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二三年十二月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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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季的阳光长跑并不让人提起精神，所有人都会变成蚂蚁，在操场上一圈又一圈地奔跑，可目的地又不是目的地。平时不会有这种感觉，奔跑时才会发现大衣无比厚重，但脱去那件衣物后刺骨的冷又会叫人受不了。

南方就是这样，有着令人讨厌的冬天。

我问过温玉他喜欢什么季节，但没有得到确切的回答。那是深秋，红墙上的凌霄花只剩下了干枯的藤蔓，血管一样攀附在这座校园之上。他的目光从练习册转移到我的手，我把手藏到袖子里。因为指尖的皮肉被咬得几乎要出血，很丑。他沉默了片刻，说现在就很好。

但我知道他不喜欢秋天，南方的秋天太没劲了，更何况它还总是降温失败。夏天的黏腻感被不断延长，梅雨结束之后的干燥伴随着坏胃口。

这个天喝白开水就像把自己丢入了水中，窒息一样令人绝望，饮水机里淡淡的铁锈味像我流出的血液。于是我开始泡咖啡，一天一杯、两杯、三杯……路过卖部就拉着温玉去买上一杯冰水或者牛奶。然后把咖啡粉倒入其中，冲泡开来。苦味在舌根被感知，我就用这样的方式让自己保持一点清醒。

一点就好。

温玉让我少喝，我说这可太无所谓了，咖啡比许多饮料都要健康。他便不再理我，往牛奶瓶里加两勺微乎其微的咖啡粉，盖上盖子摇晃，递给我浅到好笑的一杯饮料。但这是他泡的，我会喝下去。

我没有护手霜，他或许有在涂。每到这个时候教室就会生长出各式各样的护手霜来，人身上味道也开始变得丰富。温玉身上的味道还是那样好闻。我撑着犯困的脑袋，努力在空气中辨认他的存在。

在捕捉到一点熟悉感之后便从活页本里摘出一张纸来，写我完成不了的一百首诗。混乱，毫无章法的词句被堆砌在一起。我自己都看不下去，但温玉不论在什么时候接过都会很认真地阅读一遍，然后放到口袋或是书本中。

如果我在犯罪的话他一定是教唆者。

直到晚自习结束，天终于下起一点雨来。课本里那些对江南烟雨的美好描写完全是写实派，我拉着温玉在操场散步，一圈下来也只是被模糊了视线。我和他聊模拟卷的最后一道题为什么写不出来，那些是我带入的方法有问题还是这道题太难计算。高考让我变得愈发痛苦。眼高手低是我最大的劣根性，没办法真正努力去考取一所身边人包括自己都满意的学校，也无法放下对名校的追逐。我的根烂在土里，拔也拔不起，生也生不出。万幸的是他还没有离开，守在我这颗烂苗身边，只要我开口，他便会放下书本来指导。他对我的好像是一场梦。我就这样不愿醒来又不愿深入。我直到现在才意识到拿到分数条之后那双颤抖的手就像失修的机器，简直可笑。我就这样一边嘲笑自己，一边熬夜、喝咖啡、发呆、关注喜欢的人。成绩愈发重要，我愈发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还好分数在上涨。这是为数不多的安慰。还有一份安慰源于温玉半年后才会离开。我已经不去想象分离可能带来的痛苦，他早就可以走的，我们都知道。

我们在宿舍楼下分别，温玉说明天见。

我知道的，他不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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