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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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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说,我和他们一样

-----正文-----

(六)

“你被黑了?”

“是啊,再让我见到他,我必把他那多余的玩意给砍掉……”程渝刚洗完澡,边擦着头发边和朋友陆勉聊天。

那边哈哈大笑,笑完又问他:“那你打算怎么办?”

程渝抿着唇,也在思索,对方又道:“你哥们我讲义气,给你投资开个百货公司。”

程渝笑骂:“滚。”

他下楼找吹风机,还在和陆勉骂人,碰巧和也下楼的程肆撞上了。

对方穿着宽松的银灰色睡衣,只看了程渝一眼,打开冰箱,拿出一罐啤酒。程渝这边和陆勉随意聊了几句便挂断了,冲程肆抬了抬下巴,对方一挑眉,又拿出了一罐。

程肆给他开了:“头发不吹了?”

“不了。”程渝手指抓着毛巾,草草地再擦了下,直接搭在头发上。

“工作找得怎么样?”

程渝拿起冰凉的啤酒,闻言无奈地长叹气,有些烦躁:“被黑了。”

程肆没有多惊讶,很淡地开口:“来我公司?”

程渝略加思索,现在的这个状况,好像也只有这个选择。

“不过你要从低做起。”

“嗯。”程渝也不想走后门,他想靠实力说话,他再也不是当年的小孩。

程肆捏着易拉罐,仰起头喝了几口,被冰了许久的啤酒泛着一股凉气,沾湿了他的指尖,有些水珠顺着往下滑,突出的喉结上下滚动。

程渝看着,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口水,匆匆把目光移开,心却开始变得躁动。

“早些睡。”程肆对他说,向楼上走去。

“……你也是。”

对方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明明没什么表情,他却好像读出了那人眼里的笑意,脸上稍微有些热,猛地灌了口啤酒,半响低低骂了一句。

(七)

程渝九岁那年,失去了父亲。

南方的冬天到处充斥着寒气,虽不像北方那样,但对于娇气的南方人来说实在是艰难。小洋房里开了暖气,但程渝硬是喊着冷,不愿意洗澡,被程父瞥了一眼,便安静了下来,俨然一副乖宝宝的模样。

这个家里,程渝只听两个人的话,一个是他哥,一个便是程父。

程肆是长子,性格成熟温和,学习又好,从来不用家里人担心,因此家里的骂名全让程渝给背了,他凭一己之力让全家人围着他团团转。

但程父严厉起来很恐怖,程渝被警告后就不敢再做些什么。

沈客姿乐呵呵地问他:“那你想怎么样?”

程渝软软道:“我想泡脚。”

说完他小心地看了一眼程父,对方没有什么大反应,他便松了一口气。

程肆已经从卫生间出来了,沈客姿便进去,没过多久端了一盆热水出来。

程肆看着这阵仗,伸手捏住了程渝的脸:“你又偷懒?”

程渝皱皱眉:“这怎么能叫偷懒。”

程渝满足地将脚泡进盆子中,眼见着沈客姿又端了一盆水给程父,自己也不自觉地开始打量起来。

即使房间里有暖气,他的父亲也披着一件棉衣。

程渝有些恍惚,程父是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是顶住程家的半边天,可是不知道从何时,他的父亲变得有些虚弱,程渝以前把这归为父亲老了的象征。

他没有多想,和哥哥炫耀自己有多舒服。

变动来得很快,程父突然一阵咳嗽,脸色肉眼可见变得苍白,沈客姿急匆匆地上前扶住他,程渝晃着的腿也停了下来,无措地看着他们。

没过多久姑妈程琳也赶了过来,一家人忙里忙外,动荡不安,年纪小的程渝站在一旁看着他们,看着姑妈匆忙把父亲带走,母亲焦急地出去送别。

窗外的天色很黑了,轿车的灯光驶出他们的视野。

程渝有些不安地伸手扯了扯他哥的衣角,小声问:“怎么了?”

