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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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素知不是個拖沓的人，她那頭要去準備祭祀，便一而再再而三地叮囑哪吒別帶著敖丙到處亂跑。

哪吒如今有了小龍作伴，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態度是拿出來貫徹到底，但他從不知道什麼叫祭祀，看殷素知匆忙離去的身影也不好說上什麼。

敖丙瞧他那副好奇心重的樣子，清了清嗓子開始給這小孩傳業解惑。

“求人辦事得送禮啊，比如金銀珠寶，比如鮮花美食……”

“哦？什麼樣子鮮花美食？”哪吒知道金銀珠寶，他娘親房裡就有，可鮮花美食——

“就是好看的好吃的，哎，凡人太笨了，這些年頭全都是把生人尸骨往海里倒。”敖丙悶悶不樂地抱怨道。

據說他出生前興起過一段拿各樣莊稼吃食日用的來祭拜，結果他出生後凡人卻興起了人牲五畜，煮熟了還好說，壞就壞在全是生食，特別這種生祭來得特別勤快，一時間敖丙那九河灣烏煙瘴氣，全是水鬼冤魂，要不是他巡邏的時候被纏了尾巴他還不知情。

“所以你才救人。”哪吒先頭聽著還皺了皺眉，聽到敖丙委委屈屈地為自己的整潔被破壞打抱不平時已經舒展眉頭。

“丙丙，你真好！”哪吒誇他，敖丙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哪吒要誇他，但他可是正神被誇不是應該的嗎。

他矜持地頷首，表示他可不是什麼隨便的龍，凡人給什麼他就吃什麼，就算是人牲他也是很挑剔的。

“要是我做了丙丙的人牲呢？”哪吒突然冷不防地來了這麼了一句，敖丙聽著他那淡淡的問話，脊骨突如其來的一陣酥麻。

“啊……”敖丙一下子不知道要回答什麼，他應該要拒絕的。

可是，可是——這是哪吒！

他一條蒙昧不化的小龍像是被點醒了般，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哪吒看了又看，嘴巴人類短鈍的牙齒上下磨了一下，宛如蔓生的貪婪慾望在他心中張牙舞爪，他偷偷地背著哪吒嚥下一口垂涎。

“我，我能吃你？”敖丙又是疑惑又是詫異中帶著不自覺的歡喜，他幻化的人形服帖著哪吒的喜好，一雙紫瞳圓溜溜亮晶晶，逗趣得很。

“不能，丙丙。”哪吒抬手摸了摸敖丙的臉，這張‍‍‌‎美‌‌‎‎人‍‍‌‌臉俏似他娘親一樣的好看，可他娘親英眉入鬢，彎彎一雙柳葉眼，跟敖丙比起來，這小龍還略勝一籌。

“那你又在哄我！”敖丙忿忿道，他不讓哪吒摸他臉了，扭身變回龍模樣，哪吒還沒看夠他的變化，吵鬧著要他變回去，他重重地冷哼一聲，變作個海夜叉青面獠牙的兇惡臉面，嚇唬得哪吒縮了縮肩膀，差點揚手揮過去。

“我不與你好了，吒吒！”敖丙見狀，哪吒居然打他，豎起了眉毛，少年清麗的聲音從凸牙尖生的鬼臉吐出，十分割裂古怪。

“我與你好呢，丙丙。”哪吒初看確實沒習慣，可這畢竟是自家的小龍，找回剛才玩的繡球邀他。

這還沒上手玩鬧，跟著殷素知的侍兒闖了進來，帶著主母的口諭要哪吒帶上敖丙過去城樓那邊。

“這麼快？”哪吒和敖丙面面相覷，一人捧著繡球，一龍化回凡蛇體型掛在哪吒身上跟出去。

城樓上烏雲黑沉沉，空氣苦悶半點風息沒有，李靖握住腰間劍，面色不愉快地來回踱步，他今早上來勘察，撞到了東海龍王過來威脅要兒子，又點名道姓要哪吒過來賠罪，不然就發大水淹了陳塘關。

海水一吋一寸上漲，拍打著礁石岸邊，李靖心中驚懼，忐忑不安極了。

造孽啊！早知道留下那怪胎會生如此多是非，還不如背著殷素知一刀殺了了了。

可殷素知作為王室女，崇尚婦好勢態，一柄寶劍也是舞得虎虎生風，家中事務哪由的李靖出聲。

“爹。”哪吒上來城樓沒見到殷素知，只瞧見那李靖在，他懵懵懂懂地喚了聲，也不知道李靖找他過來做什麼。

“哎，父王！”敖丙趴在哪吒肩上抬頭就看到東海龍王在濃雲中騰飛的雄偉龍身，他這些時日樂不思蜀，一時間又離不開香噴噴的哪吒，眼見東海龍王來尋他高興著呢。

“敖丙！我兒！”本不欲下地的龍王看自家傻兒子還盤著人類小兒不願離開，登時只好捨了威風凜凜的龍神化作人類青年下來。

“你這不孝子，還不趕緊把東海龍三太子還回去！”李靖瞅著一人一龍也沒個知覺，他拖起哪吒就往東海龍王那邊去謝罪。

“還什麼？丙丙是我的！”哪吒被父親拖著踉蹌兩步，聽著敖丙要被搶走，立馬冷了一張小臉，雙手攏住敖丙不慾他飛走。

“嘻嘻，吒吒。”敖丙以為哪吒還要跟他鬧著玩，索性翻身躺在哪吒手心中，沒心沒肺地晃起四隻小龍爪。

東海龍王見敖丙不肯回來，深深地皺起兩道眉毛，好歹他三兒子也是條龍，被狡猾的人類誘哄成這等不爭氣的，他便與李靖說。

把哪吒推出來做人牲，這些事情他就既往不咎。

“這……”李靖實在啞口無言，且不說殷素知這王室女的身份，哪吒沾親帶故也算作算殷商皇親貴族，怎能是人牲。

“父王！”敖丙聽了東海龍王的要求，竟然跟哪吒剛才的玩笑話重疊，這可不是偷偷樂意了，他被驚嚇得連滾帶爬離了哪吒，回去東海龍王身邊。

哪吒眼疾手快將雙掌一收，何曾想小龍滑溜溜，要走時他竟然抓也抓不住，頓時臉色不好起來。

“你喜歡得緊，父王這為你討來。”念想他這三兒子嬌生慣養，對人對物挑剔，好不容易有個能看得上眼的，東海龍王說什麼也要為敖丙拿下。

敖丙急得團團轉，這都什麼跟什麼，都怪哪吒一語成讖！講什麼混賬話不好，非要給他埋下了貪戀！

他使力推搡著東海龍王說要走，又是一番撒嬌抵賴，管什麼也不要哪吒做人牲。

東海龍王見他確實沒那個心思，只當作他喜新厭舊，領著他要帶走。

敖丙回頭看著低下頭來的哪吒，也不好說什麼話，叼起冷落在一起的繡球只得追上父王的身影。

龍王父子一離去，天上驟放亮光萬絲絛，層層雨雲吹散去，唯留哪吒站在光陰裡發愣。

李靖見事情過去，陳塘關危機解除，回頭叫人把哪吒關起來看守，不得再讓他外出作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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