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将军府鸡飞狗跳。
“都给我站住!”段赤心提刀就砍。
“父亲息怒!”
“父亲饶命!”
“饶命啊,父亲!”
仨男人满屋子地躲,就像三只上蹿下跳的猴儿。
追了几圈,段赤心杵着刀停了下来。他之前伤了腿,如今虽说能正常走动了,可这样跑起来还是撑不住。
“父亲?!”段执宜看出自家老子状态不太对,一掀被子就要下床去看看,谁曾想这一动就牵扯到了满身的「伤」,痛得他“哎哟”一声跌了回去。
段赤心见状更是气得不行,提刀指着仨养子破口大骂:“孽障!一群孽障!”
“父亲息怒……”仨男人耸着肩膀缩在不远处,怂不拉几地求饶道歉。
段赤心积威深重,段君立仨人其实都很怕这位养父。
平日里段赤心若要揍他们,他们躲都不敢躲,只敢立在原地挨打。
今天破天荒地齐齐躲避,那纯粹是因为仨人都看出段赤心是真动了肝火。他们若是站在原地不躲,估计眨眼间就成了三具新鲜出炉的尸体。
“都给我跪下!”段赤心扶着膝盖,杵着刀,有些一瘸一拐地走到楠木圆桌边坐下。
仨人见他似乎不打算砍人了,这才齐齐双膝跪到地上,但都是原地下跪,都不敢离段赤心近了。
段执宜撑起来靠坐在床头,两手按在被子上,就像只偷偷观察形势的猫咪。
段赤心看自家崽子这样子,有火都发不出来了,痛心疾首地问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是他们胁迫你了是不是?你就给我一句准话,今天要不要杀了他们?!”
段执宜眉心一跳,强笑道:“大过年的,见血不好吧。”
段赤心“哐”地一声重重拍在桌子上,“我看没什么不好!”
段执宜肩膀一颤,缩着个肩膀不敢跟自家老子对视。
眼角余光一瞄,他那仨养兄弟也缩头缩脑的,显然怕他家老子怕得厉害。
一群没用的男人!
段执宜心里虽是这么骂,可他自己也一样「没用」,被他家老子的淫威震慑得死死的。
“你这样子能下床吗?”段赤心没好气地问。
段执宜心虚不敢吭声,低垂着头默默抓着被子。
此时无声胜有声。
段赤心怒火直冒,“今天大年初一,有多少人要来拜年你知道吗?你堂堂世子不能出面待客,这说得过去吗?”
段执宜自知理亏,深埋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
段嗣昭看不过眼,出声道:“父亲,这事错不在世子。昨晚世子醉了酒,是我等一时迷了心窍,失了节制,这才连累了世子。错都在我们,父亲要打要骂就冲我们来吧。”
段克权也着急维护道:“大哥说得没错,错都在我们身上,跟世子没有关系。世子昨晚都醉了,发生什么他都不清楚。要怪就怪我们哥几个没定力,父亲要罚就罚我们吧。”
“是啊,父亲要骂就骂我们吧,跟哥哥没有关系……”段君立也着急帮腔。他昨晚就该制止老大、老二的,或者至少也该提醒老大、老二节制点。
可昨晚场面太火热了,老大、老二太久没开荤,一做起来就跟疯了一样。
而且人一多就会有攀比,他看老大、老二就跟比赛似的啪啪猛操,他心里也存了鼓劲儿。
于是乎,昨晚他们仨都上了头,一个一个地轮着来,直把世子操得晕过去又醒过来。
最后他们仨都做到近乎打空炮,这才意犹未尽地收了手。
“呵!你们当然该受罚!”段赤心神色堪称狰狞,拿起长刀就一瘸一拐地走到仨养子面前,“大年初一,世子躺在床上下不来,你们还有脸在床下到处走吗?”
段赤心说着就举刀要往养子身上砍。
“父亲!!”段执宜惊心骇神,一个着急从床上掉了下来。
“世子!”段嗣昭几个爬过去就要扶他。
段赤心看着养子和亲生崽在地上爬来爬去的,甭提有多糟心了,搞得他像什么棒打鸳鸯的「恶公爹」一样。
“都给我跪好!”段赤心走上前就给了仨养子几脚,接着跟拎小鸡仔似的把亲生崽拎到床上坐着,“你给我坐好!大年初一不见血,你老子我不会对你的「兄弟们」下死手!”