他看见他哥的脸色也不太好,惯常善于收敛情绪的少年难得流露出同他一样的慌张,声音有些哑:“大概是……生病了吧。”

那之后他没见过程父,他见过母亲偷偷流泪,自己急切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和他哥说时眼睛都红了起来,看起来怪委屈的。

程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得安慰他一遍又一遍。

那天下着大雨,程渝上着课,望着窗外阴森森的天,莫名感觉心慌。

而后老师突然把他叫出去,外面站着衣衫不整的母亲,她的脸变得憔悴了许多,拉着不明不白的程渝离开学校。

程渝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恍恍惚惚走到医院的。

雨点一滴一滴砸落在地上的声音清晰可闻,哗哗的似乎在冲刷着他,他觉得整个人都变得沉重起来,差点站不稳。

程肆站在他旁边,担心地搂住他。

手术室外闪着红灯,一下又一下刺着他的眼睛。

他跟程肆摆摆手,自己靠着墙,手中还紧紧拽着雨伞。

程渝觉得老天爷一定不会给他开这么大的玩笑,这不应该是电视剧才会有的剧情吗,他又不是什么主角,他就只是父母哥哥疼爱的小孩而已。

然而医生走出来时,却是摇了摇头。

“程渝!”

程渝用手拽住他哥的衣服,眼泪一颗一颗不要钱地往下砸。

沈客姿也是眼泪蓄满了眼眶,但她生生忍住了,伸出手拍拍程渝的头,温柔道:“小渝,去和爸爸说话。”

程渝一边疯狂摇着头,一边被他哥哥牵进去,看到插满了呼吸管的父亲,心脏才像是被什么牵动了一下,一阵阵地疼。

他在父亲虽然混浊却印着他身影的视线下,哽咽着喊了一声“爸爸。”

(八)

公司里的人不知道他是程肆的弟弟,不过给了他很热烈的欢迎。

程肆说的从低做起,是销售部经理,这起步对于常人来说算高了,但是对他来说就是屈才,不过程渝很明白,这算是很好的历练。

这个城市毕竟是沿海城市,发展得很快,从当年的小城变成了如今的繁华,程肆的公司他后来了解过,没想到居然是最近几年很出名的公司,主要领域在娱乐,奢侈品这一块。

程渝能力出众,到来后销售量一直稳步增长,虽然这段时间增长率不是很明显,但是看得出来是有提升的。

程渝性格开朗,能说会道,把一干员工带得很好,大家都很喜欢他,再有外貌的加持,程渝成了很多女职员的追求对象。

何妍身为程肆的私人助理,也是和程肆一起打拼到现在的朋友,是程肆这些年唯一愿意深交的人,他和程渝之间的爱恨情仇她都知道。

她看得出来程肆很喜欢他弟弟,甚至到了无理由偏爱的程度。

“你弟弟很受欢迎啊,我数数,好像也就两周?”何妍笑着看向男人。

程肆没说话,只是低头点了支烟。

何妍不理解他:“他都回来了,你还在等什么?”

烟雾很快散去,程肆的眸子幽深,看不清是什么情绪。他手指夹着烟,淡淡道:“还不是时间。”

“要等到他谈婚论嫁了才是?”何妍无语,“现在追他的小姑娘,都可以占满你这个办公室了!”

程肆摇摇头。

他如果贸然出动,会惊扰了小孩,也会将对方越推越远。

何妍抱怨道:“老男人,死要面子。”

何妍的预想没有错,她每日跟着自己的老板撞见过很多回这种事,比如看见程渝和柜台小姐姐聊得很开心,比如程渝给女生们送温暖,买点零食什么的。

最离谱的是,有次一进公司,满门口都是鲜艳欲滴的玫瑰花,都快亮瞎何妍的双眼了。

敢在程肆眼皮子底下干这种事,不要命了?!

她赶紧扭过头去看她家老板的脸色,果然不是一般的差。

何妍咳咳两声,主动站出来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女员工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一副不好开口的模样,最后还是有女员工站出来诺诺地说:“是一位来买首饰的顾客送的,她在追程经理……”

何妍心道不好,这是双重踩雷啊!

她皱着眉头,吩咐人赶紧把这些东西拿走,又退回程肆身边悄悄问道:“还有什么吩咐吗?”

程肆摇头,淡漠地略过,走向电梯。

何妍跟着他久了,对方性格虽冷淡,但大多都是温和的,如果对方连话都不想说,那就是真的生气了。

何妍跟在后面不住地摇头。

这个人自作自受!

