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干你,还是干他?
越城被捂住口鼻,身躯被两侧壮汉紧紧揪住,半点挣扎不得,几乎窒息的时候,壮汉的手掌总算移开。
耳中乔珍珍的尖叫声越来越嘶哑,越城刚寻回一点空气,气息还没顺畅,便不放弃地竭力喝道:“你们……放……放开她!”
身旁的壮汉嗤笑道:“你都自身难保了,还管他人?”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个声音接道:“我来告诉你。”
越城望向门口,一个25岁左右的年轻人慢悠悠地踱进来,一身时尚又华贵的名牌衣饰,脸上精心妆饰过,连头发也是经过染烫的,潮流范儿十足。
年轻人正是东泉。
然而越城从来没见过东泉,也不明白为什么年轻人扫过来的目光像是尖刀,似乎想将他的心挖出来一探究竟。
只见东泉挥了挥手,两侧壮汉终于放开越城,蓦然让越城看到乔珍珍衣物被撕坏的狼狈模样!
越城震惊很久,才艰难的反应过来,踉跄着奔到床前,脱掉自己上衣,给乔珍珍披上。
乔珍珍骤然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紧紧的抓住衣服——这个由她亲手送给吕飞的睡衣,成了她现今唯一的支柱。
“对不起……对不起……”越城连声说着道歉的话,却觉怎么说都不够。原本拥有的力量此时一点儿也施展不出,原本除魔为道救助他人的宗旨无法贯彻实施,这种压抑而残酷的事实双重交迫挤压着他的内心,让他气恨不已、愧疚不已!
直到东泉尖锐刺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越城……哼,闻名不如见面!”
“你是谁?究竟想做什么?”越城抬眸扫过那明明精致斯文,却让自己分外嫌恶的脸,怒火含在齿唇间,却没有能力发泄。
东泉用那双花儿样的眼睛紧紧盯着越城,仿佛要通过眼神将越城一刀割开。
其余四个壮汉的目光也齐聚在越城身上,如狼一样的眼神让越城骤然醒悟自己光着上身,只穿着睡裤,忙背转身去,看向呆滞的乔珍珍,心中的无力感更重。
他心里纵然有万千的疑问,成吨的困惑,也真实而残酷的知道自己现下没有能力去追问,并且解决。
他背上本有纵横交错的伤疤,却在与洛川的一夜缠绵后消失无踪,此刻映入众人眼眸的是光滑白晳的整个背部,让人看了震骇情动,心想这小子居然比那妞还白!
壮汉们的目光不自禁的下移,自那窄长的腰线当中穿入,像手般滑向臀部,然后让人自骨子底里涌出最原始的冲动——很想将他的下面一起扒了,看看是不是一样又白又嫩,还又翘?
真正是从头到脚、从上到下的撩人心魄!
而东泉,又是另一番心思,是无数股从地狱窜起的熊熊嫉火!
东泉费尽心思让人“画皮”,才铸就他今天这个模样,却还有一半没有完成,身上的皮肤也白不到这种程度。
而越城居然能如此得天独厚,与生俱来占尽老天爷的厚爱,不费吹灰之力?
为什么?!凭什么?!
阴狠的神色骤然划过东泉精致的脸,“害怕吗?”他问乔珍珍,眼神非常吓人。
而乔珍珍目光呆板、神情失措,已经吓得连点头摇头都不会了。
“如果有一个救你自己的机会,你会不会抓住?”
乔珍珍这才有所反应,大而圆的双眼恢复了往日一半的灵动,怔怔的瞧向东泉。
“愿不愿意?”东泉追问一遍。
越城担忧的看着乔珍珍,知道男人肯定不会这么好心。大脑中那极端不安的预感强烈而抽搐,与力不从心互相交替,让他面容更是冷艳。
乔珍珍终于有了声音,泣不成声:“我愿意,求求你,放了我!”
“他们四人需要一个人泄泄火,现在碰上你,正好。”东泉用淡淡的语气说着龌龊下作的话。
乔珍珍惊吓的直往后缩,“我不要,我不要!”双手将睡衣揪得更紧。
越城也同时惊得头皮发麻,但又不得不正视自己失了任何能力、不能保护他人、无法反抗的事实,只能用冰冷的言语来压抑自己的情绪,一字一句地说:“有什么事冲我来,不要伤害她!”
东泉的目中再次射出让越城不寒而栗的光,残忍的笑容在嘴边绽放,却没回他的话,而是对着乔珍珍,说出一句这世上最无耻的话:“好在,你有选择权。你可以选择让他们干你,还是干他!”目光没眨一下,没有情感的言辞像一道天雷炸在两人头顶!
乔珍珍骇得再次呆住,而越城何尝不是惊骇得往床边的墙缩了一步。砰得一声,后面撞到一个山一样的东西,同时双臂一紧,整个身体已不能动弹。
竟是一个壮汉悄悄绕到他背后,紧紧地擒住他。
壮汉趁机低头在他脖颈使劲闻一下,嘴里充满调笑:“哈哈,老子玩过的男人也不少,但像这样美的男人还是头一次见,看的老子都硬了!”
壮汉口中的臭味熏得越城胃里痉挛四起,连同言语中的不堪,把他恶心得都快昏过去,强烈的求生意志力令他猛然积蓄起一股力量,将头狠狠往后一撞,刚好撞到背后人的下巴,撞得人七昏八素,口中鲜血直流,剧烈的疼痛使然,壮汉手底下自然而然松了,他乘隙脱离男人的禁锢。
可还没等他起身往前冲,一旁的三个壮男眼明手快扑上来,六只手六只脚一起使力,一下将他制住。
他差点忘了,此时的他失去能力,不说力道,动作都比平常慢了许多,刚刚惊怒之下积蓄的力量,远远不足以支撑他对付敌人,逃出重围!
尔后那壮汉也缓过神,四个人各自摁住他四肢,将他以大字形状紧紧贴面摁在地上,无法动弹一分,完完全全成了一具待宰的羔羊!
东泉快速走过来,冷笑着一脚踩在他背上,使力碾压着。
皮鞋硬硬的底皮,足以蹭破越城白皙的皮肤,直至皮开肉绽,鲜血直流,让他从里到外都疼,疼得两眼发黑,几乎晕厥。
东泉发泄完心中的嫉火,再次追问乔珍珍:“我数三下,你再不选择,那么默认是你。”
乔珍珍骤然尖声大叫:“不要,我不要!”
“哦,明白了,是他!”
乔珍珍头摇得厉害,大哭起来:“不要,不要……”
“到底选谁!”东泉一使眼色,那凶狠男人松开越城一只手,狞笑着奔到床边,又要去撕乔珍珍的睡衣。
乔珍珍吓得一咕噜滚下床,裹紧身上的睡衣,缩到墙角,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般直往下掉,口中嘶声求饶:“我求求你,放过我!”