「兄弟们」这几字咬字极重,阴阳怪气的,就像在说「小情郎」似的。
段执宜臊红了脸,都没脸去看他家老子了。
段赤心转头对着仨养子就是一通暴揍,他不拿刀锋砍,直接拿刀背砸,揍得仨养子直接趴地上起不来了。
这下好了,不管是亲生崽还是养子都下不了床了。
段赤心这才算出了口恶气,一扔长刀转身走了——今天是大年初一,揍完了「熊孩子」,他还要去前院招待登门拜访的亲戚呢。
屋里,仨男人就跟三条死狗似的,全靠下人进来把他们从地上抬起来。
“我不走……”段克权身上都力气了,嘴上还很精神,“我要跟世子在一起过初一。”
段嗣昭和段君立也嚷起来,“别动我,就让我趴这里!”
下人们一脸为难地看向世子。
段执宜靠坐在床上,心情复杂地道:“扶他们趴榻上就是。”
于是乎,仨男人分别占据了屋里能趴的坐具。
段嗣昭趴罗汉榻上。
段克权趴大号绳床上。
段君立则趴矮脚贵妃榻上。
段执宜看着这惨兮兮的仨男人,突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这一笑,仨男人也跟着他笑。
段执宜心里忽地轻松起来。
他家老子这一顿胖揍也算是变相为他出了口气。
他现在再看老大、老二,心里也没那么气了,准确来说,他是没什么好气的了。
等笑够了,段执宜就掀开被子,低头检查自己的私处。
他伸手指进去摸了摸,不出所料,果然屄穴内起小水泡了。
段执宜从床头小柜子里拿出药膏,两腿立起来张开踩在床上,一边自个儿上药,一边给仨男人训话:“你们仨活该挨打,一点不知分寸!我这都起泡了,你们知不知道?”
回答他的是几道吞咽口水的声音。
段执宜一抬眸,就见仨男人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
而且,这仨还整齐划一地调整出了一个诡异的姿势——人趴着,但又微微侧着,像是怕压着了似的。
段执宜反应过了什么,眼睛一瞄,果然看到了某些糟心玩意儿。
“你们都成这样都还能起反应?”段执宜都惊呆了。
这仨都快被他老子揍瘫了,居然还能一看他光着屁股就屌硬。
真是没救了!
段执宜一脸糟心地低头抹药,都懒得说这仨了。
他涂抹得很仔细,指腹沾着药膏,慢慢地推进穴口,细细地挨蹭肉壁。
“世子……”段克权咽了咽口水,鸡巴硬得有点发痛了,嗓音沙哑地哀求道,“你别这样引诱我们了好不好?”
段嗣昭也是「苦」不堪言,他本就性欲大,世子还这么大张着腿对着他们——说是涂药,可那行为跟「自慰」也没什么区别了,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勾引——这叫他怎么受得住?
段君立也鸡巴梆硬,可惜现在身上痛到形同残废,他连手指头都动不了,更别提自己撸屌疏解了,真是怎一个惨字了得?
段执宜哼笑一声,蔫坏蔫坏地道:“活该!但凡你们做事有点分寸,现在我就不用上药。你们现在就算硬了也给我受着,看你们下次还敢不敢这么乱来。”
他们当然没机会乱来了,因为这天过后,段赤心就有意把他们仨支走了,根本不给他们触碰世子的机会。
……
……
转眼开了春,朝廷各司也都开印恢复上值。
段执宜求了个赈灾的差使,不日就要出发。
随他出行的护卫小队队长是尤丽图孜。
本来按段执宜的构想,尤丽图孜作为一个姑娘家在外行走不太方便,或许在府中当一个协调筹划的大管家更好。
谁曾想,尤丽图孜不耐烦处理府中的各种事务,反倒是对护卫一类的事情感兴趣。
而且她也确实是有天赋,没多久就混成了一个小队长,护卫们也都很服她,一点没因为她是个姑娘家就轻视她。
反倒是默啜,一个男人家家的却不爱干打打杀杀的活儿,偏喜欢干管家的事。
结果就是这俩人自觉换了活儿,直接变成了——男主内,女主外。
“世子,东西都收拾好了,可以出发了。”尤丽图孜腰间配着一把短刀和一把长刀,穿着一身皂色短打,很是英姿飒爽。
段执宜朝府门看了看,叹息道:“走吧。”
他本来期待那三个狗男人会来给他送行,结果连个狗影子都没看到。
不过段执宜也没多意外,他家老子嫌他不知节制,刻意把仨狗男人调开了。
而且,他家老子其实私心里对他是下位这事很不高兴,也很愧疚,总觉得他喜欢在下位是因为他做过小倌。
“哎……”段执宜幽幽叹息。
“世子叹什么气呢?”身边传来贼兮兮的声音。
段执宜乜了眼一同坐在马车里的男人——这人宽衣博带,一副世家风流做派,正是裴晏。
这次他要去京外赈灾,裴晏就屁颠颠地求着跟他同行。
有这么个话痨陪着,他这一路……是别想安静了。
……
……
马车出了长安城,走了不到半日忽地遇上了土匪。
裴晏缩在马车里,听着外面打打杀杀的声音,双手拢在袖子里,缩着个脖子感慨:“京畿重地居然土匪横行,而且咱们还挂着皇家的招牌,表明了自己是朝廷命官,他们居然还敢来打劫。这到底是他们不要命了,还是朝廷军太弱了?”
