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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大的密密麻麻的黑暗。

-----正文-----

周熠站在床头,看着程北熟睡的脸。许久不见阳光而过分苍白的皮肤,昼夜颠倒和精力不济让他眼底一直有色素沉淀的淤青。浓密黑长的睫毛垂下来,憔悴孱弱的样子叫周熠舍不得把他叫醒。舍不得说他要说的事情。

程北在梦里也不安稳,手指时不时蜷缩着抽动,像是想要抓紧什么。周熠心里突然一阵酸楚。他蹲下来,碰了碰程北的手,“醒醒。”

“嗯…”程北皱了皱眉,很快睁开眼睛,细细密密泛红的血丝让他看起来像是哭过。“几点了?”他声音有些哑。

周熠递过来一杯水,“六点。”他看着程北喝水时滚动的喉结,自己也觉得嗓子有些干涩。

“放王勇那儿的照片,有人认出来了,说见过欣欣。”

程北的瞳孔一瞬间缩紧,他放下水杯,目光和嘴唇同样在颤抖,“真的?”

“真的。但是那个人说,看见装着欣欣的卡车进了缅甸。”周熠的语速很慢,好像在他的声音里掺了车轮滚动时摩擦地面的声音。他低着头避开程北一瞬间心如死灰的眼神。

“你决定,要不要放弃。”

……

一种深入骨髓的剧痛在身体内以闪电般的速度上升。

生死未卜的时候,至少有个看着像是希望的东西悬挂在那里。那是可以把扔出抛物线的烟头当成流星的希望。

越是接近结局,越会容易有想要后退的念头。

时间慢得如同停滞,像是每分每秒墙上挂的圆钟都在艰难地喘息。过了久到周熠保持着一个姿势身体微微僵硬的时候,他听到程北祈求的声音,“我们去缅甸吧。”

然后他就好像是在叫醒他之前无数次预想过的那样,重重地,如释重负地呼吸了一口气。

在饭店的餐桌上,王勇听到他们俩说要去缅甸的事,眼睛都快要从眼眶掉出来。

“疯了啊?你们不要命了!”

周熠没接话,把叠进报纸的钱推过去,厚厚的现金,旁边还有同样厚的一摞钱。他的视线转向坐在王勇旁边的女人,“能把那天的事再说一遍吗?”

“可以的。”女人伸手接过周熠递来的一支烟,王勇还没从目瞪口呆中恢复过来,却很长眼色地掏出打火机帮她点了火。

饭店头顶电风扇嗡嗡转着,女人故意压低了声音,带着乡音的字句在嘈杂的环境微微有一些模糊,可所有人都全神贯注,听得认真又清楚。

和王勇转述的内容差不多。程北又拿出手机打开相册,给她看了几张照片。“您再看看,是这个女孩吗?”

“是哦。长得一模一样,我不会记错。一辆车塞得满满当当,全是小孩,这孩子的胎记这么明显,年纪也对得上。”她慢慢吐出一口烟雾,“你们是打算到了缅甸也像在这边儿这样,挨个地方找?那找不到的。”

她弹了弹烟灰,“用卡车运孩子。你想啊,得是一个多大的组织才做得到?就你们俩,想要去问出来消息,想要找人,从他们手里边救人……”她叹了口气,“不如趁早回去吧,你们俩还年轻,人各有命。丢小孩这种事,很多家庭都经历过……哪能一直什么都不干了,这辈子光找孩子呢…”

旁边的王勇听到这句话却好像突然被点了某个穴位一样,后背都坐直了,眼睛也突然有了点神采。

“我,我记得瑞丽那边儿,有个社团。就是好多丢了小孩的家长组织的,每年都有公益演讲什么的活动,有几年都开到这边儿来了……哎,他们不少孩子都是被偷到缅甸,你们要不然去问问?就算要去也不能就俩人去啊。虽然我肯定不会跟你们去的。但是多一个人就,多个帮手是不是啊。”

王勇慷慨激昂地说完,举起桌上盛满白酒的杯子用力灌了一口,辛辣的味道充满口腔。他呛得咳嗽,满脸通红,突然记起来自己原本是想劝两个人别去,嘴动得比脑子快。

程北和周熠对视了一眼,前者手指握紧到关节都有些泛白,轻轻点了点头。

周熠问,“那个社团叫什么名字?”

瑞丽边境围着绿漆的栅栏。对面是草木葱郁的景致,却让周熠感觉像是看到了庞大的密密麻麻的黑暗。

程北站在他身后,两个人寂静的像是按兵不动的象棋,片刻后他才小声说,“回去了。”

他们加入社团的第五天,知道这里正在组织一场救人的行动。

领头的是一个退役的刑警,徐令番。他家里有对双胞胎,一个孩子五岁的时候在集市被偷偷抱走,剩下来的小孩也常年郁郁寡欢,重度抑郁,十二岁那年跳楼自杀。

是他把这些失去孩子的父母和其他亲人组织到了一起。起先是大家聚在一起互相安慰鼓励,交流收集的信息,中途不断有人加入,也不断有人放弃和退出。

后来慢慢人多了一些,开始向全国其他的城市做宣传演讲,能做的似乎只有这些。

可是从两年前Ella加入之后,她开始游说和动员一些家长和自己一起去缅北。

她的儿子在两岁时被诱拐,她追那辆黑色的面包车追了整整两条街,最后人贩子从窗户扔出来一个不断挣扎扭动的麻袋。

麻袋重重摔在地上,她连滚带爬去捡,发现里边是只被绑住嘴的狗,再抬头,车已经彻底开远。

Ella每讲一次这件事都觉得仿佛被一双手硬生生掰开头骨。她从来没放弃过寻找孩子。这些年不断有小孩被偷运到缅北,犯罪活动猖獗,有完整的一条运输和产业链。

她原本就是在边境做贸易生意,人脉广,用了几年的时间弄清楚那边专门做贩卖儿童的地下集团,运送来的孩子被当作货物关在地牢一样的地方,分不同渠道向外输送。

有的被送到军队,有的被卖给偏远的乡村,还有人在诈骗集团成为赚钱工具,最惨的是砍断四肢成为猎奇表演者或是乞丐……集团的老大是一个五十岁的男人,被叫做黎叔,离婚两次,有一个十八岁的女儿和六岁的儿子。

他们用了两年的时间不断摸索对方底细和安插眼线,原本行动放在明年四月的泼水节。但是周熠和程北加入后,徐令番决定把行动提前到一个月后,黎叔的生日宴。

“这是阿力,在黎叔的院子当清洁工。这个是Ella,你们见过,现在是黎叔小儿子的家庭教师。还有一个生日会上的客人,也是我们这边的,叫沈诀,黎叔最近的合作伙伴,会坐在最中间的桌子。”

“我和周熠会混在厨房的下人里,Ella带我们进去。程北,你和沈诀一起,你是…他带来的礼物,”徐令番顿了顿,眼神转向他,“是那天唯一能接触黎叔的人。”

“我明白。”程北用力地点头,苍白的脸除了雪地般的寂静没有任何表情。他早就没有必要再有任何理由爱惜自己的尊严了。

徐令番沉默地挪开目光,有些浑浊的眼睛像是有着重度雾霾的夜空,里面却有类似启明星的璀璨的光微微闪烁。

“我们要救的是被关在地下室的所有人,所有孩子,不要乱,一切行动都听指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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