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叫你女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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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适合走和我们一样的路。”
菲尔德很直白地说:“离开斯泰兹小镇,去过平静的人生。”
“为什么?”塞维斯询问,他的眼神倔强而不甘,与当初刚刚被带回时,一样地询问。但态度完全不同,他还是被残酷的人生所改变。
会紧紧抓住自己想要的东西,迫切地需要答案,直视那些曾经不能直视的一切。
菲尔德屈膝,手掌抵住膝盖,“因为这不是一条好走的路,我更希望你能拥有平静的人生。”那是他曾经不能拥有的。
只有两种生活都体验过,才能知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
可惜,他明白时已经晚了,而塞维斯虽然还不明白,却来得及。
菲尔德看他的目光,让塞维斯清楚,那是看一个茫然无助的孩童的目光。
但他早已经不是无知小孩儿。他知道对方为他好,可是那样的生活,那样的懦弱,他再也不想拥有。
弱者的平静是强者的施舍,看似幸福的人生,只是一张编制好的谎言,轻易会在某一刻被撕碎。他不想活在惶恐中,不想在随时会失去这一切的恐慌中战栗。
所以即使先生不认为他可以走这条路,他也要孤注一掷地走上来。只有拿起那把刀,抵在别人心口上时,塞维斯才第一次有了作为人活着的尊严。那种感觉他永远都不会忘,所以他要永远握着那把刀。
塞维斯垂下眼睛,挡住里面波涛汹涌般的情绪,声音更喑哑了。
不再与菲尔德继续这个话题,只是像对方所想的那般懵懂,将脸庞靠在菲尔德腰部。
“先生,我还是有些不安,您能陪我一会儿吗?”
于是,菲尔德坐回沙发,让塞维斯躺在他的腿上。轻抚头发,手指在发丝间摩挲的感觉,很快让他安稳睡去。
他鼻子嗅闻到的气味,温暖地让他想起早已逝去的母亲。似乎很多年以前,母亲也曾将他放在膝上,轻柔地安抚着他。
醒来时已经回到自己屋里,额头似乎还能感觉到先生的手掌抚摸着;塞维斯怔了一会儿,才起床穿好衣服去洗漱。
走向餐桌时,科顿轻描淡写地扫了他一眼。将牛皮纸包裹的文件推到塞维斯面前。
塞维斯先是看了菲尔德一眼,才问道,“这是什么。”
菲尔德说,“打开看看。”
解开缠绕的麻绳,将里面纸张抽出。大概扫视过上面的文字,塞维斯瞳孔紧缩;手指不自觉捏紧纸张,而后不敢置信地看向菲尔德。
菲尔德笑道,“送给你的礼物,作为被绑架的安慰,喜欢吗?”
手指叩击桌面,“那条疯狗不会有机会再来打扰你。”
“...喜欢。”
塞维斯不自觉失神,好半天才去回复菲尔德。手里的东西可以让他不必再受赫特的威胁,甚至可以反过来掣肘对方。
他抿起唇,已经受过先生太多次帮助,却没有任何能回报先生的东西。
菲尔德察觉到他的情绪,拍拍他的肩膀。“吃饭吧。”
饭桌前安静下来,只有科顿时不时用一种难言的目光,在菲尔德低头瞬间看向塞维斯。
而后者也不退让地回视,并附赠微笑。
这之后上学时,塞维斯却并没有带上那些文件。
他穿梭在校园内,被赫特看见后,对方先是诧异地站定。似乎没想到能再看见他,随后脸色阴沉下来,某一种复杂的愤怒,在他脸上交织。
赫特快步走到塞维斯身前,压低声音,“可爱的小狗,这么快就被主人救了吗?”
他把牙齿咬得咯吱响,像是磨牙的老鼠。视线绕着塞维斯的身体,仿佛在考虑他这具身体,为了自由有没有付出过什么?
塞维斯把背包向上提了提,声音是平静的,一种坦然直视赫特的平静。
这是对方绝对不希望在他脸上看见的表情,于是,那张脸更加扭曲。
“去那间活动室。”塞维斯主动说。
“好。”赫特点头,把嘴角咧开。
他好奇这只屡次逃脱的猫,能在他准备的囚室里说出什么有趣的话。
赫特落后于塞维斯,让他先走进活动室,而后再进入将门锁好。在他眼中,塞维斯依旧是他可控的猎物,甚至有了可以处决对方的把柄。
他向塞维斯走过去,后者面无表情站在朦胧光线里。注视他的目光像无情的神明,却让赫特不自觉地兴奋,眼神火热近乎癔症病人一般的谵妄。
他停在塞维斯身前,抬手想要抚摸对方的脸庞。他怎么可能反抗自己?除了顺从他别无选择。
令赫特愣住的是,塞维斯主动上前,贴近他的身体,有一种带笑的克制语气,在他耳旁缓缓讲述了一个无人知晓的故事。
随着故事的节奏,让赫特脸色惨白如书写的纸张,手指颤抖地攥紧,青筋在手背上跳动。
过了一会,从他喉咙里发出一声粗重的喘息,像是濒死的惨叫。
身体就那样僵硬在原地,甚至无法偏一偏头,去看塞维斯的表情。
后者说完,退后一步。赫特却立即低下头,回避塞维斯的目光,一滴血珠从他下巴滴落。
额角一阵阵胀痛,像是充气的气球,要将他撑破。以至于赫特捂住额头,身体摇晃起来。
现在这间活动室,成了他的囚室,赫特从未如此迫切地想离开塞维斯身旁。
缓和许久,才沙哑地吐出一句干瘪沉重的话。“谁告诉你的?”