段执宜神色凝重,并不说话。
这时,外面忽地一道惊讶声:“阿姐?!”
“博鲁?!”
段执宜心思一震,连忙一挑帘子往外看。
只见,土匪当中,一个小头目样儿的人很是眼熟。
段执宜认人很有一套,瞧了几眼便认出这个「小头目」正是尤丽图孜的弟弟,博鲁。
几月不见,博鲁瘦了许多,人也黑了许多,眼睛贼亮,像是一头在山里饿了许久的恶狼,眼睛都饿到冒绿光了。
两方停了打斗。
尤丽图孜走到马车前禀报情况,“世子,舍弟不幸落草为寇,冲撞了世子车架,如今他已知错收手,还望世子恕罪。”
段执宜撩开车门帘,看向跟在尤丽图孜身后的少年,很冷静地问道:“元镖头呢?你跟他分道扬镳了?”
博鲁摇了摇头,有些尴尬地道:“元大哥是我们的头儿。”
段执宜明白了,元镖头这是领着一帮走镖的兄弟当了土匪。
可是——
“京兆府出了告示,此前受到战火冲击的长安住民都可以去衙门领一笔补助。元镖头在长安城开有镖局,按理能有不少补助,怎至于落草为寇?”
“哎!别提了!”博鲁怨气滔天,“元大哥带着我们去府衙领补助,结果衙役把我们打了出来,说我们冒充长安住民。”
“补助根本就是假的!”博鲁身旁的一个土匪怨愤地道,“我是地地道道的长安住民,结果府衙说查不到我的户籍,说我是想冒领补助!我二弟不服气,要求重查户籍,那群衙役就赶我们走,还把我二弟腿打折了!”
“补助根本就是骗人的!”另一个土匪愤愤道,“钱根本就落不到我们手上!我们要是能拿到补助,谁他妈愿意来当土匪?”
段执宜神色颇为凝重,扭头看了眼车内的裴晏。
裴晏也同样神色沉重。
这事可太恶劣了。
京官贪污老百姓的补助款,害得老百姓活不下去,只能铤而走险当土匪。
京都尚且如此,其他州府可见一斑。
段执宜思索了一番,很沉着地道:“你们的补助,我会发给你们。但我有言在先,你们领了补助,就得跟着我办事。我此行要出京赈灾,你们要帮着我一起救济百姓,若是有人阻挠赈灾,你们要给我出力摆平他们。”
博鲁等人喜出望外。
他们这群人就是没饭吃了,才不得已当了土匪。
如今世子不仅好心给他们补助,还赏了他们一个差使,还要他们帮着打击贪官——世子简直就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多谢世子!我等但凭世子驱使,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博鲁等人激动地跪地磕头。
段执宜颔首,说了几句场面话,放下车帘子,留待博鲁等人去通知元镖头等人下山。
裴晏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那目光太过炽热,段执宜想忽视都不能。
“明公仁德睿智,晏能追随明公,何其有幸!”裴晏说着就给他行了一礼。
段执宜赶紧回礼。
「明公」说的是那些有德望、有名望的人。
他现在刚领了一个差使,事儿都还没开始做,谈何「明公」?
裴晏这话不免有些肉麻太过。
但架不住这话实在是好听,段执宜心里舒服,很乐意听这位裴郎君再多说几句。
……
……
这一趟赈灾并不容易。
官员层层贪污赈灾款已成了心照不宣的规矩。
段执宜到达同州后,先是雷厉风行地处置了一批人,结果这群官员直接撂挑子不干事了。
段执宜也不怕,当晚直接让博鲁等人假装土匪抓了这些官员的儿子当人质。
等官员们人心惶惶,段执宜再感叹:“还是要落实补助款,不然百姓都当了土匪,整个同州都成了「土匪州」,还有什么安全可讲?”
官员们没办法,只能老老实实地跟着赈灾。
赈灾结束后,段执宜启程返京。
百姓们夹道相送,哭着追着他的马车跑,追不上了就跪在后面磕头。
尤丽图孜特别感慨,“世子真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大好人,百姓都爱戴你。”
元镖头本就一副好汉做派,特别敬佩段执宜,点头应和道:“我们世子真真是难得的好人,替百姓做实事,还斗得过那群贪官污吏,谁能不爱戴他?”
