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二三年十二月二十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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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像两条被丢进冷水中的热带鱼。
电子词典里的不列颠有图解,在教室刷题到厌烦的时候我就会一遍又一遍地翻看。暹罗斗鱼长得那么漂亮,我指着鱼对温玉说如果这是我的话,他就是水。他难得反驳,说不对——他也是鱼。我不觉得他和我一样被淹没在水中,他像冬天里的太阳,明亮地挂在天边。这是他的魔力,也是我注意到他的开始。我们的开始居然在冬天?我还以为那会是一个生机勃勃的春,枝叶从树干上抽出,阳光让人久违地放松。或者我们应该在春夏交接的时候遇见,那时候气温会上升,蝉也叫出声来。他穿着洁白的衬衫,站在教学楼下,逆着光让人看不清。
我弄混了一些事情。
零度的操场冻得我大脑空白,他也会感觉到这种寒冷吗?
冷到发疼。
雪落下,薄薄地盖在塑胶跑道上。我又开始退步,这不是个好消息。晚自习的教室一片死寂,像坟墓,埋葬了成群为了高考而努力的学生。和冬天一样没有温度的数字让我对圣诞也没了期待。今年没有交换礼物,也没有舞台剧排演。我们都是半死不活的机器,为了成绩、高考、未来而运转。
课间的时候我问温玉:“出国之后你也会开始过圣诞吗?”
“……也许吧。”他的呼吸变得缓慢,在空气中形成一小团雾来。
“那挺幸福的,”我这样想,这样说,“你会变得很幸福。”
“你会上好大学,有好工作,然后找到一个爱你的人……不对……是你爱的人。温总会有完美的人生,这多好.......”
莫名其妙的话语,最近说得越来越多。起先我还担心这些宣泄会影响到温玉,但他总是那样认真地倾听,不做出太激烈的反应。我把最近做的许多梦都告诉他,希望有人能帮我记住那些故事。我把世界当作垃圾桶,但他是我的藏宝阁,那些美好的可贵的东西我都会交给温玉保管。而我是什么,我是过期的酸奶,厚重、发酸,还撒得一地都是,让他的鞋底走到哪儿都带着黏腻感。我有时候也挺烦他这种淡淡的做派,只是每次要发火时又会停下,酸奶本身就是牛奶变质的产物,微微的发酸又如何,他从一开始就应该清楚的。
我在圣诞那天的晚自习打瞌睡,如果没有课业的话,我猜自己能睡二十个小时。就算临近高考,临近他离开,我还是需要睡眠。
直到晚自习结束所有人都离开,温玉叫醒了我。这时我从被亲吻被抚摸的梦中醒来,回到现实,和他并肩走在空旷的楼道中,走向一天的结尾。
“圣诞快乐。”
“你也是。”
“祝你之后的每一个圣诞都快乐。”
“……谢谢。”
“我也会快乐的。”
我现在相信温玉说的话了,我确实病了。
渴望被爱的和给予爱的都是病人,
爱是这个世界上传播最广的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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