黑漆漆的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