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
-----正文-----
所幸先生阻止了老板的疯狂举动,才能让伦纳德安全地将他们三人送回来。
擦拭头顶不存在的汗水,伦纳德想,他的工资也许可以再涨一部分。
先生看上去,已经有一半的意识陷入沉睡,趿拉脚步,扶着额头走向二楼房间。
老板跟在身后,每一步都踩着先生的影子。
使伦纳德想起曾经听过的一个传说。一个人踩着另一个人的影子,他们就可以永远也不分离。
也许他的老板在世俗定义之下,的确是个名副其实的疯子。
凭借伦纳德私心而言,他依旧希望老板和先生都能有一个好结果。
……
从咖啡店离开后,科顿一刻不停地返回酒店。他的脚步过于急促,仿佛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赶他,抑或心底躁动的情绪,迫使他立刻见到菲尔德。
胸腔内的跳动逐渐与脚步声融合,每一步都传来轰隆隆的嗡鸣。
距离酒店不远时。忽地,科顿停下脚步,身体被震得摇晃,犹如灵魂不断脱离肉体,又再次挤进来。
掌心抵住额头,突然划过的刺痛,使科顿嘴唇在阴影遮挡下变得苍白。
直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传进耳朵,那阵疼痛便莫名其妙地出现,又莫名其妙地失踪了。
他的嘴角比脸庞先一步扬起,“先生……”
“遇到不愉快的事了?”视线在科顿脸上停顿几秒后移开,菲尔德笑起来时,总有种令人安心的抚慰感。
“没有。”科顿摇头,隐藏与米尔顿见面的事实。
他对自己说,只是不想被先生知道,他同意米尔顿去找塞维斯的麻烦,用以避免他再来烦菲尔德。
“替我准备与吉尔.库克见面,就在明天。”
“您决定与他合作了?”
菲尔德神色莫名,嘴角噙笑,“这是塞维斯送我的大礼。”
他没有多说,手腕搭在科顿肩膀,“伦敦可能会让你一时之间无法适应,毕竟你从未离开过斯泰兹。”
“这段时间难免让你劳累,等处理好这些事后,我们就会轻松了。”
我们……
科顿点头,刺痛彻底消失不见,他微俯身带着一丝亲近意味地行礼,“乐意为您效劳。”
老实说,吉尔.库克并不确定菲尔德是否会与他合作;他虽然假装潇洒地离去,实则归家后一直焦躁不安地徘徊在书桌旁。
如果不是他得罪了那位富商,合作的机会也不会落到他头上。
斯泰兹虽然是个小地方,旅游业也算繁荣,他简单调查过,知道这位小地方而来的商人,家底颇丰。
也许当下他并非最好选择,幸好对方别无他选。
吉尔.库克叹了口气,扶着桌子坐下,如果不是他去赌场赌了几把,输了一笔小钱。加之最近店铺生意不景气,处处给他添麻烦,他也不用去做这种事。
生意就是这么不讲道理,上一秒一夜暴富,下一秒穷困潦倒。
他翻盘的希望,就在那人拿出的三成了。
好在,他的忧虑没有维持太久。不久之后,他等到科顿上门,确定明日便可详谈此事。
吉尔压住脸上旺盛的笑容,捧着肚子擦拭掌心汗水,热情邀请科顿坐一会儿,被对方拒绝。
等科顿离开后,他已经放松下来,悠闲哼着歌,陷进沙发里,清闲地拍打扶手。
很快就会有新资金注入,让他的产业活起来。
菲尔德没有让他久等,一早冒着晨雾赶来吉尔的住所。
这幢外表黑灰色为主的建筑,不必过多赘述,门铃响起的那一刻;吉尔就以迈着他迫不及待的笨拙脚步声,像个翻滚的保龄球,一路‘滚’到菲尔德面前。
尽管他想表达出对菲尔德的重视和热情,可惜的是他很难不把视线,频频瞥向科顿手里提着的手提箱。
“请进。”他侧身邀请二人进来。
菲尔德对客厅的拼接地毯,红褐色牛皮沙发,黑色长桌一扫而过。
他说,“我想,我们应该在一个安静不被别人打扰的地方,来谈论我们之间的生意。”
菲尔德的要求,吉尔欣然接受。带他们前往幽静的书房,里面燃过熏香,墙壁中央的落地窗,投入足以照亮整间屋子的阳光。
吉尔要求仆人送来咖啡,他自己离开一会儿,拿着牛皮纸封装的合同进来。
戴着宝石戒指的肿胀萝卜手,把合同递过去,接着将自己塞进椅子,左右扭动屁股。
“昨日这位先生来过后,”他面向科顿微笑点头,“我就连夜拟好合同,等您前来核对。”
“有任何不满意的地方,我都可以尽力协商更改,”手掌放在胸膛,因肥胖喘息声,伴有明显的呼吸声,“请相信我的诚意。”
菲尔德打开文件袋,一页一页的合同查看,视线停留在某一个条约,看向吉尔,“我方提供的资金需要全部放在你这里,供你筹备一切事务?”
