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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不下,忘不掉,没有用,那么,祝你,祝我自己,健康,久安。

-----正文-----

昨天晚上是怎么回事?你只记得郭嘉约你出来喝酒,喝着喝着以前那群同学全来了,徐庶来的时候,你可能已经喝多了,总之一点记忆都没有。徐庶的视角里你应该看起来很省人事——你知道自己喝醉的时候什么样,看着还清醒,实则早就不记事了。

喝酒误事。你痛心疾首,再也不信郭嘉那小子的鬼话,什么好入口,言外之意就是后劲大。

出电梯后你警告徐庶:“昨天我们俩没见过。”

徐庶从善如流:“早说了嘛,你是同学聚会,我是跟前任死灰复燃。”

真答应这么爽快你又有点不舒服。不对,你不舒服什么!你应该庆幸才是!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当初分的时候都手起刀落,现在没必要再藕断丝连。

当时分开,你们很长时间没说话——你单方面没和徐庶说话。过了几个月就是高考,你问你妈:“徐庶报了哪里?”你妈妈哼一声:“还有哪里,本地嘛。”

最后你选了上海。和你妈妈不知道是警惕还是怜惜的眼神无关,你只想逃离这个你住了十八年的城市。以前你想象和徐庶离家去上同一所大学,趴在高铁的窗户上看树和电杆飞快地向后退,而你们将奔向未知的前方。现在只有你一个人在平原般的机场里奔走,筒子楼,麦芽糖,香樟树,永远爬不尽的坡,永远滚腾的江水,外婆,妈妈,人生前十八年的记忆像撕日历,嗤,一片空白。还有徐庶。

大学第一年你认识了很多人,吻了很多张嘴,大部分人和你一样,不想要长期关系,你欣慰,快乐,满足,在很多张嘴里来来回回地探,该死的,叫我小宝啊!叫啊!不是说永远是你的小宝吗!

眼泪和口水一起流出来,对面的人愣了愣,扯张纸给你:“没事吧?”

“没事。”你笑笑,擤掉鼻涕,含一口酒,“再来。”

怪谁?只能怪你自己。怪自己为什么不能安慰徐庶,怪自己为什么会爱上徐庶,怪自己为什么那么轻易就放手,怪自己为什么不远千里离家上学,怪自己为什么明明不爱依然和那么多人做爱。再做,再做,再怎么做也没有爱,毛孔里,眼睛里,‎‌‌‍阴‍‎‌‍道‎‌‍里,流出来的只有恨。

好恨,好恨,好恨啊!

怎么会有那么多恨,淌不完,沥不尽。你一个人去外滩,眼睛绕过人头攒动,望进这条江,还是长江,还在长江。山川不改,日月常悬,一条雪峰交错之间呼啸而下的激流,龙游过上万里山地,丘陵,平原,冲入东海,串起你的童年少年与乡愁。原来跑了那么远,也不过是从上游到下游,一样阴湿连绵的春天,焖煮熬的夏天,短到看不见的秋天,针扎刺骨的冬天,一样的香樟树,一样的老楼,不过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

上海很好,本帮菜很好,吴侬软语很好,好,都好。如果可以,如果回头,如果。

眼泪终于落下来汇进黄浦江。你知道再来一百遍,你也会是一样的选择,每个节点,一模一样。

你不知道你妈妈当时和徐庶说了什么,但她和你说:“你们以后怎么办?不要说出了门你们的关系,徐庶的腰,以后上班也干不了重活,肯定要攒劲读个上班轻松点的专业,你自己呢?你要这样跟她搞不清楚过一辈子吗?”

“咋个不行嘛!”

“没说不得行。”她叹口气,“你们两个,不相配。从你妈妈的角度说,徐庶的腰是大问题,久坐不得久站不得,咋个办嘛。”

“我......”

