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版
首页

搜索 繁體

28

热门小说推荐

清遥

-----正文-----

那时,不同于中原的暑热未消,七月末的雪域已降下一场初雪。

将棺椁停于雪山神教大殿中,即便动作极轻,棺木触地的声响落在任雪流耳中仍像是道炸雷。他站起身,只觉耳中一阵嗡鸣,长望着殿前的雪山神像,竟有一丝眩晕之感。

生长于斯数十年,任雪流第一次感受到恍惚。

这一切真的不是一场梦么?又或许犹是身在梦中?

他应不曾见过江阙,如此柳琮未死,江阙亦然——

“圣子大人,便在明日为大长老举行雪葬罢。”身边人的话将他惊醒过来。

任雪流转头看去,提议者是在教中地位仅次于柳琮的桑长老。

他微微颔首,却道:“桑长老,待为师父送行后,要劳你准备山呼之礼,另择圣子了。”

桑长老一惊:“圣子大人何出此言?”

“我已做出违背教令之事,不能再担此重任。”

桑长老环视周围,见殿内教众与他二人皆有一段距离,似乎无人听见任雪流所言,便压低声音道:“此事事关重大,况且祈雪日将近,山呼已是不及,不若待祈雪日后再行商讨。”

任雪流蹙起眉头,目光沉沉,似乎并不认同。

桑长老却是看向别处,避开了他的视线。

翌日,空中撒着盐粒般的细雪。白日凌空,有光无热。

陡峭的山崖上鬼斧神工辟出一块约能容二十余人的平地,而悬崖之下则深不见底,只能见黑色的绝壁兀立于积雪之上,仿佛割开银狐的皮毛。

此地便是雪山神教的圣地“雪崖”,在此送葬善者、处刑恶者,是为传说中的托生之门。

雪山神一视同仁,给予他们同等的机会。无论何人,去往生后凡尘种种皆为白雪所覆,来世便又是清白无瑕的了。

在桑长老的示意下,任雪流取出骨笛,吹响挽歌。苍凉凄清的笛声飘散开来,经久不久。

一曲终了时,恰有长云蔽日,犹如天地动容。长老们蒙于阴影之下,肃穆的神色渐渐模糊了。

任雪流自幼无父无母,山呼中选后,即由柳琮抚养长大。学文识字,武功笛艺,皆是柳琮一手传授。对他而言,柳琮既是师父,也像父亲一般。

这柄骨笛乃是雪山神教的圣物,专为圣子所用。发出的笛声可上达神明,下通幽冥,是能与雪山神传话的器物。

是故今日他借此圣物之音为柳琮送别,愿他九泉之下得闻魔教已除,勿生执念。

待桑长老念过悼词,四名仆从便迈步上前,抬起棺木,向雪崖下抛去。

任雪流见状,不觉追了几步。行至崖边时,却被桑长老一臂挡下。

“圣子大人,可不能过度伤心。”他劝慰道。

雪崖之高,竟听不到棺椁落地的回响。任雪流向下望去,只见白茫茫一片,渺无踪迹。

师父应当能安息了。

只是他心中仍不平静。

他默默攥紧笛身,忽然很想问上神,那江阙的魂魄会去哪里呢?

魔教不知从何知道了柳琮的住处,而江阙出手太快,教人措手不及。尽管他如愿找到云雨宫的老巢,却是以师父的死为代价。任雪流回想着短短几日里发生的事,始终觉得不甚真实。

他记忆里的江阙,分明还是从桐花庙回来那夜二人在客房前分别时,被灯笼衬得脸红通通的样子。

当时他对江阙说“早些歇息”,而江阙微微点头,看上去十分乖顺。

其后种种于他二人,皆是面目全非了。

他有许多问题想问江阙。问他又是何时知道自己的身份,问他非杀柳琮不可么?……

碧落黄泉,皆无回音。命运之网将他与江阙缠结其中,若要争个水落石出,也势必使丝线断绝。

祈雪日亦很快来临。任雪流身为圣子,自然应出席这雪山神教每年里最重要的节日。

他穿着略显单薄的红色衣袍,拾级登上高台。风吹动耳后的红翎,像是雪中火焰燃烧一般。

高台下跪着密密麻麻的雪域百姓,他们低眉俯首,等待着雪山神的垂怜。

任雪流俯视众人,随后抬起双手,吹起祝祷之歌。

这首曲子听来并不温柔,一如雪域终年寒冷的气候,隐有肃杀之声。

吹至中段,任雪流的手指却不觉缓慢下来。

此前他只觉这一曲谱写的是凡人对上天的祈求,如今却尝出其中神祇的悲悯。

芸芸众生,求而不得者众。他应当爱眼下的所有人,既为他们谋求风调雨顺,亦为他们谋取公道正义。若不洁之身尚能得到天兆,待到那时,便为他们而死。

接下来的仪式不需要任雪流的参与了。他立于桑长老身边,静静地看着。直到一切结束,他才复又向桑长老提起了重选圣子之事。

桑长老神色不显,只是仍劝他改日再谈,不等任雪流再开口便匆匆离去。

任雪流想起师父在世时,亦对此事不甚积极,但他却始终想不明白:雪花印记已除,自己怎能再做圣子?重新山呼,应是愈快愈好才对。

怀揣疑虑,任雪流独自前往神殿后的藏经阁,欲从典籍中找寻山呼之法。

先圣女接到天兆后,为消弭灾祸献身,自投雪崖。那年任雪流方才四岁,即被选为新任圣子。而若不是发生意外,下次山呼应是在他身陨之后,无需他来挂心。

翻遍了半个藏经阁,任雪流仍未找到关于山呼的一字半句。就在他将手伸向书架的最高层时,却听得木质地板上传来轻灵的脚步声。

出现在他面前的,原是他青梅竹马的侍女清遥。

任雪流不禁收回胳膊,问她:“你为何会来这里?”

——藏经阁,是圣女圣子和长老才能出入之地。

清遥抱臂道:“你又为何来这里?”

她的脸上全然没有平素那般安然娴静的神色,甚至于有些咄咄逼人了。

见她颇为反常,任雪流正色道:“这里不是你应来的地方。”

未料清遥闻言却是逼近了些,讽然一笑:“那——你又凭什么呢?”

她趁任雪流不备,一把捉住了他的手腕。

袖口自然地垂落下去,露出光洁无瑕的小臂内侧。本象征圣子身份的雪花印记已然消失无踪。

见状,清遥冷哼一声,恨恨道:“任雪流,你亦违反教令,为何不退下圣子之位?如此表里不一,真有那么清白么?!”

任雪流吃了一惊:他失身一事只同柳琮说过,清遥怎会得知?

心念电转,答案已昭然若揭。他不由怔然道:“竟然是你……”

-----

最近有点卡文(滑跪

明早起来再捉虫(如果有的话

这月还是会两更的(应该

最近更新小说

最重要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