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春水家的主卧室。
“孔放今天不是有晚自习吗?他这是不回家了。”孔瑶上完厕所,看了一下手机里的时间。
“多大人了,你还管他回不回家。”张昭平躺在床上,随意应答。
“上完课也是不嫌累,天天折腾。”
“年轻人嘛,爱玩是天性。”
张春水在隔壁小卧室,随时留意父母的动静。她还在被窝里等手游的零点更新,登录领免费礼包打完体力后睡觉。她现在玩的手机是孔放给她买的,手机号是孔放,实名认证也是孔放。
徐衍庆打游戏连输了三把,心中生气,非要赢一把再睡不可。等他赢了一局,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他把手机充上电,翻了个身很快就睡着了。徐朔进入徐衍庆的房间,看了一眼他熟睡的轮廓,然后帮徐衍庆把空调被盖好,顺手把空调开高两度。
洛晓明设置的手机闹钟吵醒了熟睡中的两个人。孔放回忆了一下课表,自己前两节没课,可转头想到,他是班主任,班主任得去看学生的早读。想到这里,他的心死了一瞬间。孔放的脸都要黑了,他比洛晓明更不想去学校。
洛晓明还以为孔放因为自己的闹钟生气,下了床默默穿衣服。孔放也起身,找到酒店的小牙膏和一次性牙刷开始刷牙。穿好衣服后,孔放说:“一起回学校。”
孔放在离学校两个路口的地方让洛晓明下车。洛晓明找了个小摊买炒米粉当早餐吃,落落大方地装作走读生走进校门。孔放看时间不剩多少了,打算先去学校打卡,然后找时间溜出去买个早餐。
还没到早读课的时间,班上的人已经来齐了。有的人背英语单词,有的人背化学公式。徐衍庆在角落的位置看着窗外的树叶缝里的天空碎片,不知道想些什么。大树好乘凉,一楼也因此避免了一些阳光直射。
八月底的天气,早上还是闷闷的。不知道是谁打开了教室的空调,孔放路过教室门口的时候,感到扑面而来的一阵清凉。他看到同学们都在认真读书,直接离开到了办公室。
今天二班的第一节课是英语,钟斯羽来的很早。其实她有没有课都来得这么早,因为她要见孔放。办公室的其他老师要么没来,要么去班级上看早读讲事情。此时办公室只有钟斯羽一个人。
孔放心里还在想今天早上吃什么,刚踏进办公室门口,他看到自己桌子上有一个包装精致的糕点,是毛巾卷。
“这是你最爱的那家店。今天去得早,还好没卖完。”钟斯羽说。
“难得你还记得,我最近嗓子疼,不爱吃这种甜腻的东西。”孔放想了想,这家店和钟斯羽到学校根本不在一个方向。
“这不是更巧了吗。我昨天煮了冰糖雪梨,今天还带来了,给你。”
“谢谢。”孔放接过那个半透明渐变蓝色塑料水杯。
“前几天你的嗓子还没有这么不好,是不是昨天晚上着凉了?”
“也许只是昨天晚上做得太累了。”孔放说着扭了一下脖子。
钟斯羽看到衣领内侧不显眼的红色吻痕,走近孔放的位置,把手伸向他的肩膀,正说道:“我总是会想起从前,也许是某个下午,只有我和你在办公室……”
这时,一个声音打断了她:“报告。”
“衍庆,有什么事吗?”钟斯羽说。
“钟老师,我找你拿英语听力的答案。”徐衍庆说。
钟斯羽的位置和孔放相对,平时她稍稍抬头就能看到孔放的脸。她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打开抽屉,拿出一本书和一本解析册,说道:“拿去放着吧,同学们要解析的话你也可以借给他们看。”
“知道了。”
徐衍庆离开后,钟斯羽问道:“你有喜欢的人了?”
