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狠话出口都变了味道。
有边缘性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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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忆症。
关于超忆症,有许多个不怎么美丽的误会。
在某一学问成为“显学”之前,它都是严肃而刻板的。任何显学都逃不过误解,哪怕是最无可怀疑的学问也一样。我听过些好笑的争论,比如生产。有位男士执意认为,受精卵是在子宫内形成的,胚胎在子宫完成整个发育,所以宫外孕根本是虚构出来骗钱的把戏,而阴茎如果没有触及深处,也无需避孕。
对于这种人,我常一笑而过。
我举出这个例子,想说明的是,知识并不是客观存在的。知识一定是主客观的结合,如果你主观上不理解它,你获得的也不过一个片面而浅显的概念,而不是知识本身。
左帅的存在迫使我抛弃所有关于“超忆症”的偏见,以一种严正的目光看待这种并不常见的疾病。
因为我必须承认,如果我不能正确认识超忆症,就不能真正理解左帅这个人。
宿舍那晚后,陈若和左帅陷入了冷战。其实他们之间从未熟稔,这冷战更像是陈若单方面的怄气。
听说了那件事,陈若本想第二天找左帅问个明白,但等大课间把人摇醒了,他喉咙就跟被石块堵住了似的,什么也说不出来。于是两人对话在“什么事”和“没啥”之间结束,此后再没搭理过对方。周六,陈若换了新的耳钉,款式比上一个要低调不少。左帅睡了一个多礼拜,周测考了全班第二,年级第七。
那晚过去,马硕偶尔会来后排找陈若聊天,还会捎带着邱博轩。他们摸清了陈若的性格,知道这人只是面子上凶,慢慢地也就不怕他了。晚自习大半人回家,马硕直接占据了左帅的地盘,啪啪啪三部习题砸桌上,趁老师晃神的功夫,悄悄跟陈若讲起小话。
“我办公室偷看到你那事儿的处分结果了,你这边好像要为打人写书面检讨,李彦林那边得道歉,估计下周哪个时候要叫家长。没记过,不算大事。”
李彦林就是那个嘴臭的男生。事后陈若才知道,这人被女友甩了,不乐意,缠磨几天非要找个说法。女友烦了,想反正左帅名声在外,干脆拿他挡枪。
陈若对傻逼的前尘往事没兴趣,他搁下笔,问马硕:“那还一个呢?”
他没指名是谁,但当晚上总共就三个有处分风险的人。
“左帅啊,他不知道第几回这种事了,估计又是被拉去给老韩教育一下就完了。不过我觉得这回应该不大管他,毕竟那货挑事在先嘛……”马硕说到一半,见陈若脸色越来越差,才发觉自己这话不大道德。三个人搞事的,一个检讨、一个叫家长,剩下那个只是班主任谈话,算什么?陈若还是个新来的,不知道左帅病得多严重,被区别对待成这样,心里肯定不舒坦。
“当然,老韩也可能考虑让他就不要来学校了。”他积极找补,像卷卡带的录音盘,“反正这关头学校教不了他什么,还不如放着他自己复习。之前高二的时候就有提过,最后没采用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大概还是怕耽误课吧,现在怎么样还不知道……欸你戳我干啥?”