“这完全取决于你。”
凶狠男人扑到跟前,强而有力的手掌再次探过来,乔珍珍急急吼了出来:“他!他!”吼出口后,她蓦然一怔,怔了一会儿,忽然用双手捂住脸,从指缝中蹦出声音:“对不起……对不起。”再度泣不成声,没了理由说什么,也没了力气说什么。
当越城听到这话时,内心的理智、从小被灌输的舍己为人的信念,以及天性的良善,让他无法责怪乔珍珍在此时作出的选择,但那种遏止不住的巨大恶寒,像魔王的暗黑之手,紧紧扼住了他的咽喉。
他一声都呼喊不出,手脚被压制得死死,背上疼痛剧烈,没有一丝挣扎的机会,接下来需要承受的一切已经超出他的想象范畴。
心中的绝望比身体被禁锢更具有摧毁意志的力量!
四人已经合力抬起将他甩到床上。
东泉得意的看着越城瘫倒在床上,看着四个粗汉慢慢逼近,心中十分惬意,也十分急切的想要看到这个能让江浔与洛川爱念到骨子底里的男人,在面对狂野糙汉蹂躏之后,是否还能保持着那纯净清朗的眼神?维持着纤洁不染尘世的模样?
他是不是马上会出声求饶,会痛哭流涕,一步一叩的来央求自己?
然而,东泉的希望很快落空。
越城认清了自己没有丝毫反抗能力的事实,短暂的绝望之后,瞧向狞笑着围拢过来的四人,忽然翘起嘴角,微微笑说:“你们谁先来?”
他的外貌与他的冷淡一样缘于天生,给了他无尽的烦恼,也带给他想象不到的便利。
比如现在,当他漂亮惊人的脸上绽放微微的笑容时,配合着故意露出的勾魂眼神,那种颠倒众生的感觉被体现得淋漓尽致。
壮汉的眼里异光流动,居然不说一声,率先一个饿虎扑食将越城压在身下。
近在咫只的面容更是精致,挑不出一丝瑕疵,让人叹为观止。
壮汉头一低,一口就吻了下去,谁知嘴唇还没碰到,已被人从背后一把拽了起来,呼喝的声音同时响起:“老四,你TMD倒是猴急!”
老四眼看到嘴的鸭子飞了,气得红了眼睛,一拳就往后招呼,刚好打到身后人,身后那人自然不会善罢干休,拳头立刻回击。
旁边两人急忙劝架,谁知不劝还好,一劝更是乱成一团,不一会儿,四人竟扭打在一起,像麻花一样,打了个难解难分!
东泉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当反应过来后,大声呼喝让他们停手,可惜四人正在兴头上,哪里听得进去,哪里住得了手?
趁此时机,越城一跃而起,猛然窜到东泉跟前,迅速有效的勒住东泉的脖子,毫不留情的加紧手中力道,冷冷地说:“把门打开,否则,我扭断你脖子!”
他紧勒住东泉,手下的力道相当足,让东泉震惊的同时,无奈弓着身子跟他走。他俩身高相仿,却因为越城手臂弯的力量,让东泉屈膝仰倒,尝到了这辈子最难受的滋味。
东泉因此发誓,迟早有一天会将越城千刀万剐!
扭成麻花的四个人不由齐齐住了手,面面相觑,脸上都是懊悔而不可思议的神情,不明白这貌美如花,先前还手软脚弱的小子,怎么转眼间掌握了主动权?
他们不想就此放弃,试着一步一步紧跟上前。
越城容不得他们逼进,冷喝一声:“你们再敢前进一步,我立刻废了他!”将东泉背后手臂狠命一扭,东泉的脸顿时紫了,痛喝着阻止:“滚……开!”
三十四 故“人”
越城乘机对着傻愣在一旁,同样呆呆看着他的乔珍珍轻喝道:“还不赶紧走!”
乔珍珍如梦方醒,慌忙几步跑到门口,出门时忽又停下来,转头惊慌失措的问:“那你呢?”
“不用管我,快走!”
乔珍珍哭道:“谢谢,你放心,我一定会让飞哥来救你!”说完一抹眼泪,头也不回的走了。
越城稍有心安,为自己终于不负对乔珍珍的诺言而如释重负。
东泉被紧勒住脖子,依然不忘记从喉咙中冷笑:“哼,越城,你可走不了!”
越城并不在意东泉说什么,敏锐的感官让他知道背后还有一人,在暗中观察着这一切,那人才是主谋。
他淡定的对着空气当中冷冷一笑:“看戏看了这么久,还不够吗?”
东泉在听到这句话后顿时一僵,颇有些害怕的直视前方,显然没有预料到男人会在背后看着这一切,以为男人老早离开了。
只因男人在离开前说过,别想着变换花样去折磨越城,会破坏掉他原先的计划!东泉就算听了进去,也因为被强烈燃烧的嫉火弄溃心胸,以致于现在被越城当作人质,反将一军!
但是,越城怎么会知晓?男人什么时候回来的?
在东泉心中惊疑的时候,果听到熟悉的一句声音,男人缓缓现身。
越城曾是混元派最小的弟子,却是能力最强的人!如今纵然失去力量沦为普通人,对妖物的感知也是一般人比不上的。
他淡定的望着男人,身量与东泉相仿,但面相凌厉,左边脸颊上有一块硬币大小的疤痕。陌生得很,记忆中并没见过。或者是,记不起来。
他除妖二十年,碰到过无数的妖魔鬼怪,不管男人是妖是魔,仅仅是他失落的一段记忆中的一粒尘埃,怎样都微不足道。
他也知道自己中了妖毒,能这么快恢复点力气实属侥幸,并没有把握从眼前这妖手中逃脱。尽管如此,仍是毫无所惧。
乔珍珍能借此脱离危险就好。
哪知他心中此念尚未落下,耳中突然传来乔珍珍撕心裂肺的大叫,眼前的天花板突地出现乔珍珍的身形,四肢伸得笔直,像是一个牵线木偶,被无形的绳索牢牢的锁住,钉在天花板!无论如何挣扎不了!
紧接着,有肉眼难见的血丝自她四肢及眉心沁出,像个蜘蛛网般慢慢汇聚,最后诡异的光影流动之下,到了对面男人的掌中。
男人五指微伸,似乎有着磁力,将那头发丝细小的血丝一条条牵引到自己掌中,最后不见踪影,说不出的惊悚莫名,
乔珍珍的嘴巴也像被捂住,半丝儿声音都发不出来,只余惊惧的眼神,惊恐的面容,无声的眼泪不停的从眼眶里滴落,面色渐渐由红转白,由白转暗。
所有人都惊惧的看着眼前的景象,旁人不明白其中的道理,越城却是清清楚楚!
他大惊失色,大声疾呼:“住手!再不住手我就扭断他的脖子!”
男人以他从未曾见过的妖术,在吸取乔珍珍的精血,如不停手,只要短短几分钟,乔珍珍就会活活变成一具干尸!
