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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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
沈昱川又一次被人拽出水面。
空气猛然灌入肺腔,他整个人虚软地垂在侍卫手里,剧烈地咳嗽着,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般。
“说不说?”荣德王又一脚踹在他肩膀上,沈昱川被踹得半个身子歪倒在地,气息微弱。
他迷迷糊糊瞪着池塘对岸的方向,嘴角勾起一个淡淡的笑。
——有人来了。
模糊的视线中,他看见不远处,有人朝这边靠近,甲胄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他看不清是谁,那身影又熟悉又陌生。他眨了眨眼,那人手中张弓搭箭,对着这里。
他抬眸看着荣德王,喘着气,声音发虚:“我头晕……我……我想想……”
荣德王不耐烦地挥了下手,示意身旁侍卫再把他按下去。
嗖——
破空声骤然响起,一支箭疾射而来,利落地贯穿了荣德王身边的一名侍卫。侍卫身形一晃,直挺挺地倒下。
紧接着,又是几支箭接连飞来,精准无比,直取人命。荣德王身边的四名侍卫还未反应过来,便已全部倒地。
荣德王脸色大变,下意识惊叫一声,慌忙后退,动作太急,险些跌倒。几乎是下意识地,他伸手一把揪住沈昱川的肩膀,想将人拖在身前,声音发颤:“护……护驾!护驾!”
下一瞬,又一支箭呼啸而至,直冲荣德王的胸口。
荣德王大骇,惊恐之下慌忙往旁一躲,箭矢“噗”地一声,射入他的大腿,鲜血瞬间涌了出来。若他再慢上半瞬,那一箭定是直中他腹部。
荣德王痛得面色扭曲,踉跄着跌坐在地,血从他腿侧迅速染透了袍摆。他紧紧拽着沈昱川,喘着粗气。
沈昱川终于看清了对岸。
持弓之人立在池塘另一侧,脸上带着一身风霜血污。
——是陆承玦。
靖安王带着兵士走来时,沈昱川才发现,陆承玦并非独自一人——靖安王身披铠甲,神情冷肃,身后跟着几十名兵士,个个手持刀枪,杀气腾腾地逼近。
荣德王看到靖安王,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怒声道:“全世穆!你竟敢带兵闯宫?!”
靖安王沉着脸:“本王是奉旨勤王,清君侧。皇兄私自捏造遗诏,意图篡位,乃是谋逆大罪!”
“放屁!”荣德王怒骂,“父皇已口谕传位于孤,你们这些贼人竟敢强闯皇宫,意图谋反,还敢往孤头上泼脏水?!”他指着靖安王,声色俱厉,“孤才是皇长子,母后乃皇后正位,你这贱婢所生的贱种,有什么资格跟孤争?!”
靖安王神情微冷:“是非对错,朝臣自有公论。谢天石的舞弊案已有证据确凿,证人也已供认,尹三桂勾结突厥,引敌入境,更是人证物证俱在。”
“尹三桂?!”荣德王冷笑一声,目光轻蔑,“一个犯了科举舞弊的充军之徒的话,也值得你信?靖安王,你若想谋逆,找个像样的借口!”
靖安王眉头微皱,冷冷道:“本王手里不仅有尹三桂,还有突厥的俘虏,亲口供认是你派人引他们入境。今日事发,皇兄还不打算认罪?”
荣德王脸色顿时僵硬,目光闪烁,神情间隐隐透出几分慌乱。
“这都是你们编排好的!”他咬牙道,“孤乃皇长子,父皇已口谕传位,孤才是正统!全世穆,你妄想篡位,你休想!”
话音未落,他猛地往后一缩,揪着沈昱川不放,恶狠狠道:“别跟孤废话!你们若再敢靠近,孤就杀了他!”
