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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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道呢!听说长风镖局在咱们这块儿丢了个大镖,小乔女侠和长风镖局少东家素来交好,说不定是去查那镖物的下落了。”
“香匣山放话说想救回小乔女侠,就得拿长风镖局的镇店之宝来换!我看贺仁未必舍得……”
……
“阿雀!”
被任雪流这么一喝,阿雀才注意到自己的袖子险些被蜡烛点着了,急忙收回手来。
方才在医馆里听到的那些江湖人士的闲谈,始终在脑海中挥之不去。阿雀也不明白——如今他与乔青菱不仅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甚至在血缘上都毫无关系,他为何还是不由自主地有些牵挂。
任雪流走了过来,检查了下他的衣袖,见并无大碍,便取过银剪,将燃得过长的烛芯剪去一段。轻巧动作间,他温声问道:“你是不是有心事?”
阿雀看着他映在墙上的柔和轮廓,心念微动,把白日听到的一一说了。
任雪流闻言,很专注地看过来:“既是放心不下,不如我们一起去救小乔女侠。”
“我们?你也去么?”阿雀脱口而出,但见任雪流垂下眼,可怜兮兮的样子,不觉噤了声。
香匣山离弥镇不远,他去采过几次药,大致能分清方位。只是之前却没听说过山上有山匪,或许是他离家时新兴起来的势力。
乔青菱的安危本就与任雪流无关,他提出要一同去,纯粹是为了帮自己罢。阿雀叹了口气。他已经数不清欠了任雪流多少账了。
正出神时,任雪流那双蛊惑人心的眼睛突然在面前放大了。
他悠悠地说:“阿雀,你得习惯。”
“什么?”
“习惯我一直赖着你。”
阿雀感觉到任雪流温热的吐息轻轻扑在他的脸颊上。他暗暗咬牙,想着,任雪流哪里是什么圣子,简直像雪山的精怪一样。
“小乔女侠,果然当得起‘小乔’二字。”
乔青菱生平最讨厌别人拿“小乔”来调侃她的容貌,本来只是将她与母亲做出区别的绰号,却因上一辈的恩怨招惹上些许艳情色彩。
这名讳果真不太吉利,她孤身前来探查丢镖的情况,一时不察被关在这深山中,倒真像被锁在了铜雀台。
乔青菱看着眼前面容阴鸷的中年男子以及他身边呵殿的一干人等,听出他是这里的二当家,便开口道:“你们昨天给我吃的什么?”
“何必明知故问呢?你瞧,功力都散得差不多了。”那人狎昵地握住她的腕子,实则是为了试探她的内力。乔青菱受困于手上的锁链,勉强甩开,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那人视若无睹,将卷起的长鞭在掌心拍打了下,发出声意味不明的嗤笑。
乔青菱眸中怒气更甚。
这长鞭是她外祖母的遗物,几经周折才回到乔夕云的手上。她好不容易向母亲求来,不料出师未捷就被这伙人抢了去。
“小乔女侠,你把我们千方百计弄来的货丢了,若是说出货的下落,还可以放你一条生路。要还是这样守口如瓶,且看看贺仁舍不舍得换你出去。”
乔青菱是乔氏和欧阳氏唯一的后人,在江湖上颇有些遗孤的意味。此人自诩生意人,当然明白杀她会惹来许多麻烦,不是划算的买卖,只能又说了些嘲讽的话。见她仍是不从,索性率众离去了。
房门阖上,隐隐听见落锁声,门上纸窗投出两个守卫的影子。
见状,乔青菱默默运转起内力,只一盏茶的功夫,额上便生出许多豆大的汗珠。又捱了半晌,她终于颓然地泄了气:虽然心法特殊,尚能保住四成内力,但随着毒素入体,完全散逸也只是时间问题。
好在那人方才没有追根究底……乔青菱正想着,却听见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立即摆出一副虚弱不堪的样子。不料却见那两个守卫的影子渐渐低下去,不见了。
她又听见金属在锁孔中戳动的声响,既急切,又很低微,显得小心翼翼。过了一会儿,门终于被打开,月光映出来的身形,竟是个纤瘦的少年。
来人快步走来,在她面前蹲下,使出一根似是针灸用的银针,三下五除二将她的桎梏解开了。
“小乔女侠,别怕,我们是来救你的。”他用气声说。
任雪流在前破开荆棘,阿雀则搀着乔青菱,三人一前一后地在山中小道行走着。
见离那山寨有了些距离,乔青菱才压低声音道:“二位是长风镖局的人么?”
阿雀摇了摇头,解释只是听到消息,前来帮忙的。
乔青菱叹道:“原来江湖上真有二位这样素不相识也愿拔刀相助的人……”
话音未落,她突然神色一变,转身扶住了身边树干。阿雀正要问她出了什么事,就见她唇边不住地渗出鲜血,显然走到这里已耗费了极大的力气。
“小乔女侠,你受伤了!”阿雀惊道。
“不,只是中毒了。”乔青菱拭去血痕,“他们不敢杀我,便想废了我的武功。哼,要是前功尽弃,我再花十年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任雪流听见他们的动静,也折返过来。他看了眼少女,又看了眼阿雀,觉得他们兄妹在这倔劲上确实有些相像。
“我来背着小乔女侠,快些回去找沐大夫,她或许有办法。”他提议道。
阿雀却拉过乔青菱的手,检查起她的经脉:“……应是‘须臾散’,虽不至于危及性命,待内功耗尽,也会损伤根本。”
乔青菱抿了抿唇,显然心里并不好受,但还是说:“无妨,我们先走罢,被追上就不好了。”
阿雀看着她紧锁的柳眉,一时心中闪过无数念头。
江雨就曾为了囚禁乔夕云,给她下过须臾散。少时阿雀险些杀了乔青菱那回,乔夕云上前阻止,能看出武功恢复了不少,想必下足了苦功。
乔青菱那时还是个弱不禁风的婴孩,阿雀的剑尖离她的喉头只差一寸。
恍惚间他感到右臂传来一阵异常真实的幻痛,不觉握紧了拳头来抵御它。
对了,慕容妍给过他一颗解药。
阿雀从口袋中翻出那颗药丸,递给乔青菱。
她目露疑惑:“这是……?”
“可解须臾散之毒。”
乔青菱短暂地想了想,便接过吞了下去。
任雪流在一旁,看着江湖人趋之若鹜的百毒之解就这样被阿雀像金疮药一样送了出去,而乔青菱也这样轻易地接受了,不觉轻笑着叹了口气。
他俯身在阿雀的耳边道:“慕容前辈是留给你防身用的。”
阿雀也小声说:“我现在没有那么多仇家了。……再说,就当为我当年差点杀了她道歉罢。”
阿雀脸上露出的极明亮又浅淡的笑意,令任雪流一愣,待回过神来,心跳已如雷大作。
他们静静守着乔青菱,等解药发挥疗效。
然不知何时起,四周安静得近乎诡异了。
任雪流忽然抬眼,折下一段树枝,灌注内力向十数尺外掷去,果然听见一声低呼。
下一瞬,灯笼亮起,山匪们如火带一般围成一圈,已将他们困于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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