马车里,裴晏拱手恭喜道:“此次过后,世子声望更是了得!”
段执宜闭目养神,并不应这话。
他其实也没为这些百姓做多少事,但百姓就已感恩戴德。
大燕朝的百姓真的太顺从、也太容易知足了。
能把这样的百姓逼得当土匪,朝廷是真的该完蛋了。
……
……
同州离长安城并不远,就算马车慢悠悠地走,两天后也抵达了长安城下。
按规矩,段执宜得先去吏部交差,表示自己已经做完公务回来了,之后他得递交报告,等着上面的人召见。
做完这些,段执宜就径直回了将军府。
他先洗澡换了身衣服。
他家老子今天去了军营,现在不在府上,他暂时不必去问安。
段执宜正打算睡个小觉,结果有人送来了请帖。
下贴人是魏王,说是为他接风洗尘,邀他今晚一叙。
段执宜略略一想,决定赴约。
……
……
当晚,段执宜去了魏王府。
魏王亲自出来迎接他,笑得很是亲切,“本王知道你不喜欢跟那群酸儒打交道,今天都没请他们。今晚就你跟本王二人,没有外人,我们好好喝一场。”
魏王说着就来揽他的肩膀。
段执宜不动声色地避开,提起衣摆上了台阶。
魏王手上摸了个空,神色有些不虞,但很快他又堆起了笑,跟着拾阶进殿。
“不介意本王叫你「三郎」吧……”魏王话很多,句句都透着暧昧,勾搭的意思简直不要太明显。
段执宜本来只是来做个人情面子,可见魏王越来越放肆,甚至明目张胆来摸他,他终是沉下脸道:“殿下,我不胜酒力,恐怕得告辞了。”
魏王脸色也沉了下去,“段执宜,你真要这么不给本王面子吗?”
段执宜都无语笑了,“殿下,我不知我有何处不够给殿下面子?”
魏王伸手便要来握他的手。
段执宜才不会忍他,直接起身道:“殿下醉了,段某告辞。”
“段执宜!”魏王跟着起身就想抱他,但伸手又抱了个空,恼羞成怒道,“本王诚心想跟你好,你别给脸不要脸!”
段执宜是真没想到魏王居然就这么跟他撕破了脸皮。
这人就这么张狂吗?
段执宜想不通,也不想理解这个神经病一般的男人,冷着脸就往外走。
魏王却从后追上来又想抱他。
这次,段执宜懒得忍了,拔出腰间的佩剑就往后一刺。
魏王惊得往后一退。
被这么狠狠落了面子,魏王也不敢追了,恼恨地吼道:“段执宜,可别后悔!”
段执宜提剑便走。
他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好后悔的。
……
……
隔天,皇帝就召段执宜进宫。
段执宜现在挂了个监察御史的衔——一个从八品的小官。
官虽小,但职责不小,所以也有资格上早朝。
朝会上,皇帝说着场面话,对段执宜这次赈灾的事大夸特夸。
段执宜都懒得听,低垂着脑袋,眼睛却在往右边瞟。
监察御史是文官序列,早朝站左边。
武将则是都站右边。
段嗣昭、段克权、段君立三人官位都不低,都有资格上早朝。
正巧段执宜眼角余光一扫就能瞟到他们。
几个男人也在偷偷瞟他。
这么久没接触,在府上没法碰面,也就只有在早朝上偷偷相望,聊解相思之苦。
段赤心往后一瞄就看到仨养子在跟亲生崽眉目传情,搞得就跟织女牛郎隔着鹊桥年度相会似的,真是糟心。
高台上,皇帝已说完了场面话,这时就该宦官当众宣布要给段执宜的奖赏了。
谁曾想,魏王突然出列说:“父皇,儿臣有事起奏!段御史品行不端,德不配位,非但不该有所奖赏,还该即刻下狱,以儆效尤!”
这话就如惊天响雷,一下子炸醒了朝堂。
那些原本昏昏欲睡的朝官忽地一个激灵,齐齐扭头看向魏王。
皇帝也惊了,一撩眼前的冕旒,问道:“此话怎讲?”
段执宜心里蓦地涌出极不好的预感。
下一刻,他就听到魏王说:“段御史曾在莲香楼当小倌——堂堂御史,却偷偷做小倌行败德之事,与那花街柳巷的妓子毫无二致,简直辱没了朝廷,侮辱了朝臣。这样私德败坏之人又怎能留在朝堂之中?恳请父皇降罪段御史,还我朝堂朗朗清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