程渝听说这件事后立马嘱咐员工,凡是有人送东西,一概不许收,女员工们自然乐意而为之。

还有女员工坚持不懈,下班后想约一约程渝。

“程经理,今天晚上吃个饭吧?上次你帮了我大忙,我真的很想好好感谢你。”

女孩子的目光很真诚,程渝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拒绝。

“你放心,就吃个饭,没什么的。”女孩子见他没有立刻拒绝,乘胜追击。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有个身影朝这边走来,两个人疑惑地看去,女孩子有些害怕,程渝则是疑惑。

每个公司都有一个规定――严禁办公室恋爱。

女孩子怕被老板误会,立马和程渝隔了些距离,规规矩矩喊了一声“总裁好。”

程渝眼中的疑惑遮都遮不住,他问道:“程总,有什么事么?”

听他正经地喊自己“程总”,程肆心里像被一只猫挠了一下,有些痒。

他扫了一眼女生:“姑妈喊我们回去吃饭。”

程渝:“……”

女生:“?????”

女生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瞪眼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们,程肆对此没有多大的反应。

程渝来公司后发现程肆基本上不关注他,略过就略过,还以为程肆不想公司里的人知道他们的关系呢,谁知道现在突然搞这一出。

程渝对女孩道:“不用谢我,我应该做的。”对她抱歉地笑了笑,不明所以地跟着程肆走了。

销售部私人员工群炸开了,他们都没想到程经理和程老板是一家人!

女员工1:“我早该想到的,他们都姓程!”

女员工2:“简直了,他们家基因要不要这么好?”

女员工3:“天,我真的是看不出来。”

男员工1:“可能总裁想避嫌吧。”

员工们叽里呱啦的聊了一堆,而目睹过程的女生十分崩溃:“我完了,你们不知道,程总看我的那一眼,我感觉我像是坠入了冰窟里,那眼神就像是在说‘别沾染我弟弟’。”

女员工1:“一路走好。”

女员工2:“怕了,以后不敢追程经理了。”

女员工3:“人家这身世,我多想了。”

何妍乐滋滋地刷着,莫名感慨,给程肆发了个消息。

“你到底怎么喜欢上他的?”

(九)

怎么喜欢上程渝的程肆不知道,他对弟弟的偏爱从很早很早就有,也许是因为弟弟很缠人,又或许是弟弟很可爱。

什么时候喜欢上程渝的,程肆也不知道。也许潜藏在他身体里很久了,只不过那件事,把他内心所有的阴暗暴露在了阳光之下,才让他审视他自己。

他对程渝的爱,到底是亲人,还是恋人?

那年程渝十六岁,刚上高中。

程肆选择了北京的大学,一个年回来那么几次,两兄弟感情很好,平常经常联系,程肆的舍友都知道他是个妥妥的弟控。

临近寒假,程渝发来的消息几乎都是“哥你怎么还不回来?”“我好想你啊哥。”“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程肆看着这些消息,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他的舍友都调侃他“养弟弟跟养老婆似的。”

后来学校提前放假,程肆没和家里面说,他打算给他们一个惊喜。

早上的车,那时交通还不是特别发达,也不算富裕,他买了个卧铺,从北方到南方,直到下午才到。

他特地选了周末,这时候程母去上班,但程渝一定在。

他敲了敲门,没人回应,他再敲,耐心地等了一会,还是没人回应。

他干脆用钥匙打开门,房间里没开灯――压根就没有人在。

他靠着门,给程渝打了个电话,奇怪的是打了许久都没什么反应。

程肆心觉不妙,又打了一遍,这次响了一会通了,他立马开口:“程渝?”

那边传来奇怪的声音,他弟弟喘着气,声音压得很低,还带有哭腔:“哥……”

程肆狠狠地皱起了眉:“你在哪?”说着在门关的柜子里找到了车钥匙,关上门,往外走。

“十字路口的南边巷子里,有人跟踪我……”

“你等着我,别挂。”

他们有两台车,以前是程母一台程父一台,程父去世后就没怎么用过,不过还是定期护理。

程肆开着车,用着从未有过的速度往十字路口赶,周围响起阵阵鸣笛,他一边注意着路况,一边仔细倾听电话里的声音,那边呼吸声很轻微,连带着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都紧了许多。

程渝听起来像是跑,后边跟着急促的脚步声。

忽然响起几道沉重的闷响――程渝被抓住了,后面人的声音很粗,断断续续的:“让你跑……长那么……婊子,你给不给……”

有几个肮脏的词爆出来,程肆彻底顾不上四周的情况了,耳里只有他弟弟的哼哼声,他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手臂上凸起青筋。

电话啪地被挂断,程肆冷冷地将手机丢在一旁,随意在路边停了车向小巷子里跑去。

很久以后的程肆回忆起来,如果不是那天,他会不会发现自己对程渝变态的爱?

