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天空在我的视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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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女生很热情，见到程渝也是高高兴兴地打招呼，和他们随意地自我介绍。

程肆点点头，绅士地给她递去菜单：“想吃什么自己点。”

她不客气地接了过来，勾了几个还给程肆。

她说她叫甄媛，在本市的重点高中当英语老师，还说程肆年轻有为，她很喜欢他沉稳的性格，一点也不像比她小了两岁。

程渝心不在焉地听着，然后听见甄媛问起了他：“程渝先生您在哪工作？”

程渝抿抿唇：“我哥公司。”

“你们家真厉害，弟弟哥哥都这么优秀。”兴许是年纪问题，她说话总带着一股老成的味道。

甄媛发现程肆自己勾完就给服务员了，连程渝的建议都没问一下。

她忍不住道：“程渝先生呢……”

“我帮他点了。”他说着，给她盛了一杯茶。

也是，哥哥应该很了解弟弟的说。她这么想着。

甄媛和他们闲聊了许多，久久没提到恋爱这一方面的事，眼见着上菜了，她看见程肆拿起一盘菜，放在了程渝面前。

她见那盘菜放了很多辣椒：“程渝先生也喜欢吃辣吗？”

程渝没得回答，程肆不知道什么时候点了一杯冷饮，早早就上了，他拿过来又一次放在程渝面前，笑着说：“他吃不得辣，一点点就辣得要死。”

程渝没想到对方这时候会当面提这些，不满地喊了一声：“哥。”

“但他很喜欢吃。”程肆说着给他夹了一筷子菜。

“……”

甄媛觉得程肆很宠弟弟。

她主动提了本次见面的有关话题：“程肆先生，你有过恋爱经验吗？”

她这话一出，气氛忽然有些诡异。

程肆沉默了会，甄媛忙说：“你不想说也没问题。”

“没事。”他还是开口，“有过。”

“结过婚吗？”

“没有。”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结婚对象？”

“嗯……”程肆像是想到了什么，眼角有些笑意，“黏人的，能在我工作之余逗我开心，可以让我借此放松，性格最好是活泼可爱些的。”

程渝咬碎了嘴里的脆骨。

甄媛看起来挺高兴的：“我很喜欢程先生你这样的男性，很能给人带来好感。”

“谢谢。”

“那……你喜欢我这样的吗？”

“……”程渝闷声吃着饭，一口接一口没停过。

程肆用纸巾擦了擦嘴，温柔地笑了笑，说：“我很欣赏甄小姐，不过还是想和你承认一件事，我没有结婚的打算，但是家里人催急了，我不得已才答应见一见面。”

甄媛明白了，但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句：“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不好意思。”

知道对方并没有那个意思后，甄媛讲话也放开了：“你是有喜欢了的人吧？我懂，毕竟这个年纪确实该谈个恋爱了……”

程肆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程渝觉得这餐饭吃得很难受。

送走了甄媛后，程渝默不作声地跟在他哥后头上了车，天已经黑了，街上是车水马龙，他们穿梭在一片灯光之中。

车载音箱悠悠地放着古典乐曲，程渝不免在心里嫌弃这个老男人。

他想了半天，他那着急的性子容不得藏着好奇和脾气，单刀直入地问了：“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程肆看起来很悠闲，只有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闻言笑了下：“那么着急结婚做什么？”

“不早了，你都二十八岁了。”

程肆睨他一眼：“那你怎么还不谈恋爱？”

程渝一噎，闷闷道：“还没找到合适的。”

“我也是。”

……

车内静默住，程渝按下按钮，车窗开得更大了，风不断向车内冲来，几乎掩盖住了乐曲的声音。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低声音说：“你在等什么？”

他在赌，赌程肆听不见。

然而那人的声音穿透风声，飘飘进入他耳中。

“等你。”

（十七）

有一年冬天，他们回老家过，虽然程父永远地离开了，但还有程渝这么一个系着血缘的孩子存在，他们几乎每年都会回去过。

这一年里程渝多了一个玩伴，是一只中华田园犬，说得难听点就是土狗。

程渝小孩子心性，毛茸茸的小动物他都喜欢，得了这么一个玩伴乐得每天和狗形影不离，由于文化水平还不高，他起了个家家都会起的名字——小黄。

程肆觉得好笑，看着两个小家伙在他身边打转。

说来也奇怪，程渝身上好似有什么特性，可以吸引一切小动物。

程肆年纪大，年前要帮家里忙这忙那，顾不上去照看他弟弟，结果有一天下楼，发现家里的狗由小黄一只变成了很多只，他差点以为自己眼花或者梦游，直到看见他弟连睡衣都没换哒哒哒地跑下来一把抱住狗后，才恍然回神。

“哪来的？”他蹙眉。

程渝高兴地炫耀：“这是我的朋友！”