吉尔喘一口粗气,用厚重的口音说,“毕竟需要我提供七成,而且我拥有在伦敦筹备店铺的经验。”
“请您放心地把一切交给我!”
他颇有诚意地弯下腰,肚皮上的扣子几乎要崩开。
菲尔德又看了几张合同,事实上,这些条例大部分没有问题。只不过夹杂几条血本无归,吉尔不需要负任何责任的条例,而且并没有规定筹建酒吧的时间。
菲尔德身体前倾,把合同放在桌面推给吉尔,手指在条例下方敲击。
吉尔依旧笑呵呵地抬了抬手,“您知道的,生意这种事,我们总要做好最坏打算。”
“当然,我一定尽我所能,选择最有利于我们的城区,不会缺少客人上门。”他伸出手,“何况,还有您从斯泰兹带来的特产。”
手臂依旧支撑桌面,露出的手腕有青紫血管蔓延进袖口,穿过玻璃的光盖住他半边身体,模糊了菲尔德的侧脸。
因此,他的笑不明显了。
“听闻吉尔先生的几家店铺都陷入了困境?”
吉尔脸色微变,尴尬地坐直身体。
“您在哪里听的风言风语?真是的,人们需要八卦,莫须有的事情也要拿出来谈论一番。”吉尔将自己从椅子里拔出来。
眼珠在眼眶下方骨碌碌转动。
“或许,你在有这个图案的赌场里,赌上一段时间,恰巧又输了一大笔钱。”菲尔德描述信封上的图案。
吉尔紧张地握紧衣摆,眼角抽动。他知道对方会调查他,可是初来乍到,又有什么途径能事无巨细呢?
并且,他只在私底下偷偷前往那家赌场,赌上几把。几家店铺仍在正常运营,只不过账面流动资金都让他赌没了。
如果再没有资金注入进来,店铺很难再运营下去,必须暂停一两家,用以维持其他店面。
“您一定是误会了。”吉尔干笑几声,恢复平静,重新坐了回去。“生意所需,我陪同几位客人去过那家赌场几次。”
“您根本不知道,上流社会的人都喜欢去那里赌几把,输上几笔钱,彼此才会亲近起来,继续洽谈生意。”
“我的确输过一些钱,只怪是运气不好,”他摇头,“但这并不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
“恕我无礼,”吉尔惭愧道,“您带来的资产对伦敦而言不值一提。”
他的脸从朦胧光影中抬起,过长的睫毛盖住眼睛,语气感叹,“撒谎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我抱有诚意与你洽谈生意,可你却背叛了这份远道而来的诚意。”
手伸进怀里,“你在调查我的时候,难道没有顺便知悉我最早依靠什么起家吗?”
黑黝黝的枪口抵住吉尔额头,他甚至来不及反应,安装消声器的手枪,只发出一个不经意的轻响,便把子弹射进他的眉心。
血顺着鼻梁分割,形似血泪从下颌滴落,身体向后倒去,双臂垂落。所幸他体型臃肿,仍能卡在椅子里。
菲尔德用垫在花瓶下方的一小块方巾擦拭枪口,而后转交给站在他身后的科顿。
“遣散别墅内所有仆从,给足封口费。”他说,“分一笔钱给他的妻女,发送邮件叫我们的人过来。”
“是,先生。”
这个世界,处理事情最好的办法,就是给对方的脑袋上,送上那么一颗子弹。
于是,麻烦便不再是麻烦。
接下来的收尾工作枯燥乏味,科顿尽量温和地邀请几位女仆进入房间内,商谈被解除合同关系的赔偿问题。
双方得到满意结果后,女孩们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独自处理尸体不算困难,可吉尔的体型为科顿增加工作量。
他直到半夜才将一切处理干净,抹除血液痕迹。书房里所有可能残留吉尔血液的地方,都被他搬出来,单独拆除烧毁了。
直到翌日,科顿才有时间把邮件发往斯泰兹,这需要等上几日,他们的人才会赶来。
短暂的一夜时间,菲尔德彻夜未眠,一直在查看吉尔名下所有产业财务状况。
几家店铺的存续,他不在意,当机立断决定关停;将余下资金整合,供他在伦敦选定一处地址,开办酒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