马硕心说你不爽也不要动手啊,揉着胳膊往陈若指的方向瞄了一眼,结果被吓得当场噤声。教导主任突然出现在门口,转着脑袋缓缓地往教室里扫射了一圈。
班里同学半数选择当鹌鹑,猫着腰装出一副用功的模样。陈若仰着头,似乎并不怕和主任的铁面对上。他们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接了一瞬,主任很自然又移走视线,仿佛屋里没他这号人一样。
他好像对纪律还挺满意,没进班就走了。
“真吓死我了……”马硕长舒口气,转过头给陈若道谢。
陈若扯过一张纸:我只是不想听他扯淡。
马硕表示认同:确实,老头扯大淡的功夫,我都能写完选择了。
陈若没答话。他把纸翻过去,顶头写下一行,用手指按住,推给马硕:你那天说的超忆症,到底什么情况。
马硕偏过头去看他。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以后,这男孩撑起脑袋,垂眼写下四个字:
说来话长。
高中生的八卦水平常让娱乐圈狗仔自叹不如。谁也不知道左帅的这则流言是如何传播开的,等当事人终于有所察觉,年级里已经是人尽皆知了。
左帅默许自己暴戾的消息泛滥,因为在他看来,这就是一句实话,没什么好隐瞒的。况且被孤立、被误解在他这儿都不算大事,不长眼的天天往他跟前凑才是麻烦。
左帅不知道自己是在几岁得的这病,旦夕之间,他的生活完全变了。小学时他还是只是个有点小聪明的男生,可到了初中,他就再也不能遗忘,成绩因此突飞猛进,精神世界却一天天荒芜。父亲以为这是男孩开窍的表现,直到他再也忍受不下去,企图用美工刀割开自己脖子,被同桌阻止,才去看了医生。
从病历单看,经历了不下五次的误诊,包括不限于抑郁症、精神分裂、阿斯伯格综合征……直到首都医院的专家下来巡诊,他才正式确诊为超忆症。
这是一种小众到不能再小众的精神疾病。
第一次接触这个名词,我九岁,读三年级。我在小姨店里的一本科普杂志上看到“超忆症”这个名词,其中“自动式记忆”的描述令我心驰神往。当时我正被《滕王阁序》折磨,我想如果能扫一眼就能把文章内容全记住,默写时该有多么幸福。
后来出于工作原因,我接触了一位脑科学专家,他纠正我许多对精神疾病的误解,其中就包括超忆症。我才知道,所谓的“自动式记忆”之间并不存在优先级,大部分超忆症患者没有读取特定记忆的能力。他们的思维好像流水线上停止工作的机械手臂,冗杂庞大的信息顺着运输带流过,他们睁眼看着,艰难捕获自己需要的那一个。他给我讲的案例里,有一个,能记住幼儿园以来发生的所有事件,但是你问他,某年某月发生了什么,他得从那个月的第一天开始回忆。
想象一下你有一台电脑,电脑里装了无数未经分类的庞杂的信息,你不知道它们有多重要,只是无规律地堆积着,并且没有各自特色的命名。当你有所需要提取某样重要文件的时候,你不得不从头开始翻找,打开一个又一个文档,其中你会失望,会愤怒,但你最终会找到你需要的文件——哪怕时间已经远远来不及。
对一个普通人而言,这种低效的查找足够让任何人失去他的修养。但这就是超忆症患者的日常。
脑科学专家说,超忆症的患者少之又少,经历玄之又玄,常和天才怪胎相绑定。可是超忆症患者从来不是天才,他们的智力也很平常,身上有病,不应该承担过高的期许。从毕业起,他人生十年的努力,都是为了让大众正视精神疾病。尽管现在他还没有做出什么成绩,但他相信自己的未来光明。
我给他鼓掌,然后给他说了左帅的事迹。他饶有兴趣地问我,这故事从哪里听来的,我说从一个朋友那里。他说真是离奇,如果可以,能不能让他也认识一下那位“左帅”。我说不行。
总而言之,左帅并不是因为生病才“开窍”成天才怪胎的。他天生擅长推导,记性又好,同一类错误通常不会犯两次。学校对左帅有着超出常理的纵容,陈若推测,这完全是左帅太会拿捏分寸,总是能踩着校规和教务处底线中间那块区域,在记过边缘横跳的原因。
他并不羡慕左帅。他有自己的目标,没工夫搭理闲人,至少当时看来是这样。
他们依然在冷战,直到某场命中注定的意外到来。