他紧扣东泉脖子的手加深了力道,让东泉的脸在瞬间也变得跟乔珍珍一样惨白。
男人却唇角上扬,满不在乎的一笑:“你以为,我会管他死活?”
越城漆黑的瞳仁不得不因此话而急剧收缩!
妖物哪会讲道义,哪会顾及同伴的死活,何况这个同伴跟它分属异类!
越城愤怒的看着男人,已经没有办法可想!眼见乔珍珍整个面色由灰变暗,已是出气多入气少!骤然放弃手中的东泉,猛地扑向男人!
这时候的他,当然知道自己并没有能力与男人抗衡。为了诺言,为了救乔珍珍,不惜放弃原有的筹码,转而赤手空拳转向敌人,怎么也要尽力一搏!
然而他的希望还是落空,仅仅跨出两步,男人伸指一弹,便有一道光芒将他全身罩住,让他瞬间无法动弹,僵立在原地!
“我要让你亲眼见证她的死亡!”
男人得意的微拢五指,那血流似乎流动的更快,便见眼帘中青春少女的面目渐渐如花朵般枯萎,无可救药的凋零在半空中!
砰得一声,乔珍珍萎缩干枯的尸体直挺挺的从天花板掉落下来,哪里还有生命的迹象!
越城无论如何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刚才还活蹦乱跳的人,转眼变成一具干尸?
那个善良的乔珍珍、善妒的乔珍珍,不管好的、坏的,都已不存在,向着阎王爷报道去了!
可悲的是,他竟然没有任何能力阻止这场人间惨剧!
越城瞪着地上的尸体,浑身发着抖,无法原谅自己!
与此同时,男人脸上的疤痕越变越淡,很快淡得再也看不见!
长长的惊愤过后,越城抬起头,紧握双拳,看向男人,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你为了自己修练,不惜残害无辜女孩。任你修练千年,渡劫之时,势必难逃天雷加身,地火焚心!”
他已经明白:失踪的王浅浅,成为干尸的秦秋,自己与洛川费尽心思调查的真相,近在眼前!
“哼,我落到今日这个境地,要用青春女孩的血才能维系我身形,还不是拜你们所赐!所以,我一定要讨回来!”
“那就动手吧。我是没了能力,但有的是人收拾你,不过早晚而已。”越城清冷的声音渐渐从愤怒转为平淡。
事到如今,对于自己的处境,他再明白不过。选择无一丝惧色的坦然迎对,也一向不喜欢多与人啰嗦。尤其是跟这种拟人的妖、以及拟妖的人讲道理,无异于对牛弹琴。
男人阴森森的笑了,笑得连一旁四个壮汉都打心底起了阵阵惊悸。
“你这么想死,我会成全你。不过在你死之前,我可以找个人陪你!那个你最关心的人,最关心你的人。也算是做件好事!”
越城心里骤然咯噔一下,不可避免的想到洛川,眼底忧色浓烈得瞬间挤掉先前的冷淡。他刚要问清楚,不妨男人快如闪电的欺近他,伸指在他眉心一点,他顿时毫无知觉的软了下来,倒在男人臂弯里。
男人低头看着手臂中昏迷的人,眼中神色颇为复杂,喃喃低语:“不想千年过去,你竟然变得这么心软和羸弱!”
“不过,这瞧不起人的性子,倒是一点都未变,居然连名字都不问我!”男人语气中难免又叹又愤。
一旁的四个壮汉庞大的身躯被吓得瑟瑟发抖,互相望一眼,脚步慢慢向门口移动,彼此心照不宣,都想着快快离开此地,远离这个可怕的男人!
男人像是预知一般,眼睛未抬,单手一挥,便有四道水流裹向他们。
四人顿时被水流困住全身,四肢大屈大伸不停的挣扎,眼睛大张,嘴巴却想努力闭上,奈何有无尽的水流无情的灌入他们口鼻!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凭你们也配!”男人冷酷的语声中,四人的力量在无形的束缚中消失殆尽,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一途!
东泉骇然的看着脚下新躺的四具尸体,浑身湿透,像是落水淹死。
片刻之间就杀了五人,男人转过脸,面上没有一丝悔意与怜惜,语声中反而寒气袭人,逼问东泉:“你将我的话当耳边风?”
东泉骇得后退几步,害怕的说话都有些口吃:“对……对不起……”
男人盯他半晌,忽尔绽开嘴角,笑道:“算了,我们按计划行事即可。”转身将越城抱回床上,还很细心轻柔的为他盖好被子。
东泉迷惑的注视着男人的一举一动,一直以来男人的一切都像场迷雾,让他看不清楚男人背后的本质。
“瞧,‘曹操’已到!”男人目光直视前方,像是瞧到了什么,嘴角的微笑更浓。
三十五 小攻和小受期盼已久的重逢(好想来一发)
越城再次醒来的时候,洛川眉宇担忧未散,但英朗明亮的脸一如阳光,将温暖一丝不漏的照射进他心底。
越城愣愣的看着洛川,不敢相信眼中所见,绷住神经、禀住呼吸、不敢眨眼。
直到洛川猛然一把将他拥入怀中,切实感受到对方温厚宽广的胸膛。那强烈有力的心跳与臂膀撼动着越城整个身心,让他眼中水雾微茫,情不自禁伸出双手回抱。
然而仅仅片刻,越城的手中突地多了一把小刀,在洛川背后高高扬起,猛地落下,眼看即将插入洛川后背,却在瞬间之间停住,刀尖堪堪接触到洛川的衣衫!
是因为越城潜意识的感觉,促使他清醒过来,脱离背后男人的掌控,及时控制住自己差点做出后悔一辈子的事情!
尔后,他一把推开洛川,用左手紧紧抓住执刀的右手——右手一点都不听他使唤,正无比渴望而急切的脱离主人掌控,要去伤害主人最不想伤害的人!
“你休想借我之手……”挣扎中,越城对着半空中厉声喝斥。用尽毕生最大的力气,缓慢而坚决的将右手转向自己,锋利的刀尖对准自己心口,相距越来越近!
而他,闪耀星眸无视眼前的锋锐寒光,淡定的望着洛川微微笑。
洛川被推得愕然而望,看见越城竟想伤害自己,虽不明白原因,但心底的关切忧心促使他毫不犹豫的疾步冲上前,一只手紧紧揪住越城不愿被控制、不惜自我了断的右手,另一只手去掰那五指,想将刀夺下来。
奈何刀柄像是跟越城之手连结成为一体,居然怎么都掰不开!
越城凝眸看向眉目皆忧的人,正想尽办法阻止自己的自我伤害。但是,如果不这样做,那么受伤害的人就是眼帘尽头悬于心尖的人!
他当然绝不愿意看到,绝不愿意这么做!
所以,他选择冷哼一声:“用不着你管我,快走!”