靖安王眉头微皱,侧头看了陆承玦一眼。陆承玦没去看靖安王,目光自始至终落在沈昱川身上,声音低冷:“放了他。”
“放了他?”荣德王冷笑,声音发虚,显然伤口正作痛,可他仍强撑着一股狠劲,“孤命你——杀了全世穆,孤就放了他。”
他扯着沈昱川,踉跄着站起身,一边往后退,一边警惕地扫视周围,显然是想拖延时间,等自己的人赶来。目光再度落回陆承玦身上时,他语气一转,带着几分试探:“如何?你就如此在意这沈家小子?全世穆能给你的荣华富贵,孤也能给。”
陆承玦眉眼微挑,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我不需要你的荣华富贵。”他手上的弓弦缓缓拉满,箭尖直指荣德王的眉心,“你若再废话,下一箭,便不射腿了。”
荣德王瞳孔微缩,心头猛地一跳。手中匕首攥得更紧,抵着沈昱川的脖颈,刀锋已在他颈侧划出一道血痕,细密的血珠沿着皮肤缓缓滑下。
“放下弓箭!”荣德王咬牙,声音近乎嘶吼,“不然孤现在就要了他的命!”
沈昱川只觉脖子火辣辣地疼,冷汗顺着脊背往下淌。他忍着不适,嘴角忽然弯了弯,勉强扯出个笑来。
他盯着陆承玦,做了个口型:放箭。
陆承玦的目光微微一沉,眸色变得更冷。他握弓的手指缓缓收紧,声音低哑:“我最后说一次,放了他。”
“否则呢?”荣德王冷笑,“否则你真敢杀了本王?本王乃皇长子,孤若死在这御花园里,全世穆也落不着好!”他目光阴狠,语气阴冷:“你真为了这么个黄口小子……”
陆承玦眼底骤然掠过一抹杀意,毫不犹豫地松开弓弦——
嗖!
箭矢破空飞来,荣德王瞬间脸色大变,下意识就将沈昱川猛地往自己身前拉,想将他作为挡箭的盾牌。然而箭矢却未朝他射来,而是从他们头顶掠过,稳稳钉在身后的树干上。
荣德王一愣,动作因错愕而迟缓了刹那。
也就是这短暂的瞬间,沈昱川迅速抬手狠狠按住荣德王受伤的大腿,再肘击他的胸口,挣脱钳制。荣德王痛得惨叫出声,手中匕首脱落在地,沈昱川趁势反手将他压倒,死死摁住伤口不放。
“你——!”荣德王怒极,挣扎着想起身,却被剧痛压制得无法动弹。
这时,靖安王的士兵已然冲过廊桥,迅速将荣德王按倒,牢牢擒住。
靖安王信步而来,神色冷峻,挥手道:“将全世恒押往宗人府,待陛下入殓后再议罪行。”
兵士们齐声领命,拖着荣德王远去。血迹沿着石板一路延展,残阳将御花园照得一片暗红。
沈昱川瘫坐在地上,满脸狼狈,喉间腥甜翻涌。他偏头一看,正见陆承玦快步走来,铠甲染血,目光里藏着慌乱与隐忍的怒意。
陆承玦站定,目光从沈昱川湿透的衣襟一路扫过,落在他脸上的淤青和掌印上,眉头狠狠皱了起来,抬手想碰,又不敢落下。
“……没事吧?”陆承玦的嗓音微微发颤,低哑得与平日不同。
沈昱川想笑一下,唇角刚勾起,却扯到了脸上的伤口,疼得他倒抽了一口凉气:“嘶……疼死我了。”
他抬手推了推陆承玦,声音不大:“扶我一把。”
陆承玦这才回过神来,连忙俯身将他扶起。沈昱川脚下发软,站起来后仍摇晃着不稳,陆承玦下意识伸手扶住他的手臂,又怕弄疼他似的,稍稍松开了些力道。
“是我来迟了。”陆承玦盯着他身上的伤,眉头皱得更紧了些,“还能走吗?我背你?”
沈昱川摇了摇头,累得不想说话,只是反手握住他的手。两人安静地站着,手在袖底悄悄握紧。靖安王的亲兵仍在肃清残兵,偶有目光落过来,他们却谁也没放手。
“走吧。”沈昱川低声道。
“嗯。”陆承玦声音极轻,目光始终没离开沈昱川,像是生怕他再出什么意外似的。
两人并肩往外走去,手在袖下紧紧相扣,直到踏出御花园,才慢慢松开。松开的一瞬间,指尖仍是不舍地轻轻碰了碰。
风掠过时,空气里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可沈昱川却觉得,这会儿终于又能轻松地呼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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