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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战

-----正文-----

浓云蔽月。四野弥漫着沉闷的气息,像是暴雨的前兆。

任雪流神色一凛,不着痕迹地挪动步子,站在了阿雀与乔青菱之前。

围住他们的约莫有十人,领头的那个男子身量不高,瘦骨嶙峋。灯笼橙黄的光晕模糊映出他阴沉的面目,阿雀一怔,却是认出了此人。

——云雨宫前任左护法,张文!

当年江雨说要亲手除掉叛徒,却被他逃了。没想到兜兜转转,竟会在这里遇见。

“这不是圣子大人么?既称避世隐居,何故又来掺和江湖中事?”张文道。

没想到此人竟认出了自己,任雪流微微蹙眉,并未应声。

双方僵持之际,张文却突然发难,指了指他与乔青菱:“这两个要活的。”

下属闻言,立即飞身而至,任雪流首当其冲,与其中几人缠斗起来。与此同时,一柄弯刀杀到了阿雀面前。阿雀神色未变,猛然拔出佩剑,同来人短兵相接。

与对面灰色的眸子相视一眼,阿雀便察觉此人功力不俗,遂不再抵抗,顺势借力退到了乔青菱身边。

恰时,一山匪从后方闪出,赫赫刀光直冲乔青菱背心。阿雀斜挑一剑,将他震开了去,那人的兵器也掉落在地。

直刀作为战利品,随阿雀的足尖一翘,高高颠起,被他捉在手里。

多出来的佩剑,便掷给了乔青菱。她已恢复不少,只可惜赤手空拳,见此及时雨,稳稳接了过去:“多谢!”

阿雀微微颔首,并不多言。他心知自己这副身体疏于练习,空有招式,而内力远逊从前,只能寄希望于速战速决。

他手上不停地与山匪交锋,余光却不时投向任雪流。

许是听张文点破了任雪流的身份,山匪们对这传说中的“神教圣子”颇为忌惮,大多数人扑向了他。任雪流身在山匪包围之中,一柄竹笛挽出了花来,脚下则伏着两具敌人的身躯。以阿雀对他的了解,大抵是被打晕了。

见他尚有余力,阿雀心中稍定,观察起战局来。

张文下令活捉任雪流与乔青菱,便是随意打发阿雀性命的意思,冲着他的山匪果然也毫不留情,每一刀一剑皆是攻向致命处。

这些鼎沸、迫人的杀意,阿雀是再熟悉不过了。他轻车熟路挡下不知凡几的杀招,并不恋战,转而逐步向张文趋近。

张文虽身为这些山匪之首,阿雀却知道他的底细——他的身手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好。

擒贼先擒王……

只是先前那使弯刀的灰眸壮汉又成了拦路虎。他不知何时已埋伏在阿雀头顶的树杈上,此时长喝一声,高举弯刀冲阿雀劈下。阿雀本欲闪身躲避,却被气劲冲倒在地,翻滚数下才堪堪被斩去一段发尾。

这人蛮横的内功恰恰是最克制他的,如天罗地网铺盖而来,令他的巧劲无处施展。阿雀撑着刀,才勉强支起身体,对方又是一记怒涛般猛烈的攻势。他忙双指按刃,垂刀在前,对于能否挡下这一击,心中也没有定论。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长绳从后射来。绳尾玉坠荡起,牵动长绳在壮汉右腕利落地缠上了数圈,使得他不能再前进半步。阿雀回过头去,见乔青菱正一手牢牢扯住长绳彼端,而她的一头青丝已披散下来,随风而舞。

原是她解下了发带相助。

壮汉只得换左手持刀,砍断长绳,使得乔青菱无从借力。阿雀却正好趁此机会,蹬步而起,一刀割破了壮汉的衣襟。

壮汉胸前顿时血肉翻涌,伤口深可见骨。他又痛呼几声,仰面倒了下去。

阿雀见他在地上抽搐着,已然不能再构成威胁,复又向张文攻去。

张文本在战局之外隔岸观火,万万没料到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能突出重围,匆忙拔剑相抗。

他的兵器是柄银蛇般的软剑,剑刃擦过阿雀劈来的直刀,发出刺耳尖锐的响声。

见张文接了他这刀后身形不稳,阿雀迅速收势,转攻他下盘。却在此时,一道微弱的银光闪过,阿雀瞥见了张文腰间别着的长鞭,那镶嵌螺钿的鞭柄似曾相识。

他曾见过这条长鞭——在刺杀先任武林盟主秦蒙的前夜。

它是当时买下秦蒙性命的代价。

张文没放过阿雀失神的转瞬之机,软剑攀缠上他右臂,狠狠一绞,渗出的鲜血立时渗透了袍袖。阿雀吃了痛,武器不由脱了手。张文很快又袭来一掌,他咬咬牙,只能用尚能活动的左手迎击。

方才的激战已耗掉了他大半的体力,与张文对上掌风,阿雀便知自己落于下风了。顷刻间,他的身子被震开,撞上了身后的树干,一时头晕目眩。

张文却穷追不舍,手中软剑在内力的灌注下变得笔挺,如毒蛇吐信般向他刺来。阿雀毫不怀疑,若是被它咬中,自己必死无疑。

适时,酝酿许久的乌云终于被劈开,一道闪电突兀地绽出,照彻天地。

剑尖方刺破衣襟,却生生顿住了。阿雀没能等到意料中的疼痛,迟疑着仰起头。

强光只刺目一霎,很快归于沉寂,反倒教人看得更不分明。影影绰绰间,只能看到张文的喉头似被什么东西穿透了。

“咯吱咯吱”的气声配合他徒劳地捂住脖子的动作,与江阙从前所杀之人的死状十分相似。

惊雷乍响。

不期而然的雨点砸在阿雀的眼睑、鼻梁、面颊上,逐渐汇流而下。他尝到铁锈味,明白其中也有张文的血。

天际又一道闪电。

这一回阿雀看清了——穿喉而过的竹笛,还有站在张文身后,脸色惨白的任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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