他心中猜到那男人的最终目的很有可能是洛川,但为什么一定要借自己的手去实施,却一时想不明白,时间也不允许他细想!
他此时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伤到川哥!
他表面上处处远离洛川,时时刻意保持两人之间的距离,那是因了师门重誓,努力压抑自己的情感。然而真实的心中情谊,早在初见面之时就已经深深种下,尤其在这样紧要的危及关头,如何还能保持以往刻意营造的冷漠与疏远?
不管他如何着意压抑内心,拒绝坦承自己的情感,在直入灵魂的潜意识中,他已经将洛川看得远超自己生命!
所以此时,能让洛川远离危险,是他心头深藏的坚定不已的执念,无论用什么方法!
不过,他无法想象,当然也不能预料的是,洛川何尝不是如此!同样是宁愿舍弃自己生命,也绝对不愿伤他一厘一毫!
他话音刚落,洛川已经用行动告诉他会怎么做。
洛川的手猛地握住那锋利的刀尖,以阻止他刺向自己心脏。薄薄的皮肉哪里能与锋利的尖刃相抗衡?顷刻被划破,鲜血迅速如水般涌出,一下子染红了整个刀身!
鲜红的血同时刺痛了越城的眼眸——那利刃割破洛川手的同时,何尝不是割到他自己的心脏?令他眉头急剧皱起,连呼吸都仿佛疼痛十分。
他气息顿窒,再也不能保持淡定,脱口企求:“川哥,你快走吧,别管我!”
洛川终于听到属于自己的亲切称呼,无疑将越城苦心铸就的隔阂消弥些许,心头大暖,回报越城一个安定的眼神。
而同时,越城发觉自己右手居然松开了刀柄!那先前仿佛被粘住,与自己之手浑然一体的小刀自他手中迅速脱离,被洛川乘机接住,一把甩到地上!
他的视线跟随着小刀划过的弧度落到地上,担忧之心又让他迅速将目光转到洛川手上,一片血肉模糊,然而本人没有一丝痛苦之色,含笑凝望着他,眼底深湛,温柔而饱含情谊,仿佛千万年都不会变!
他慌忙低头牵起洛川的手,翻开手腕去查看那掌中伤势,蓦然愣住!
他揉揉眼睛,不敢置信的左看右看,将手腕上下翻转,来回地瞧,又仔细擦试那手上的血迹,仔仔细细几遍之后才敢确定眼前所见!
洛川掌中非但没再流血,连一丝伤痕也无!仿佛从来没有受过伤,刚才徒手握刀只不过是一场幻觉!
但是那遗留下来的血迹昭示着刚刚确实有被刀刃伤到!
“你……你能自我愈合?”越城突然醒悟,惊喜不已的抬头看向洛川。
嗯,洛川轻轻点头,翘起嘴角向他泛起动人的微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别人真的伤害不了我。”
怕是只有我能伤害你!越城心头一黯,所以男人才需要借助自己手……
男人的声音适时在半空中响起:“不想,还是失算了!不过……”语锋一转,男人冷酷的说道:“洛川,你既然来到这里,就别想再活着出去!”
“我既然来了,还怕死?”洛川嘲笑的语气越说越明显,“谢谢你,让我俩能有独处的机会。”深情的目光久久凝注越城,不想再移开。生怕一旦移开,面前刻骨铭心的人会再次远遁而去,怎么也找不到!
男人陡然像被什么塞满喉咙,完全噎住,半天回不上话。
两人四目相对,“川……”越城情不自禁的再次喊一声,只喊出一个字,脑海中师尊的训诫半路杀出,生硬的将他心中情感拦截!他迫不得已将后一个字塞回肚里,改换称呼,冷硬的说:“洛川,你是嫌活得太长了,没事来这里送什么死?赶紧离开,我不想见到你!”
这般尖酸刻薄的言辞并没起到什么作用,洛川的面色只微微一变,转瞬镇定如常,微笑依旧,情深依旧,灼热依旧。
越城身心都无法承接这种炽暖的光芒,不得不转头,试图避开。
洛川也从来不按常理出牌,下一秒,已经将越城箍入怀中,低头吻住他双唇。
两唇一旦接触,就像心灵再一次碰撞,如电流般击溃越城所有心防!他被动而无意识的放弃挣扎,身躯在洛川怀中慢慢柔软。
“你俩吻够了没有!”眼见两人旁若无人的深情接吻,毫不在意正处危险当中。男人愤怒的声音四起,气得抓狂。
两人不得不分开,而越城本能地羞红了脸。心中不免气恨自己,明明几次硬起心肠,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挣脱不开洛川用心编织的情网!
他一向待人冷淡不喜多言,是因了成长的环境,旁人刻意的安排,阻止他或者说减少他与人交往。
自然而然的,他甚少将人瞧在眼里,放于心上更是没有,一概将接触过的人当作是空气,尤其是那些追求者,更是不屑一顾。
而洛川,似乎是他等了千年万年的人,轻易的掳获他心房,卸下他所有伪装,成功将他连人带心收入囊中,是老天爷早已为他准备的天选之人,成为他这一辈子最大的支靠!
三十六 攻生受死 生生死死 死死生生
洛川英俊的面容情深常驻,看向他的眼眸灼灼生辉,顺势握紧他的手,他缩了缩,红着脸没有甩脱,口中仍不放弃坚守自己的固执:“川哥,你不该来这里。”
洛川轻轻叹息一声:“事到如今,你还不愿意坦然面对我吗?”
“我……”越城想要再说些什么,已不知道能够说些什么。这时候,或者沉默才是最好的表述方式。
洛川又握紧了些,也不再说话,心中早将生死置之度外!
在与吕飞分头寻找越城的时候,洛川收到一条匿名信息,是一个地址的定位。
洛川自然知道这是一条钓鱼信息,以越城为诱饵,将自己引入瓮中!但越城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洛川无论如何都会冒险一试,
又怕迟则生变,洛川一边通知吕飞,一边选择孤身一人先行赶来,果然见到了昼思夜想的人!但进来的太顺利,周围没一个人影,而越城竟昏睡在床上!
幸好,越城暂时没什么危险!洛川心中松一口气,将越城的手握得更紧,同时那种从没有过的孤掌难鸣的无力感涌上身遭。
洛川开始害怕,害怕自己不够强大,不足以对付在背后行使这一切阴谋的人或者妖。
这世上,人心难控,妖力也不是一己之力能够硬抗的,人妖联合起来更是可怖!
尽管洛川有特殊的能力,也有把握不让一般妖物近身,不怕受到伤害。但是他唯一的软肋——越城,显然已经成为敌人胜券在握的倚仗,让洛川顾虑重重!
到底要如何救回越城,是洛川心中盘桓不去的执念!
自己的性命全然不要紧,丢在此地也没什么关系。
怕只怕,世间事大抵不能称心如意。就像两人的情感,自己深念越城,而越城,明明也对自己有情,为何一再躲闪,逃避他内心的感觉?