陈若也有自己的秘密。他是同性恋,没和任何人提过。他并不认为这是件可耻的事,但也并不值得夸耀。入学以前,他很抗拒住宿,和一大堆男生住在一起,他有种被看光的耻感。
陈若花了一段时间适应集体生活,渐渐地也习惯了在固定的时间做固定的事情。此外他还摸清楚了左帅的时间表,发现这人大部分时候压着门禁点回寝,周末尤其如此。陈若睡了,左帅还没有回来,但第二天早上陈若起来的时候,对面那张床上总是有人的。
这周也一样。陈若做完各科老师布置的卷子,伸了个懒腰,手不小心碰到了身下某个部位。他被自己激起的反应吓了一跳,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抚慰过它了。
寝室的门是没办法锁上的,但陈若被激起了欲望,实在心痒。他探出头看了看,走廊上空无一人,隔着楼道口的玻璃能看到操场上昏暗的灯光,年轻的情侣们绕着跑道散步,暖黄色的灯晕下显得格外狎昵。
陈若俯瞰了一会儿,觉得心口那团火越烧越旺,怎么都压不住了。他回到寝室,拉好窗帘,踩上床,从天花板的缝隙里掏出手机,用被子罩住自己的身体,就着GV手淫。他大张着腿,手扶着阴茎撸动起来。
GV里的下位者被翻过了身,趴在枕头上。他身上的男人发出粗重的喘息,掰开他的屁股,往那条缝隙探去。陈若的呼吸逐渐急促,他的手指在自己腹部打转,所到之处泛起薄红,还有层层快感激起的战栗。他的手渐渐往下,拂过睾丸,一路顺到马眼。片子里的男人已经被扩张好了,上位者扶着阴茎就要刺进去,陈若也心生射精的冲动。
就在这要命的时刻,门突然被推开了。
那人推门的声音很轻,但还是被陈若捕获到了。意识到有人来,他登时不敢动了,本来硬挺挺的性器也瞬间萎了大半。
左帅进门就闻到一股膻味,他朝陈若的床位望去,那被子鼓起的弧度不太正常,比较高,像是有什么支起来了。
陈若在骂娘,骂左帅他祖宗十八代。他希望左帅做个人,识趣点不要凑过来,但左帅显然不会随他的意。他不但爬了床,还一把摸到陈若的腰,另一只手强把被子撕开。于是他整个人就暴露在左帅面前,两颊酡红,眼神迷离,一副被欺负过了的风情。
他没来得及给手机静音,GV里的两人已经变了个姿势,原先趴着的人双腿大张,由着另一人侵犯。
“这……”陈若的脸红得能滴血。他还没遇到过这么刺激的事儿,一时不知道怎么杀人才好。
左帅倒淡定多了。几乎没有迟疑,他擅作主张地关掉了屏幕,一时间宿舍里只留下男人做爱的声音。
他附身贴近陈若,咬着那人的耳朵低语:“原来你是同性恋?难怪要戴耳钉,这下就解释得通了。”
陈若想啐他一口,但还没酝酿好,底下那根半软的玩意儿就被左帅握在了手里。
这是他第一次被别的男性触碰。左帅的手掌比他的要粗糙很多,揉搓他的时候,有一种酥麻的感觉。他准备的脏话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半软的性器在那人有技巧的挑弄中很快就又硬了。
“你,他妈的,啊……哈啊……”
陈若被挑逗舒服了,所有狠话出口都变了味道。他很快就射在了左帅手里,空气里飘着精液的味道。
左帅压着陈若,用他之前准备的卫生纸擦手。高潮过的陈若一时脱力,没能立刻把左帅从自己身上踢开,只能带着怒意瞪他。
“别这样看我,你刚刚明明很享受。”左帅脸上挂着欠揍的笑,好声好气地和他打商量,“我觉得刚刚的配合还算不错,要不打个商量,以后都都这样?”
陈若还没从高潮中恢复,喘着粗气骂他:“你他妈什么奇怪的性癖!”
左帅没回答。他的神色变得莫测而又危险,陈若下意识打了个寒战,竟不敢拒绝。
就这样,陈若半推半就,和左帅达成了一份交易。以后陈若再没有自己手淫过,到现在他偶尔还会怀念左帅的手,怀念那种纱布般的质感。他想不明白,同样是高中生,怎么左帅的手就那么糙,那么硬,结满了坑洼的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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