“没有。斯羽,天下比我好的人多的是,难道是雏鸟情结非要吊死在我这棵树上?”孔放说。
“不是的,我和别人交往过,可我发现,我忘不了你。有些感觉只有你能给我。”
“不,有些感觉只有自己能给自己。十几岁是十几岁的感觉,二十多岁又是另外一种感觉了。你怀念的也许只是一段时光,只是我刚好成为那段时光的某个出场率很高的配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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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斯羽是文科生,数学是她高中时期的短板。她高中的数学老师是孔放。钟斯羽身为学习委员,自然是勤学好问,时常到孔放的办公室请教问题。孔放后来才发现,钟斯羽的实际水平高于她的分数,但她只是需要一个借口找孔放辅导学习。
“我讲了一遍又一遍,你还是不会?”孔放说。
“我没有数学天分。”钟斯羽说。
“为什么要拼命接近我这样的人?”孔放早就注意到了,她上数学课时的目光总是在自己身上,她听自己讲题时会出神,她甚至会借口找孔放同办公室别的老师问题。她在关注自己的一切。
“因为你长得很好看,”钟斯羽这样说,又补充,“还很聪明。最后的大题我是真的不会,有些题是故意做错的。”
钟斯羽后来考上了首都师范大学的英语专业,而孔放毕业于山城大学的数学与应用数学专业。那句好看只是父母基因的巧合,那句聪明只是出于未成年对成年人的本能羡慕。从孔放自己的角度看,钟斯羽的成绩比自己当年好多了。
钟斯羽记得他们第一次是在酒店。孔放开车带着她去了城外的高速,一路上或堵车或看风景,还吃了浪漫的烛光晚餐。钟斯羽买了一支玫瑰送给孔放。
“你很紧张?或者,我们不做了。”孔放因为钟斯羽身体的颤抖发出询问。
“不,我很想要,别离开我。”钟斯羽抱紧孔放的身体,双手抓住他的手背。她的指甲因为紧张下的无意识发力抓伤了孔放后肩的皮肤。
第一晚很尽兴,还有以后的一次又一次。在第一次之后,钟斯羽仿佛摆脱了某种不可言说的阴影。几次磨合之后,她已经很能在孔放的带领下体会快感,甚至能反客为主。
有一次放假前夕,老师们和学生们向校外涌出,钟斯羽和孔放拉上窗帘在办公室做爱。孔放坐在椅子上,钟斯羽掌握主动权。阴道分泌的液体打湿了钟斯羽短裙的下摆,似乎也弄脏了孔放的衣服。
孔放拿过钟斯羽的校服外套,为她系在腰上,侧着开叉刚好挡住了裙子的前后。这是一种普遍的穿法,也有女生间心照不宣的秘密——遮挡经期不小心被弄脏的裤子或裙子。
钟斯羽不知道自己脸上还有没有潮红,但她觉得自己的心和脸都很热。她带着裙摆中的秘密,走向最后一波从班主任放假前“安全教育与作业强调”的同学们中。那种悸动的羞耻的兴奋感她记了很多年,也许再也不会有,哪怕是孔放也不能再度带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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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放在上高中前一直都是问题学生,成绩处于中等偏上水平,但绝对不是个省心的主。13岁的时候,父母离婚,孔放说什么也要跟着孔瑶,虽然他也有些舍不得徐朔,还有高小月和徐衍庆。
可是,孔瑶在他15岁的时候再婚,并且没多久就要了孩子。初中正是孔放最叛逆的年龄段,他和孔瑶几乎每天都能对着吵架,张昭平在两个人中间“里外不是人”地劝架。
最后以孔放被迫住读和周末全去徐家的结局告终。幸好孔瑶生的是一个可爱的女儿,孔放十分喜欢这个妹妹。因为妹妹的存在,这个重组家庭的关系才缓和了几分。孔放在高中时代继续走读生活,回到家照顾妹妹十分积极。
连徐朔看了婴儿的照片都感叹:“当初阿姨怀孕的时候我希望你是个妹妹,结果是弟弟。我和你嫂子都想要女儿,结果她生的儿子。你运气真好。她好可爱,将来一定是个美人。”
“我才不稀罕。我爸不止我一个孩子,我妈也不止我一个孩子,两个家都不我的家。”孔放说。
“父母离婚又不代表断绝血缘关系。”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徐家哪个佣人会把我和你看成一样。你是原配生的,我是后妈生的。那个家我早就待不下去了。我只是没想到,我妈也没那么想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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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衍庆没有在意钟斯羽和孔放之间的聊天内容,也无视了他们距离似乎有些亲密。他拿了答案回到教室,然后把东西扔给周默,说道:“你也是英语课代表,每天晚上听力放完了你把答案抄在白板上。我负责放磁带。”
周默接受了徐衍庆这样的安排,把教室用本和答案册小心地收起来。孔放在早读快结束的时候进教室,说道:“这周四和周五两天月考,白天的课不上,晚自习照上。但是,非考试时间回自己教室,不要在其他地方闲逛。这周六估计都是讲卷子了。”
班上发出了“怎么开学不久就要月考”之类的哀嚎。徐衍庆无所谓,考试时能在考场好好睡觉,就是考试时抓玩手机更严。但有手机也没什么用,因为学校会在这时的教学楼打开信号屏蔽器。
那一次入学考试有一定侥幸成分,似乎刚好避开了周默一部分薄弱的知识点。在二班学习的这段日子,周默觉得自己不太能跟的上。自己从前不好好学,现在只能继续恶补。听到月考的消息,周默觉得自己更要好好准备。
办公室其他人趁孔放与钟斯羽不在时闲话。江老师看到孔放桌子上放着钟斯羽的新杯子,里面的冰糖雪梨汁喝完了,只剩下几片熬过的雪梨在里面。她问:“刘老师,你说小钟和小孔是不是有事?我看小钟刚来就跟他走得挺近的。”
“年轻人,正常。”
“江老师,刘老师,你们不知道钟老师是英才中学毕业的吗?”
“这个怎么了?”
“孔老师之前就在那边教书,后来才被调过来,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小钟以前是他的学生?”
“对啊。我不是说钟老师背后有个叔叔,可孔老师背景也不小,熟点的人都知道他是徐家二爷。要真比起来,钟局长只是个靠岳父发家的,徐家那才是真正有钱有实力的。”
“商不跟官斗。”
“结果孔老师辞职换地方工作,小钟考到首都读书,然后事情就算糊弄过去了?”
“看样子是旧情未了。”
“以前是师生,现在是同事,同事之间谈恋爱挺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