那么冷淡漠视一切的性子,如果不是有情,怎会在自己身下热切回应?
酒醉不是借口,醉酒方现真情!“纵算你负我,我也绝不负你!”那时,眼前人之美,眼前情景之醉人,让洛川脱口而出这句话,有着莫名的熟悉之感。
仿佛在千万年前,自己就对越城亲口承诺过,并且绝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有任何更改!
两人心中各自都犹如荆棘缠绕,口中却不向对方传递一丝苦楚,只默默的相互凝视,千言万语仿佛都凝结在眼眸内,深藏在双方心间。
直到无形之中有一股大力突然向越城涌来,将他整个人迅速扯离洛川,倏的直往后退,没有任何防备的后背结结实实撞上墙壁,撞得他眼前直冒金星,双手则是被强硬向两边伸展,成一个大字型,就像先前的乔珍珍一样,被无形的束缚钉在墙壁上!
洛川大惊之下扑过去,不料先前掉落地上的那把小刀突然一个跳动,凭空拦在面前,并且在瞬间幻化成一柄长剑,阻住去路!
洛川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越城被困,自己也受长剑所制,没有办法再上前一步!
但见越城痛苦的神情陡现,仔细瞧才能瞧见他的眉心与四肢慢慢有一线鲜血沁出,一丝丝的,像烟雾般袅娜升起于半空!
跟乔珍珍一模一样的情形,不出五分种,下场相信也不会有任何差别!
“住手!”洛川失色而慌乱的大喊着阻止。
眼看越城随着体内鲜血的流失,眼皮越来越下垂,连脑袋都无力的耷拉下来。
“求你,放了他!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能放过他!”洛川目眦尽裂,愿意付出一切,换来越城的平安无恙!
“想要救他,只有用你的鲜血!”男人的声音不带一丝情感,冷酷、嗜血。
“怎么做?”洛川心中燃起微微的希望,急切的问。时间已经刻不容缓,只要能救越城,搭上自己的命都在所不惜。
然而男人像是欣赏好戏,反而不急于回答,瞧着心如火焚的洛川、低垂着脑袋的越城,静等时间一分一秒的流失。
洛川情急之下,不知怎地,居然一下子握住剑柄,并且能够掌控它,不让它听命于男人。
失了长剑阻挡,洛川一步跨到越城面前!
男人冷酷的声音再度开口:“你如果不听我指挥,我立刻叫越城见阎王!”语声中,便见越城两只手腕上的口子骤然像被什么撕裂,大量鲜血不停的疯狂涌出!
越城的眼眸骤然大张,疼痛令他精致的五官微微变形,强烈的潜意识却在心底阻止他出声叫唤,为了不让洛川担心。
但是那鲜血淋漓的景像已使洛川三魂去了两魄,几乎是泣血似的喊:“住手,住手!”
没有什么比眼见心爱之人饱受折磨,而自己完全无能为力的感觉更加痛彻心肺!
男人像幽灵般出现在不远处,眨眼间,越城手腕上的口子往内收拢,只余微小的创口,但仍在一丝丝的挤出鲜血,像烟雾般慢慢升腾于半空。
洛川看着眼前这张陌生的面孔,毫无印象。
为什么要费尽心思对待自己,对待越城?已没有时间与心力去细想,咬牙喝道:“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握剑的五指慢慢松开,不敢再有一丝念头及抗争,从而再让越城无端受皮肉之苦,乃至危及生命!
男人伸手一指剑:“这把剑,唯一能刺穿你心口的剑,但也只能你自己来做,这样才能顺畅的放完你的鲜血!”
原来,最终目的还是要自己的精血,却连累了越城!洛川心中恍然,痛心的想,毫不犹豫的举剑掉转剑锋,对准自己心口!
危急时刻,越城的心头仿佛有雷电击打,将他一线神智唤了回来,迷糊中出声阻止:“川哥……不要……你快走……”大量的失血早已让他进入半昏迷状态,短短的几个字更耗尽他好不容易凝聚的心神,脑袋完全耷拉下来,再无声息。
纵然身陷绝境,自己的性命即将消逝,在越城直入灵魂的内心深处,依然记挂着洛川的安危,为此心甘情愿去死!
越城……洛川的双眼慢慢模糊,从没有过的眼泪自眼眶深处滚滚而下,嘴角却是微笑,用动人的嗓音一字一句坚定的陈述:“唯一的不要,是我不要看着你死!”
洛川将脸转向男人:“记住你说的话,放过越城,我就完全遵照你指示去做!”
“当然。”男人微笑点头。
洛川转而又将目光紧紧锁定在越城身上,眼中情深如海,手中缓缓举起剑,毫不留恋的将锋利的剑刃送往自己胸口,一寸接一寸,倾注着对越城浓烈如火的情谊。彻骨的疼痛撕裂胸腔,远比不上内心惊见越城受折磨的无形之痛!
只要越城活着,并且平安无恙,自己怎样都无所谓。
这是洛川心底始终如一的信念!
男人的笑脸绽放在眼前,洛川已经瞧不清楚,唯一瞧清楚的只有越城无力的身躯。
男人伸出五指,嘴唇一阵蠕动,那插在洛川心口的长剑陡地被无形之力牵扯着拔出,鲜血瞬间如瀑布飞溅!
而洛川本来能迅速自我愈合的伤口,正在一点一滴扩大,完全没有闭合的迹像!
那飞溅的鲜血跟随着男人的咒语,被牵引着飘然升起,浮于他手指上空。与此同时,越城的鲜血也迅速被牵引过来,缭绕于半空,渐渐与洛川的鲜血汇聚,凝成一团!
洛川的身躯缓缓跌坐在地,对意志力最大限度的调用,促使他仍然保持一线神智,硬撑着从牙缝中挤出四个字:“放了越城!”
男人笑道:“放心,我只取他一点点血,余下的自会还给他。不像你,我要的是全部!”
洛川再无心力说什么,那先前旺盛的生命力正随着鲜血在体内的奔涌流逝得飞快,最后看一眼越城,缓缓瞌上双目。
“越城,越城,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你。希望有来生,我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找到你,保护你!”
“哈哈哈……”男人大笑着,将两人交汇的血雾纳入掌中,完全吸收于体内。顿觉一股无穷的力量汇聚于四肢百骸,他激动地连声自语:“太好了,终于成功了!成功了!”
他欣喜若狂的转身出门,留下生死不明的两人。
门外,东泉已经等得很不耐烦,眼睛里是消失好久的渴望之色:“真的成功了?”
“是的。从现在开始,你的愿望、我的愿望,都可以实现。”男人微笑起来,不知怎地,却让东泉觉得这微笑当中含有莫名的狡诈成分!
男人并没食言,随着那流失的鲜血悉数回到越城体内,他很快醒转,睁眼瞧到的第一件事却几乎令他魂消魄散!
