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与恶魔的诞生，就像一朵并蒂的花。同生共长，却注定要有一半先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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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神明与恶魔之间的别扭，闹起来实属和人类没有差别。如果一定要去计较点什么，大概就是伊莱知道奈布什么也不会听，于是选择了沉默。

毕竟……他从六百多年前就看着那个家伙了，怎么可能不了解奈布的脾气。只是他从未想过，后者会带着那样的情愫，降世后没了“心”，愈发助长了奈布本就已经陷入病态的偏执。

在那夜之后很久，奈布都没有出现在地下空间。役鸟不习惯狭小的囚笼，在金色栅栏间四处乱撞，却只能绒羽凌乱地缩进伊莱怀里。这个地方属于恶魔，所有的存在都决定于恶魔的神思，伊莱自笼中坐起，他感觉不到外面的任何人和事，同样的，外面的人类无论善恶，都无法影响到他。就连屋子里的装潢，囚笼中铺满的丝绒软垫也都是代表恶魔的深红色，黯淡，压抑，像是近乎干涸的血。

自己的力量有些许的恢复，虽然依旧孱弱，但至少不会轻易陨落，奈布身上越来越多的白蝶就是征象。奈布说得对，如果不是他给的支撑，自己不会在这里。

翻了个身，伊莱在丝绒的柔软中蜷缩起来。有些可能性，他分明知道，却又不愿去想。这样真的能阻止自己的消陨吗？还是说……

有谁已经代替他走向了消陨？

神明与恶魔的诞生，就像一朵并蒂的花。同生共长，却注定要有一边先凋零。

千年孕育，于神明，五百年混沌，五百年清醒。神明在云雾中睁开眼的时候，就拥有了清明的神思和探看世间的力量。湛色眼眸中流光闪烁，云雾刹那间散尽，显露出“保育房”、也是由他神思构筑的模样。

晴空，冰湖，入眼都是澄澈的苍蓝色，相互掩映又一望无际。他们的存在之处仿佛一座孤岛，坐落在世界的中心。

是的，他们。一道明显的分界将孤岛分开两边，神明座下巨大的淡白色水晶已然破碎，变成花朵模样的圣坛王座。至于另一边，他摸了摸身边依旧高耸的赤色水晶塔，核心有微光闪烁。恶魔尚在混沌之中，萌生神智为时尚早。神明总是孤独的，在恶魔诞生之前几百年，独自存在于这个空旷安静的世界，直到降世。他坐在水晶圣座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身后的破碎水晶日渐减少，而冰湖之上有了流云飞鸟，水中也有了游鱼。

神明把在人世看到的各般景致重现于眼前，可即便是有了人世花鸟鱼虫、风起云涌的声音，神明依旧茕茕孑立。

“你喜欢这里吗？”今天的世界是一片草原，开满了赤色的曼珠沙华。虽然知道不会有谁来回应他，伊莱依旧开口问着，指尖有水晶的冰凉。“还是说，之前的森林？”

“……”

“也对，你还不知道喜欢是什么。”神明笑笑，摘了手边的一朵放在赤色水晶之上。“这不是人世真实的景色，这些属于一本书，说到底，也还是属于人世的。”

第一只白蝶，诞生于指尖，振翅而起，蓦地化成庞大一群，环绕于水晶塔又飞散而去。

“这种花，花生无叶，叶生花落，多像我们啊……”

白蝶乘风，吹落了神明的兜帽，撩拨耳鬓浅金色的发丝。

“是吗？你是这么觉得吗？”神明靠在水晶塔边，看着核心的绯色光晕一闪一闪，比昔日更亮。那大概，就和人类的心跳一样吧，自己在诞生之前，是不是也有这样看起来脆弱得触之即灭的光点？

“好，我会等得久一点。”

……

奈布睁开眼，屋子里的呼吸悄然停息，老妇离开教堂的当夜，在睡梦中安然离世。

屋脊上，天际初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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