程渝这几天一改往常黏着哥哥的习性，带着小黄走街串巷，村子里巷子多，住户多，大家又挤在一起，互相熟得很，家家户户几乎都养狗，程渝随便一搭话就收获了一群狗迷，没几天就也屁颠屁颠地跟着他走了。

最听话的是一只金毛犬，饶是程肆也有点吃惊的程度，金毛很乖巧，也特别懂人性，每天清晨都会自动来到程渝家楼下等程渝。

程渝这孩子喜欢赖床，大人们起来看见一条狗孤零零地坐在楼下等着都觉得好笑。

程渝给它起名大黄，美名其曰小黄的兄弟，久而久之亲得跟自家似的，程家人有时会喂东西给它吃。

程肆闲下来时甚至有些嫉妒，捏着程渝的小脸蛋笑着说：“行啊你，有了狗忘哥哥。”

“哪有……”

程肆有心逗他：“那你说你更喜欢谁？”

程渝被难住了，他看看怀里瞪着一双混黑眼睛的小黄，又看看面容英俊的哥哥，思索了半天。

程肆“嘶”了一声，又捏了捏他脸蛋，这次使了点力气，程渝不满地看着他，他才松手：“你这喜新厌旧的小孩。”说不上来，他居然幼稚到要和狗争风吃醋。

程渝扭捏地向他哥靠近，对方身上熟悉的檀香让他下意识地眯眼，然后小声道：“哥……”

程肆看了他一眼：“嗯？”

“我最喜欢的……”程渝撇撇嘴，“……是哥。”

程肆顿时笑了起来。

（十八）

这个季节的麦田，由于天气的原因是无法下种的，麦子的梗都凝结在土里，踩上去压根无塌陷之感，只不过春天会长杂草，麦梗和草根扎脚，但程渝依然很喜欢带着一群狗去麦田里玩。

寒假期间，程渝已经成为村里的“狗老大”，走到哪都有一群缀在身后，好不威风。

有一次在家里玩，程渝猝不及防被小黄亲了一口，碰巧被路过的程肆看到，为此笑话了他好久，弄得程渝很是郁闷。

程肆还给小黄起了个绰号，叫“小短腿”。

原因是它腿短，跑起来一颠一颠的，不像大黄那般帅气。

程渝会拉着程肆跟自己一起去麦田，田间虫子多，程肆虽不太适应，但看着程渝高兴地在前面跑，倒也不是很在乎了。

他插着口袋跟在后头，路上经过一座桥，程肆随意地点起街上买的鞭炮，扔进水里，轰的声响让程渝和他的狗小弟都吓了一跳。

犬吠声四起，程渝呆了半天，见他哥望着他笑，生气道：“哥你干嘛？！”

程肆闷笑着摇摇头，见小家伙不理他了，带着一群狗往田野里肆无忌惮地跑。

田野一望无际，风一吹过，把一整片草都吹得荡漾，他眯着眼，耳边是程渝发出的欢呼和狗叫，居然还挺融合，没有丝毫违和感。

程肆静静地看着程渝费力地爬上比自己高了半个身子的山坡，见他满头大汗，和泥土混在一起，脸上却扬着少年独有的肆意的笑。

程渝不在乎脏，直接躺在山坡上，扭了个身子，因为开心而忘记了他哥刚才吓他那件事，大声冲他哥喊道：“哥！”

程肆也回了他一个笑，三两下爬上去，躺倒在他旁边。

程肆的动作掀起一小阵风，程渝被草扎了一下眼睛，于是乎闭着眼朝他哥靠近。

程肆一侧头，便能感觉到小孩的呼吸声就在自己脸侧，还有着痒痒的热气：“哥，你看看天。”

他朝天上看去。

程渝适应了以后，睁开了眼，也一同看去。

程渝的声音轻轻的，就在耳畔：“我以前很喜欢看杨红樱的《笑猫日记》，还记得第一个故事里头笑猫是这么说的‘每个人头顶上都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

“哥，但是我和你一定是同一片天空。”

程肆觉得弟弟大概是在田里混久了，总有股草香。

他问：“为什么？”

“因为我们一直在一起。你看，现在你的天空在我的视线里。”

（十九）

老家总有一些奇怪的听闻，或真或假。

今年回来他们就听见了一件事，在程渝印象中有个又高又瘦、和谁都是一副笑眯眯样子的男人，就在前不久，不知道为什么，半夜独自一人走上铁轨，被火车撞了。

明明昨天还在跟你笑着的人，今天就离开了世界。

程渝听到这个不免有些难过，因为他想起了爸爸，程肆也是一阵唏嘘，安慰了弟弟好久。

村里还有一个传说，就是小孩子晚上不能过桥洞，因为按照他们村里的习俗，每逢人下葬，就要抬着棺材经过桥洞，那个地方常年有着湿气。

今年过年，他们要去取烟花，烟花放在同村的一户人家，恰恰要经过桥洞。

程渝路过商店时被某个叔叔告诉这么一通，吓得半死，抱着他哥怎么也不愿意过去。

程肆无奈地说：“都是骗人的，你小时候过去了不知多少次了。”

