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二四年一月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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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考就此落下帷幕。
我和温玉相约去看赵无极的美术展,我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和他独处,只能先买上两张门票。结束之后我们说不定还可以去西湖逛逛,就当作是约会。
很难说这次考试结果将会如何,开始的前一晚我的大脑失去控制。泪水在流淌,浇灌着我最后的试卷和习题。冲出考场的同学都嚷嚷着明年再战,我确实需要明年再战。我问温玉感觉如何,他说:“都一样。”
确实都一样,高考对他来说不论多少分都一样。我们的人生道路终究不同。
我不知道日记里还能写什么,厚重的笔记本打开了又合上,整夜上过去才多出两句话来。我开始讨厌这样的自己,无所事事,大脑空洞。把爱寄托在别人身上,无法自拔。我该如何面对没有他的未来?我甚至不敢思考问题的答案,于是自我厌恶油然而生。自我厌恶也是病,我深受其害。那些混乱的情绪从心脏和大脑渗出,蔓延到全身,攻击着每一个细胞。没有解药,像免疫病一样难缠。
我们面对面坐在西餐厅,分量少到可怜的菜品让我吃出了苦味。但好在这实在太少了,我甚至没有呕吐的欲望。桌布的中间摆了花瓶,我们像约会的情侣。我没怎么吃过这种高级菜,只能学着温玉的动作,勉强让肚子不再鬼叫。我向他倒苦水,后知后觉地感慨生物题多么困难。他安慰我说没事的,还有一次机会。
还有一次高考。
多么可怕的一句话,这种痛苦我居然要承受两次。我对他的发言感到不满,用叉子抢过他盘子里那块鹅肝。他没有批评我,反而笑了。但那样的笑容并不好看,我看见了苦涩。
画展上的东西我看不太懂,明艳的颜料混杂在一起时营造出一种无法言说的美感。只是波澜壮阔、纠缠,还有清淡的画面,都比不过灰白的生命力。苍白的东西在灯光下比纸张原有的模样还要单薄,那种无法被忽视的存在让人感到害怕。
圆厅里的那幅画让我驻足许久。
我问他这美吗?
在过道上我小声地询问。却不给他回答的机会,自顾自地讲了许多感受。那些红色让我想到学校的墙,一面又一面,堵住未来的路。砖块如果可以在破碎的状态下被搭建或许会更有艺术感吧。我其实昨晚梦见了温玉,他在红墙下抓住我转身离开时的手腕,很痛,我好像被攥住骨头,但他最后还是放手了。
星期二的城市没什么人。展馆里三三两两的游民看着都像时髦的美术生,我们穿着风衣和开衫,质朴得像是逃学的坏孩子。西湖边没什么风,水光还是那样柔和,波澜起伏地,边角上有残破的荷枝。我们一直走到中山北路,找了一家开门早的酒吧,进去乱点一通。我尝到酒精的味道,发现没有预料中好喝。温玉的咖啡看起来更香,但我不能在吧台抢他的饮料,虽然店员的眼神好像把我们当作一对。我沉默地喝完了那杯不知名的特调,然后晕乎乎地靠在温玉肩上。
他给我加了一块提拉米苏,我想问他什么时候知道我喜欢吃这个的,但说出口的却是:“你凭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你值得?”
“神经。”
“……”
我讨厌这样的对话,也讨厌这样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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