他想不明白,他唯一知道的是,如果那些人真的碰了程渝,他可能真的控制不住把那些人杀了。

程渝的衣服被扯得稀碎,寒冷的风从巷子口穿过来,再钻入他的衣服中,刺骨的冷意才稍稍让他回了神。

他看见他哥高大的身影,耳边是拳头用力砸在皮肉上厚重的声响。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程肆打架,少年的眼眸全是他陌生的狠戾,染血的拳头在空中颤抖,他目光发白,有些分不清谁是谁,他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踉踉跄跄地起来,不顾一切地去搂住了他哥的腰,拼命地往回拉。

他听见自己喊了好几声“哥”,看见少年冷静下来后似充斥着血色的双眸。

那一刻程渝感到了一种荒谬的美感。

两个人恐惧地看着他们,拖着被打得最重的拿一个走了,程肆冷着眼直勾勾地看着他们的背影,直到耳边传来几声细软的呼唤。

“哥……哥……”

他撇过头,小孩颤抖着手摸上他的嘴角。

“疼吗?”

程肆突然有一种恐怖的冲动,打架后的热气蔓延至全身,尖锐的疼痛布满四肢百骸,他近乎绝望地看着程渝,心想。

我怎么能这样,他是我弟弟。

他声线变得沙哑:“你怎么样?”

“冷……”程渝没说完,身上被披上了一件衣服,程肆用着比以往还要大的力气裹住程渝,然后抱住他,拍着他的背。

程渝将下巴磕在程肆的肩上,后知后觉地泛起一股凉气。

“他们跟了我很久……”程渝咬咬唇,“他们想对我做那种事,好恶心……”

程渝止住了声音,他感觉他哥收紧了力气。

“程渝。”

程渝脱离了怀抱,有些慌张地抓住他哥的手,却摸到了一片冰凉。

他讶异地抬起头,看见程肆压低的眼眸,带着翻涌的情绪。

明明是白天,他却觉得对方身在黑暗。

“如果我说,我跟他们一样。”

程肆看着弟弟惨白的脸,生硬地抽走了手。

(十)

程渝记得父亲下葬的那天,天空也是一片黑暗。

和父亲有生意来往的人很多,身着黑衣,重重黑影像是魑魅魍魉,而后下起了雨,雨滴声啪嗒啪嗒地砸在泥地里,混杂着抽泣声。

程渝想一切都尘埃落定了,棺材板一钉下去,人就该被埋在土里腐烂发臭。

他也会有到来的这一天。

母亲站在雨中,手中明明有伞却没打开,雨水冲刷着她的脸颊,看不清是水珠还是泪滴。

程渝没有帮忙,这一刻他很明白母亲。

爱情或许亦是如此,一个人撑伞,为另一个人遮风挡雨。

然而现在没有人给她撑伞了。

程渝本来也想尝尝被雨水冲刷的滋味,可雨滴没掉多少,上空就空了一片,他怔愣着仰起头,程肆同样身着黑色衬衫,手中握着一把雨伞。

他蹲了下来,抽出纸巾给他抹了抹脸。

巨大的扇面投下一片阴影,阴影下的脸就跟这阴霾的天气一般。

“傻站在雨中做什么?”

“想淋雨。”

程肆瞥了一眼不远处默默流泪的母亲,伸出手,将小孩按入怀里。

程渝感觉到他哥按着他背的力气很大。

少年平稳的声线似带着雨丝的凉气:“哭吧。”

程渝眨眨眼。

“想哭就哭,不用躲进雨中。”

程渝想,他哥怎么比他还懂自己。

他被程肆这么一说,才发现自己是在无声地憋着眼泪,当他觉悟之后,眼泪顿时湿了程肆的衣衫,留下一小片痕迹。

他又想,他哥怎么能这么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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