他扶起洛川鲜血尽染的半个身躯,却见往常温柔的面容惨白如纸,深情的双眸紧紧闭着,无论他如何呼喊,都没有一丝儿反应,哪怕微微睁眼,瞧一瞧他!
伤心绝望令他的神智渐渐变得恍惚,痴痴地抱住洛川,不肯放手,仿佛已与怀中人融为一体!
一个声音在他耳边萦绕,连续几遍,才勉强将他拉回现实。他木然的问:“你说什么?”
那声音道:“将你心头血滴到他胸口,他自然能愈合!”
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还能救回洛川!不管真假,也可能要了他的命,此刻,唯一的方法,他拼尽全力也要一试!
越城迅速拾起地上长剑,划破自己心口,便将满是鲜血的胸膛贴向洛川,不顾一切的选择将自己的心跳,连同鲜血一起延续给心爱之人!
三十七 背叛
当吕飞联合隋风赶来相救时,仅能救回洛川一人。而越城,却落入江浔手中,在吕飞无论如何预想不到的前提下,隋风身为越城的师哥,却倒戈相向,选择相助江浔,在他手里硬是将越城抢了去!
越城落到江浔的手里,不知道要遭受什么样的侮辱!
而依越城的性子,除非失了力量,除非忘记所有,否则一定会不顾一切的拒绝及抗争,宁愿玉碎,不为瓦全!
不管哪一种,对越城都是百害无一利!
隋风为什么要帮助江浔,为什么要害越城?
他难道不知道一年前江浔是怎样对待越城的?平时口口声声小师弟如何如何,言语之间尽是关心爱护,怎么临到头来要陷越城于万劫不复之地?
吕飞无计可施!目前一方面要照顾洛川,一方面自己也确实无任何能力去解救越城!
“谢谢你,隋先生。”江浔轻轻地将越城安置在柔软的床榻,转而面向隋风,嘴角扬起弧度,笑得开心。
“哼,我只是奉师尊之命……”隋风心中实在想不通,为何师尊要他帮助江浔,带回越城,放在江浔身边。
师尊难道老糊涂了,难道忘记一年前江浔是怎么害死越城的!?
不过,一贯以来的师门严训,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让隋风心中惊愕的同时,并不敢违抗师尊之命。
但是,他肯定不能让江浔再次伤害越城!
“我警告你!我虽然帮你带回越城,但是你不能出于任何目的做出令他不快的事情!”
“非但是我,任何人都不能伤害他,因为我不允许!”江浔的话语笃定从容,英俊的面容因为刚刚给越城输了1000CC的血而有些苍白,但嘴角微扬,自信无处不显。
希望你遵守自己的诺言!隋风心中一叹,将目光转向越城——小师弟虽然失去灵力,但身体还是很强健,医生刚说了,不出片刻就会醒,何况江浔还给输了1000CC的血。
江浔这人,对越城看来确实非常在意。但是一年前,也是他亲手害死的越城!
那时他们几个师兄弟才得知,越城居然是千年前被正道唾弃不已的焰阙转世!他们几人平日里谨遵师尊教导,以降妖除魔为己任,哪里能想象得到门派内最出类拔萃的小师弟会是他们喊打喊杀的妖魔呢?
那一刻,对他们来说真正是晴天霹雳,怎么都无法接受!并不是因为小师弟貌美惹他们怜爱。
事实上,小师弟十三岁便离开他们投身红尘,带着整个道家联合的计划,寄居在江家,他们之间的情感并不深厚。
更多的是嫉妒,嫉妒小师弟天赋过人,小小年纪就拔得头筹,年纪最轻,入门最晚,却成为他们当中的佼佼者,况且脸蛋白的通透,大眼睛长睫毛高鼻子尖下巴,气韵又如仙似灵,完美得令人挪不动步,哪像他们几个歪瓜裂枣!无论是身手还是外貌,都将他们远远地甩在身后!
这么一个绝顶聪明可人的精致娃娃,又怎么能不得师尊喜欢呢?不过是没表现出来而已,他们心知肚明。
师尊喜怒不形于色,小师弟也仿佛随了师尊的性子,冷淡疏离,多有高傲,平常很少与他们交流。他们一是不敢,二还是不敢。一方面惊若天人,另一方面也因为觉得是天人,更不敢生出亲近之心。没有爱,渐渐的,便滋生出恨,嫉妒之心一度伴随着度过了他们的童年、少年,直到重任来临。
带着使命下山的人,无疑是全部道家门人目光的焦点。当时都不知道有多少双嫉妒羡慕的眼睛盯着小师弟,而他们一个个垂头丧气,纷纷在心里想,为什么不是自己?
之后,唯一与越城联系频繁的仅凌业一人!
那时真正令他们无法接受的是,一直自称为道家正宗的混元派,会因为焰阙转世的越城而被其他道人耻笑弃恨,师尊更是成了他们眼中天大的笑话,一手将魅魔焰阙抚养长大成为祸害而不自知!
可当亲眼见到越城无一丝留恋、那般绝决的赴死时,确如旱天惊雷,震上心头,让他们心中空落落的——不管先前对小师弟是敬、是嫉、是怕或是爱,当事人已成为一缕亡魂飘然远去,这些情感自此无从依托与着落,是哭是笑是悲是喜的滋味,像冰火两重天煎熬着他们的内心!
其实这一切的始作佣者,不过是有人身在局中,为爱成痴、为情生恨,而当事人越城——师尊引以为傲的掌心骨,他们门派一度众望所归的对象,因为由不得自己选择的身世、因为万众仰望觊觎的容貌、因为千年两世痴缠的情爱,成为其中最无辜最可怜的一位!
何其不幸、何其玩笑、何其残忍!
所幸老天垂怜,越城能够重新活过!
这一年来,隋风受师尊之命,一方便配合越城一起融入社会,另一方面也是监护越城,防止他再受魔心困扰。而他们编造的谎话,也让失去记忆的越城相信,这十年一直照顾他的是隋风,而不是凌业。完完全全将在江家十年的痕迹清除、甚至刻骨铭心的洛川都从他生命当中抹去。
越城自然而然将隋风当作亲如兄弟的人,虽不是热情如火,却也时刻让隋风感受到这个小师弟不为人知的一面,对待他认为值得对待的人,从不吝啬于展现他细心真诚的一面!
至此,隋风心中才对越城产生应有的情感,那种真正属于师兄弟之间的同门情谊。并且真心的希望越城不要再忆起以前,远离带给他两世、延至千年伤害与桎梏的两个男人,真正走师尊及一干门人希望他走的通天正道!
想到这里,隋风伸手揉了揉眼睛,又摸摸口袋。那里躺着一封信,是师尊要他交给越城的,就等越城清醒。
“川哥……川哥……”骤听越城大叫着,猛地从床上坐起,面色惨白,额头满是汗珠!