程渝猛地摇头。

知道和不知道的情况是不一样的啊！！！

程肆没懂他的心情，好声好气地哄着：“听话，哥背你过？”

程渝刚想摇头，但听见这么一个建议，立马双眼放光，犹犹豫豫地“嗯”了一声。

哥哥宽阔的肩膀就像是给了他依靠，从小到大都是这么个肩膀挨着他走过来的。程渝搂着程肆的脖子，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头凑近对方的颈间，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

“哥。”

他盯着黑暗的某一处开口。

“怎么？”

“好黑。”

“不怕。”

程渝心想他没说怕，想了半天又开口：“要是每年都能这么过就好了。”

程肆笑了声：“哪年不是这样过？”

程渝摇摇头，头发扫着他哥脖子：“不，不一样，以前的我不是狗老大，没听见这个传说，也没有被你背着去取烟花。”

“这叫蝴蝶效应。”

程渝眨眨眼：“是什么？”

“简单来说就是一环扣一环，假如你重新来过，选择的路不一样，结果就会不一样。”

程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埋下头，闷声道：“那我很喜欢这个选择。”

“我很喜欢当狗老大，也喜欢被哥背着。”

“今年很开心？”

“嗯，开心，很开心。”

把烟花取回去后，在春晚咿咿呀呀的歌声下，在零点时，点燃了烟花。

烟花炸开了，他们脸上的色彩一个比一个绚烂。

（二十）

中学的孩子们心思都成熟起来，程渝在经过一系列事情后也改掉了自己的小孩子气，他稚嫩的脸长开，在原有的基础上更精致了点。

这时候的孩子想法还很简单，程渝长得好看，成绩又好，人又有钱，性格还不像其它富家子弟那样难搞，刚进初中就很受人的追捧，男生女生都很主动地跟他搭话，这让他有点受宠若惊，毕竟在他的人生中，女性朋友少，男性朋友更是少得可怜。

他一向好脾气，很快就有了许多朋友。

他同桌是个捣蛋的男生，名叫陆勉，两人刚开始很会装，说话和和气气，没过多久对方本性暴露，时不时逗他一下，让乖巧的程渝好几次红了脸。

陆勉每次逗完又会给回一甜枣，从食堂带点零食什么的，两个人吵了又和，和了又吵，班里人见怪不怪。

很快大家也知道了，程渝有个哥哥，长得还很帅。

容小易挽着苏颜的手臂，和她咬耳朵：“程渝的哥哥好帅哦……”

苏颜一副恨不得已的模样：“我家怎么没有这么好的基因!”

陆勉和程渝肩并肩走着，望见校门外路边的车，一挑眉，侧过脸和程渝说道：“你哥哎。”

“嗯。”程渝脸上是收不住的开心。

陆勉瞧着他的神色，颇有点不爽：“怎么没见着你对我笑这么开心呢，你很喜欢你哥？”

程渝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和他拉开了点距离：“当然了，他是我哥。”

陆勉啧啧摇头，走到程肆面前主动打了招呼：“哥哥好。”

程肆上了高中，申请走读，还取消了晚修，可谓是为了程渝付出了许多。

他穿着校服，脸上还挂着点汗水，撑着电瓶车看手机，闻言点点头，算是回应了，然后轻车熟路地接过程渝的书包放在前面，把手机丢给他。

“明天见。”程渝还是和他的同桌礼貌告别。

陆勉冲他笑笑：“再见。”

暗中的容小易嘀咕说：“他哥哥这长相，可以去当男明星了！”

苏颜则是羡慕：“他对程渝真好啊……”

程渝拿着他哥的手机，见车子开出了一段距离后才放心地将头搁在他哥背上。

“晚上想吃什么？”

“唔……排骨吧。”

程肆静了一会，似不经意地问：“刚才那个，你朋友？”

“我同桌。”程渝思索了一会他们的关系，班里想和他好的人蛮多，但是真正交好目前也就陆勉一个，对方只是喜欢逗自己，倒也不重要，反倒让他们之间的关系更近一些。

程肆没说话，程渝感觉到耳边的风快了点，他哥身上似乎有一种独特的香气，混杂着洗衣粉的味道，直直钻入他的鼻子里，很舒服。

想着，他不由自主蹭了蹭。

程肆一顿，又问他：“最近怎么样？”

“还不错，老师很好，就是班主任有点啰嗦，班里有一部分人不喜欢他……政治要背好多，好烦……”

程肆一言不发地听着程渝在他耳边小声抱怨，嘴角情不自禁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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