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的第二个愿望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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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梦归处回来后,赵远舟便将督促卓翼宸服下鳞片所磨成的药粉。
闪着金光的细闪被瓷勺搅动成彩色的旋涡,卓翼宸觉得像极了小时候和哥哥蹲在院子里一起玩的泡泡泥。
“这是什么?”
“中药。”赵远舟尽量使自己流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好让这句话显得可信度更高一些。
卓翼宸眼底有着一闪而过的震惊,但很快就被清冷所掩盖,“原来神仙也会病急乱投医。”
赵远舟听到这一愣,不知为何,冉遗的话开始在他的头脑里环绕,“心病还须心药医”、“可你怎么就确定,他想要遏制住这个梦呢?”那声音空荡荡的,让神越发焦躁。
“还不是你晚上话多的很,吵得本神不得清净。”赵远舟没好气的说道。
“可你不是说神不需要睡眠吗?”
“我是怕耳朵长茧子。”
卓翼宸耸了耸肩,举起杯子,一饮而尽。说实话,他喜欢看赵远舟吃瘪的样子,比起作为神高高在上的样子,此时此刻的赵远舟更像是一只够不到桃的小猴子。
他不得不得不承认,至少此刻,他很喜欢现在的生活,那感觉怎么形容呢。就像是凌厉的冰雪里突然抽出一只嫩芽,不一定是春天来了,但似乎也不远了。牙筒里多了一只牙刷,拐角处多了一双拖鞋,寂静的空气里多了一道回响,还有空荡荡的心在被慢慢填满。
下雨了,雨滴前仆后继地朝着玻璃砸来。方才还落满光影的房间已然被黑暗吞噬。
一道闪电划破暗灰的天空,房间得以被照亮一瞬。
“不要给我希望。赵远舟。”黑夜里,卓翼宸的眼睛亮晶晶的。
“嗯?”
卓翼宸微笑着摇了摇头,在他开口前,赵远舟抢先说道:“所以,你的第二个愿望是什么?”
冉遗的鳞片是极阴之物,虽有吸食梦魇的效果,但也会让人慢慢丧失最珍重的记忆。
服过药后,卓翼宸的梦魇虽好,赵远舟却发现他的神情越发空洞,像是正在恐惧自己会慢慢忘记些什么。
他到底不想忘记些什么?又不敢忘记些什么?
冉遗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怎么就觉得他想摆脱梦魇呢?”
就因为你是神吗?就因为你以为破幻真眼可以看清一切真心吗?就因为曾经的人类都将你的施舍当作是馈赠,你就觉得他也会一样吗?
“呵,还真是悲悯众生的神。”赵远舟望着紧紧抱着相框团缩在沙发上的卓翼宸,他似乎是在祈祷什么人入梦。
赵远舟觉得心口一痛,原来那么高大的一个人,缩成一团都占不到半个沙发。这么看又孤单,又可怜。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没有朋友,甚至没有家人。
只有一个以看他痛苦为乐的死神。
“出来吧,裴队长。”赵远舟对着面前空无一人的客厅说道。
没一会儿,一位身着黑色西服的女子便从阴影中隐现出来,“好久不见啊,死神大人。”
“裴大人,还真是执着,你弟弟犯下错就要偿还,否则那几百条……”
“赵远舟,我今天来不是来替他求情。”裴思婧不等赵远舟说完便率先打断,“他不在?”
“谁?”
“算来,他也是你我的老熟人——卓翼宸。”
赵远舟不懂裴思婧为何这样称呼,“老熟人?”
“还记得那日你偷子午莲而放走的那只厉鬼吗?厉鬼挡道,百鬼难行。若不是你那日放走那只厉鬼,它又怎么会寄生在卓翼宣的身上使他丧命,而卓翼宸又怎么会心怀愧疚的活了十六年。”
裴思婧仰头大笑,近乎癫狂的问道:“赵远舟,你拥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怎么就忘记了他是谁呢?”
是啊,怎么就忘了他呢,是记不得,还是不敢记起。
“他究竟算你的什么人?”
赵远舟依旧戏谑地回答道:“宠物。”可下一秒,笑容便僵在了脸上。
“那么,你又是他的什么人呢?算不算是杀了他哥哥的仇人?”
“死神大人无需多虑,我今日前来只是想问,向来油嘴滑舌却以刚正不阿自居的赵远舟,打算如何给自己定罪呢?毕竟犯了错就要偿还。”裴思婧微微一笑,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身影又渐渐隐入窗帘下的一片阴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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