江浔面色一变,很快上前牵住越城的手,轻握他双肩,柔声说:“越城,别怕,是我,江浔。”
经过长时间的失血昏迷,越城的记忆微有空白,不过是记忆深处对洛川的担忧让他从恶梦中惊醒大叫。
当清晰的神智回归脑海,他的担忧之心更甚,声音发颤,看着眼前人温柔的面孔,却不是他拼死相救的人。他几度相拒,又不知不觉占据自己全副身心的川哥,真不知道现在怎样了?
“洛川……他还活着吗?”因为害怕得到不想得到的答案,越城清朗的语声比往常低了几度,而且慌乱、抖颤。
……江浔短暂的沉默,几乎让越城的心像个无底深渊,直往下沉!
看着师弟这个模样,似乎对洛川牵肠挂肚。为什么?师弟都失去记忆了,还是要对洛川念念不忘?隋风心中揪紧。
没有得到回答,越城焦急的一把推开江浔,掀被下床。谁知脚刚一着地,身子还没站稳,一阵头重脚轻,直往后倒,江浔眼明手快扶住他,略带强硬的将他按回床上。
江浔压抑着自己的怒气,不浓不淡的说:“洛川被吕飞救了。”
简单一句话瞬间解放了越城,心中骤然一轻,那心底深渊终于闭合,沉重的胸口巨石也被击碎,让他心气儿顺畅不少,脸色也好看许多。
他不知道他这番表现,让江浔迅速在心里下了一个狠辣的决定:“哼,洛川,你现在没死,不久后也会死!”表面上,江浔柔声安慰:“越城,你失血太多,需要好好静养,还是先睡一会儿吧。”
越城这才醒悟自己的双肩被江浔紧紧握住,忙伸手推开,挣扎着自己身躯往后仰。
隋风叹气:“师弟,你还是先休息会儿吧。这是师尊给你的信。”说完扯了扯江浔。
刚才眼里见到的是江浔,心里想的却是洛川,以致于越城现在才发现自己的师哥隋风也在室内,微微吃惊:“师哥,你怎么在这?”
江浔当然知道隋风为什么扯他,内心十分不情愿就此离开,好不容易见到朝思暮想的人,还没有时间多多相处,连看都没看够,怎么能就此离去呢?
但隋风瞧着他虎视耽耽的眼神,显然是不想让他继续待在这里。
好吧,小不忍则乱大谋!
江浔转瞬想通,起身和颜悦色道:“那越城,我们先出去了。你好好睡一觉,醒了之后,你想做什么我都依你!”
隋风也没再多说,只又嘱咐一句好好休息,两人迅速走了出去。
越城怔怔的拿着信,想到洛川。江浔说洛川没事,不知道是不是骗他?而自己为什么会在江浔家里,师哥又为什么会跟江浔在一起?
打开信,信的内容很简单,传达给他的信息却相当沉重。
内容如下:
“越城吾徒,江浔背后似乎有一股邪恶的道教势力,从现在开始,希望你能够忍辱负重,待在他身边明查暗访,揪出这股邪恶势力一往打尽,还人间一个正道!
你的隋风师哥性子憨直,藏不住事,所以此事暂时不要告诉他。为师只是让他时刻保护你,必要时听你决断。不过不用为师吩咐,他都会一直保护你,你自己也多加小心。”
这……难怪自己会在江浔家里,而师哥也会在,必定是师尊特意安排。
本来因为自身对洛川的情感,让越城心中乱如麻。此刻更因着师尊的嘱咐,心绪上下起伏,难以平定。
江浔不是他哥哥吗?背后会有什么样的神秘势力?
洛川为什么会有那么强大的自愈能力?
那暗中不知是谁告诉他的方法,真的因此救回洛川了吗?
越城起身下床,烧掉信纸,踱到窗口,望向窗外。
这是二楼,楼下院子里,来来回回走动的都是江浔的保镖。
他如果跳下去,不声不响制伏一个人,应该很简单,在他精力充沛的时候。
现在,他只需要沉下心好好休息,保证之后的一击成功!
他强迫自己在床上躺下,暂时放下所有心绪去入睡。起先怎么都睡不着,好在确实是累了乏了,一段时间后,他才按照着自己心意圆满进入睡眠。
迷迷糊糊的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感到四肢不再像先前那样软弱后,他迫不及待的翻身下床!
三十八 千年宿怨
越城如愿以偿打晕了那个落单的保镖,在其他人还没赶来之前赶紧拨一个电话。
里头传来吕飞的声音,他顿了顿,手不自禁的按住胸口,拼命压抑着自己狂乱的心跳,假装若无其事的问起洛川的情况。
电话里的声音一窒,不免让他心中一顿,紧按胸口的手,几乎要将心脏给压碎!
直到无声的电话里传来他的名字,是洛川在喊他!
太好了,你真的没事!
越城紧揪胸口衣服的五指骤然松开,整个身心放松下来。
而电话的另一头,洛川几乎要喜极而泣!
洛川一醒来没见到越城,而吕飞眼睛红红的,那种强烈而不安的焦灼感灌满了胸腔,连番追问,吕飞支支吾吾硬是不肯答。
他那绝望的情绪一下子达到顶盛,几乎要摧毁整个心志!不敢想象的猜测如约而至——那时候,为救越城,他毫无保留的舍弃自己生命,用尽全力自刺胸口,鲜血大量涌出,伤口也不再闭合,断无活命的可能!
而今完好无损的原因是什么?难道是越城拼死救了自己?同样以一命换一命?尽管两人接触时间不长,但仿佛心意相通,在洛川心底深处,能够断定越城真会这么做,哪怕只有一线机会,盲目却不顾一切,正如自己!
这么残酷惨烈的真相,所以吕飞才说不出口,连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洛川的脸瞬间变得如死人一样白,外表的伤口已经愈合,心内的伤口正在迸裂!促使他张开嘴,竟是喷出一大口鲜血!
吕飞吓了一大跳,慌忙道:“你怎么了?不,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么样?”洛川沾满鲜血的嘴唇颤抖着,整张脸毫无生气,眼眸绝望、呆滞,黯淡到仿若瞎子!
“你放心,越城还活着……”
活着两字在洛川死灰的眼里燃起一线生机,神情陡亮,一把抓住吕飞的手,怔怔地问道:“活着吗?越城真的活着?是真的吗?你不要骗我!”眸内光亮渐渐晶莹。
吕飞肯定的点头,又迟疑着说:“只是……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如今越城落在江浔手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处境?他不敢想象,如果告诉洛川,那又是惊涛骇浪,会将人整个儿逼疯!
洛川一定会不顾一切的去找江浔拼命!
吕飞心中如受酷刑折磨,真的不敢将事情真实坦白的说出口!
恰逢此时电话铃响了,正如漆黑的寒夜里最闪亮的那颗星,给濒临黑暗的人们划开一道霞光!
吕飞忙不迭的按下接听键,话筒里传来越城熟悉的声音,刹那间,吕飞捧着电话,如获至宝!