“你那不懂事的主人吗?”
塞维斯抬起手臂,用力一挥,让赫特的脸庞偏过去,迅速变红浮现清晰掌印。
“我以为你会明白自己的处境。”
掌心刺痛,塞维斯弯曲手指,看着自己的手,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
这是他想了很久很久的幻想,如今才得以实现。
赫特舔了舔裂开的嘴角,脸上没有愤怒的神情。只是瞳孔震颤,话语努力掩饰不稳,刻意激怒塞维斯。
“你想怎么做?”
“揭露出来吗?”赫特想笑,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微弓下腰,心脏阵阵钝痛,额头起了汗珠。
塞维斯的眼睛,蓝汪汪的像是美丽的宝石,却实在没有什么情感在内。也许是人生赋予他的悲哀太多,那眼底只有冷漠和憎恶。
一种被他精心掩盖的恨,不仅仅针对赫特,也针对这个世界,而今悄然显露出来。
在赫特抬头的瞬间,又隐于眼底。
“跪下。”
赫特似乎听见一个笑话,不敢置信地望着塞维斯。
唇上破裂的口子,仍在流血。
最后,他还是手掌按住膝盖,慢吞吞地跪在塞维斯身前,脊背挺得笔直,仰视着那双蓝色的眼睛。
曾一直浸泡在屈辱中,惹人怜爱的,此刻完全翻转过来的嘲讽目光。
小腿抬起,脚踩在赫特肩膀,塞维斯突然明白,为什么先生说过让一个人消失的办法有很多种。
比起直接杀死对方,持有他的把柄,让他敢怒不敢言地忍受侮辱,在眼皮底下愤恨地活着。
大概没有比这更令人愉悦的事。
就像曾经的赫特对待他一样。
塞维斯俯身,学着赫特以往俯视他的恶心姿态。
“这份精彩绝伦的故事,如果不希望它出现在大街小巷的报摊上。”
他语气缓慢,“我想,你就应该学会如何做一条狗。”
“就像你曾经希望我成为的那个样子。”
赫特突然笑了一声,被打得右脸肿起,虽然身体仍处在慌乱的颤抖中,但他的情绪已经稍微平静下来。
“你笑什么?”塞维斯问。
赫特抚摸火辣刺痛的肿胀脸庞,用掌心擦去额头汗水,眼角余光看向塞维斯的脚。
而后笑道,“你最终还是变得和我一样。”他还是拉着塞维斯一同堕落。
他神经兮兮地笑,让塞维斯不适,脚上用力。
“我永远不会变成你!”
赫特冷笑,“任何人在无法挣脱的绝望下,都会变得疯狂。我是,你也是。”
“迟早有一天,你会是第二个我!”
塞维斯抬脚,用力踹在赫特肩膀,让他身体向后倒去。赫特完全不挣扎,顺从地躺在地上,仍在笑。
甚至举起手握拳放在胸口,“我这个样子像狗吗?”
等不到塞维斯回应,他无趣的继续说,“你不会把那些事揭露出来。”赫特撑起身体坐在地上,单手揉着肩膀。
“我猜得没错的话,你只是来转达这件事的。”
“你清楚就算说出来,对我的家族也不会有任何威胁。顶多我成为一只逃难的老鼠,离开学校。”但永远也无法逃脱斯泰兹小镇。
“那个时候,我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所以,你想把它当作颈圈一样套在我的脖子上,让我乖乖听你的话。”
赫特已经冷静下来,这件事不再是他一个人死守的秘密,如今有人为他一起守护。
像一条脐带将他与塞维斯紧紧连接在一起。可以彻底地摧毁他,却也能将他释放,而塞维斯大概愿意一直握着脐带,掌控供给他的氧气。
即折磨与报复他,也是不想他死得太过容易。
赫特恢复跪着的姿势,挪动膝盖到塞维斯身前,握住对方的脚踝,仰起脸露出一个沉浸在深渊中而滋生出的渴望新生的颤抖微笑。
绝不逃避塞维斯眼中的冷与恨。
“要我叫你女王大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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