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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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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觅

-----正文-----

我和你是几千年来在他们和我们之间,在世界上所创造的不可胜数的伟大业绩中最后的怀念,为了悼念这些已经消失的奇迹,我们呼吸,相爱,哭泣,互相依靠,互相贴紧。——《日瓦戈医生》

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骆以沉都昏昏沉沉的,无法回忆起后来到底怎么样。只是仿佛辞掉了工作,修整了很久。中间他有没有在海市试图寻找连殊他也不记得了,但是结果是很明确的。骆以沉和家里的关系也断掉了,妈妈打电话来,骆以沉也不接,只和堂弟骆宇还有联系。

重新回去工作后又过了几年,骆以沉跳槽,做到管理层之后,带着几个属下自己创业,抓住行业风口做出了一个还不错的app,并由此发展出多线业务,虽然没有做到上市公司的地步,但规模已经很可观了,他的状态,从外人的角度来看,很接近于现下时兴的一个词“财务自由”。

可是骆以沉总没动过把公司抛出去的念头,毕竟他从没放弃过找连殊,而找连殊要花好多钱。他尝试了很多东西:观落阴,水晶球,五行八卦,紫微斗数,寻访名山大川里的真人高士,还试图跑到宝岛参加灵修课……骆以沉觉得以诚心来论,上天是要被感动个十回八回,总该给他一些连殊的讯息,可是无论是人是鬼,都没个踪影。骆以沉从水晶球里只看到一片朦胧,被催眠的时候只有混乱的梦,得道高僧和嫡传真人的话语焉不详,再追问只说机缘未到。只有一次,他去参拜一间国外的寺庙,梵音和慈眉善目的佛像让骆以沉的心沉下去,跪在蒲团上时骆以沉又想起连殊,但这次心境却意外地平静。回来之后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他追随一抹火红的影子,来到一片奇异之境。仿佛是一座暗夜里的冰川,四周冰雪覆盖的陡壁如剑一般直入昏黑的天,那红影在前面闪烁,宛若黑洞中幸存的星光。骆以沉跟着走上去,他的心随着这影跳动,上上下下,彼此呼应。那影越走越快,骆以沉眼光一错,那影就显出人形,又腾挪闪转脚步轻快如小兽。骆以沉跟着越走越快,之间的距离却越拉越大,他不知道这影是否是连殊的遗迹,于是加快步伐,在喘息之间大声呼唤连殊的名。红影仿佛听到了一样,顿了顿,又化作一道光,直跌下去,骆以沉这才发现自己在峭壁边缘走,但是不及细想,跟着跳入冰斗之下的深渊。接着,水包裹住了他,红色的火并未熄灭,反而有冰层保护,在澄澈透明的水中继续燃动。骆以沉跟上去,想拥它入怀,那冰火却越升越高,脱离水面而去,骆以沉伸手去够,却发现一阵强大的吸力从水下悬崖喷涌而出,将他越拽越深,那冰火却去而复返,仿佛怜悯他似的,也放出一种力来,但拉扯之间,水中的漩涡越来越大,冰火式微,那丝看不见的博弈之线就要断了。“不!”骆以沉大喊一声,随即醒来。

他正好好地躺在床上,只是发现窗没有关好,夜中冷冷的风吹进偌大的房子,将他吹透了,薄的毯子无力抵抗,如一张轻脆的纸。

这么多年过去,连殊的身形、声音,都已经越发稀薄。到如今,仿佛只剩下那一点热度,如一颗火焰重回骆以沉的梦中。他最懂连殊那颗坦诚而真挚的心,是一团熊熊的火焰,在人生苦难的试炼下更加真纯。骆以沉知道连殊对他的爱也从不掺假,虽然这爱中可能有很大部分是可怜,但即使是这样,连殊也总归爱过他。可是这不够,他不想对连殊的记忆只剩下这一点,他被家庭放逐,被成长的城市放逐,现在连记忆都要放逐他。

骆以沉在黑夜中,把脸埋进手里。好烫。起身找药,灌凉水吞下,第二天照常起床。

几天之后是连殊的生日。将近四十岁的年纪,足够骆以沉死心。但上天总是格外喜欢逗引人的,给一点希望做饵,看人能露出怎样的奇形怪状来。骆以沉就在意想不到的情况下重新见到了连殊。或者说,是连殊见到了他。

又是一个颁奖礼,骆以沉在事后庆幸自己这天按计划来参加这场颁奖礼。同时也庆幸经济形势不错,自己的生意也做得蒸蒸日上,以他名字命名的奖学金帮助了很多人,也帮助到了日思夜想的那个人。无论如何,他都希望能为小殊做点什么,让他过得更好一点。

常舒在颁奖礼之后的宴会来找骆以沉,那时骆以沉喝得微醺,因为得奖的学生中有两个是他那个鸟不拉屎的偏远家乡出来的,所以骆以沉多喝了几杯。当少年出现在眼前的时候,骆以沉突然福至心灵,认出眼前的人究竟是谁,骆以沉感受到一股牵引力,仿佛要拉着他的手摸上这少年的脸颊,但他不想成为第二天性骚扰丑闻的主角,用尽全部心神才强自镇定。这少年的眼中有骆以沉熟悉的光彩,然而神态中却有许多让陌生的东西。

“沉哥。”少年眨动着眼睛,里面是满满的要溢出来的热情。

听到这句问候,骆以沉只觉得天旋地转。闭上眼睛强自忍耐的时候,骆以沉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是在梦中,比起来惊喜,更多的是恍惚。心如擂鼓间,骆以沉用昏沉的大脑思考:连殊果然还留着前世的记忆么?可是越想脑袋就越疼,他呆呆看着少年的嘴巴忽然一张一合,词句撞进耳朵,如黄钟大吕之音。“我叫常舒,沉哥,我一直记得。”

骆以沉的身体先他一步做出反应,转身就走,踉踉跄跄间,助理早过来扶住他。失礼之类的事情已经无法考虑,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逃走。

骆以沉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一个“xiaoshu”,他当然想要找到连殊的转世,姑且不论这个“xiaoshu”是不是真的,他想起混乱记忆中那张青葱的、与记忆中迥然不同的脸:他现在过得好像还不错,在不错的大学,拿到了丰厚的奖学金,举手投足间是连殊从未曾有过的自信和神采。他的心应当还是火热的,可是应当给和他同样年龄的人,哪怕扔到海里去也好,不应该把青春的爱与热情给自己这样的老头子。

骆以沉站到洗手池前的镜子,鬓角已经开始生华发,眼角也已经有了细纹,身材在这几年间保养得当,可是总不在是当年那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了。想到这里,骆以沉心中那团燃烧着的火苗越来越小,他捏紧拳头逼自己想,或许应该给新的“xiaoshu”自由。连殊是他的,可是常舒不是,自己以前竟是错的厉害,只是执念要找到连殊,但这样做真的对连殊好么?连殊已变成了常舒,在新的一世中,他应该享有新的人生。

骆以沉重新躺回床上,拉上被子盖住脸。和连殊在一起时的模糊记忆如山间的云雾一样缭绕在他头脑和胸口的同时,泪水慢慢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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