谢天谢地,越城还能打电话过来,说明情形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糟糕,总算能给洛川一个交待!吕飞欣喜的告诉洛川这个好消息。不过仍是奇怪以江浔的手段、以越城的个性,两人没发生冲突?是因为隋风的缘故吗?所以江浔暂时不会拿越城怎么样?
吕飞犹豫着应该怎么问,尤其是洛川在旁边,有些话不方便说。他犹豫的当儿,洛川一把将电话抢过去,激动的追问:“越城?是你吗?你怎么样?还好吗?我想见你!”
连珠带炮似的问,越城都插不上口。
吕飞在一旁瞧得干瞪眼!外加摇头抚额,来回踱步,心中刚放下的石头又被掀起,心想这两人真够粘糊,仿佛怎么拆都不散,这可如何是好!五味翻腾的心简直比没听到越城安好的消息还糟糕!
“我没事……”越城陷入沉默,目前师哥在这里,绝不能让他知晓两人的事情,而江浔大概也是因为自己的关系,很不待见洛川。今后一段时间,因为师尊那般郑重的交待,自己怕是要不情不愿的待在江浔身边。在此期间,真实的情况也不能跟洛川透露……他只得轻轻地回道:“等我电话。”
越城已经听到异动声由远而近传来,没来得及说告别,匆匆挂断电话,将手机塞回保镖口袋。看着闻迅赶来的一群保镖,若无其事的起身,在院子里踱着步,仿佛是在悠闲的晒太阳。
一起赶过来的还有江浔与隋风。
“越城,你怎么?”江浔看看倒地的保镖,又看着越城气定神闲的模样,怀疑的同时,也实在是又想气又想笑。
早知道眼前这个长相静美,偏又身手矫健的人没那么安分,一不留神就会在自己眼皮底下溜得无影无踪,所以别墅内24小时都有保镖轮值,任是越城有三头六臂,也是插翅难飞!
何况现在他体力不足,所以估计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也仅限于制伏一人。如果一旦让他完全恢复体力,更是难以掌控……真不知道拿他怎么办才好!
“没事,都散了吧。”江浔挥挥手,让保镖们退开,该干嘛干嘛去。
“越城,睡了一会儿想必肚子也饿了,去吃点东西吧。王姨做了很多,应该有你爱吃的。”
越城不置可否的哦了一声。
王姨显然很喜欢越城,热情的将所有好菜都往越城面前端,给他的碗塞得满满,让越城看着满当当的食物,发着呆,反而没法下口。
“王姨,你瞧越城这么瘦,哪里吃得了这么多。”江浔好笑似的给越城碗里夹掉了些,夹给自己。
“这孩子就是太瘦了,应当多吃点。”眼看越城碗里空了些,王姨热情的又夹了一点进去。
越城更呆了,隋风赶紧解围,起身说这菜越城不喜欢吃,我喜欢吃。边说边往自己碗里拨拉,总算名正言顺的将越城的碗清空掉一半。
“谢谢王姨!”越城得以顺畅的享用眼前的食物,心中由衷的感激。老人和蔼慈祥的脸虽然满是皱纹,却倍感亲切。
“哎呀,这孩子怎么长这么好,浔少爷,以后你可一定要好好对他!”王姨又是一顿猛夸,热情的目光始终在越城身上停留,来来回回,毫不掩饰自己的欢喜之情,并且郑重的交待江浔。
那神情那语气,就像江浔是她儿子,而越城就是她未来儿媳!
夸赞的话越城听得太多,倒没觉得有什么。只是后一句话,以及王姨那发光的眼神,他觉得别有深意,心中微有忐忑,又怕是自己多心,只得腼腆一笑,埋头假装专注眼前食物。
在江浔眼里,他这幅欲赧又尬的模样,比起以往的漠然置之当然好太多,仿佛是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江浔静静的瞧着,眸内火花闪烁,且在心中跳出一个不安份的念头——如果没有外人在场,他一定会扑上去将越城拥在怀里,更甚者,压在桌子上……
事实上,虽然很想用强,却一点都用不了。
这个生人勿近软硬难施的家伙,还真难以攻克,比自己以往见到的任何一人都难搞!
当然,也比任何一人要美!总在有意无意间撩拨得自己受不了——江浔觉得底下的裤子有撑起的趋势……不得不将视线收回,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笑着接口:“王姨放心,这辈子,我只会对越城好。”
这番话落到越城耳朵里,第一个念头不是感动,而是突然让他联想到那无辜横死的乔珍珍,曾带着满满的醋意嘱咐他逃生之后好好对待吕飞的女孩,至死都不知道他和吕飞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
当时他没有更多的时间解释,不想却再也没有机会解释了,她再也没办法听到……
越城眼底内的光彩骤然黯淡下来,怔怔的看着面前可口的饭菜,难以下咽。
突听王姨哎呀一声,抱歉似的说:“浔少爷,你看我这记性,差点忘记你刚刚为越城这孩子输过血,也得多吃点东西补补。”边说边给江浔碗里也夹了许多菜。
江浔笑道:“没事,我身强体壮,输一点血就当活络筋骨。”
“输了多少?”越城有微微的反应,抬头问了一句,并不想欠江浔什么,尽管江浔是他哥哥。
“1000CC哎,我说孩子啊,你刚被浔少爷抱回来的时候,浑身是血,可把我吓了一大跳!浔少爷急得不行,幸好陈医生早已得到通知,准备好了一切,才将你救回来!”
越城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服,是质地极好的丝绸睡衣,不禁皱眉暗想,是谁给自己换的衣服?低头回了两个字:“谢谢。”
王姨紧接着笑眯眯的说:“所以孩子,你以后也对浔少爷好一点,不用很多,一点点浔少爷都会很开心。”
老人家从小看着江浔长大,明白这个看似风光无限的江家独子,享尽富贵,其实从小没了妈,父亲又长年忙于生意,十分缺爱。而且,也从没见江浔如此挂心过一个人,当然由衷的希望江浔善待的人也能同时善待他!
因为没能救到乔珍珍的性命,始终是越城心中难以放下的阴影。他沉浸在自责恨悔之中,神思便有些涣散,根本没有听清楚王姨的话,只是下意识的应了一声,惹得江浔面上喜出望外,转头紧紧盯着他苍白的面容,良久都不想移开自己目光。
他的侧面轮廓有着惊人的优美弧度,皮肤洁白如纸,让人的目光不自觉的沿着他的脸颊,划过他修长流畅的颈部、微微突出的喉结、隐约敝露的锁骨,以及如果可能,就让目光穿透那被衣服包裹严实的躯体吧!
江浔觉得喉间有口水在泛滥,按捺不住的向越城慢慢靠拢,暧昧的附耳低声对他说,连同心中早已过了千百次的话一并宣誓:“我们并不是亲兄弟,是有人使了非常手段,不想我们在一起。不过,我早已定下决心,要定你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