“我晓得,你养她嘛,”她举起一只手掌打断你,“从徐庶姐姐的角度,你这性格也是大问题,哪回不是徐庶让到你?放你胡闹?哪回不是她来给你兜底擦屁股?她自己腰也不好了,还要罩到你,乖乖。”

这句话让你落荒而逃。爱是互相包容,彼此守护,如果只能让徐庶一直无限向下迁就你,这不是爱,这是她纵容你而你故意看不见这是纵容。假装不知道她偷偷藏了一撮外婆的骨灰,假装不知道她把剑穗解下来挂在书包上,假装不知道她为了赶上普通班的进度一边看书一边揉腰。那么,那么,一点爱也没有吗?晚自习回家路上遇到怪人下意识把你护在身后,生病时拨开你汗湿的刘海,每天早上马克杯里永远温热的水,假寐时额间的吻,究竟是来自小姨,还是来自元直?

元直啊。

念你的名字,千千万万遍。弯曲的英文字是你系鞋带折起来的腰,xy坐标系横是转身的马尾竖是宽直的背,摇摆的小球,外婆家门口的风铃,下雨的时候我们坐在门槛上吃果脯,叮铃,v甲=2v乙,好,v甲=2v乙。

元直啊。

一边算一边想象你算的样子。为数不多能看到你为难的时候,物理太坏了,高考也太坏了。生育政策,又坏又好,抛弃你的人坏,遇见你好。我比他们提前那么久遇见你,见过你最原始最核心的幼年,就像考卷,我是做得最快而第一个翻到背面的人,我是第一个见到正面字迹的镜面阳文的人。等于3,好,选D。

元直啊。

流利地写“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借这些堂皇的典故说我的感情。正例是对你的歌颂,反例是对小人的诅咒。不厌其烦地在结尾反复默诵,长长久久地虔诚祝愿,愿你如日之升,愿你长风破浪,愿你前途似海,愿你千年万岁,椒花颂声。好,句号,收笔。

元直啊,你是自由的,我也是自由的,我们......来日方长。

自此没和徐庶说过一句话。

四月的某天,你在不知道谁的公寓醒来,眼前暗沉沉一片,口鼻滞涩,伸手四处捞,哪里来的内衣糊在脸上。

“醒了?”

你才注意到房间里有人,是昨天和你一起喝酒的那个女人。

“醒了就起来吧。”她呼出一口烟,懒洋洋看你一眼。

“......我去洗漱。”

你逃进厕所,慢吞吞地兜水糊脸,下次不能喝这么多了,误事。

穿好外套在门口跟她道别:“我走了。”

“对了,元直是谁啊?”

你惊愕抬头,女人笑吟吟地看着你。

“昨天晚上你说梦话把我吵醒了,一直喊,元直,元直,喊了差不多十分钟,谁啊?”她笑得琳琅促狭。

“......没谁。”虽然大家都是短择,梦话里叫别人的名字还是不太好。“别人”,徐庶是别人吗?

“没事。”她拍拍你的背,“反正都是出来玩的。”

“嗯。”

“讲讲嘛,姐姐给你出出主意。”烟雾模糊了她的脸,“反正你这些事肯定跟酒一起讲给不晓得多少人听过了。”

“没讲过。”你忍不住反驳。

“没讲过好呀,姐姐给你分析分析嘛,你也多个人的意见参考嘛。”

怎么说?从哪里开始说?说不出口,去掉户口本上的关系,你们什么也不是。爱不爱你,是哪一种爱,重要吗?重要。有用吗?没有用。都散了,吹掉了,春风一扫,往事成空。至少你们还是家人,至少你们还能再见。

“都过去了。”你笑笑。走到大街上,香樟又绿得欲滴了,徐庶还在你的黑名单里,重新拉出来,来来回回删了好几次,发过去一条消息:“最近腰怎么样?”

六个字的距离,你走了一年半,六千多公里。放不下,忘不掉,没有用,那么,祝你,祝我自己,健康,久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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