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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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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当少年光着脚站在房间中央与皇后接吻的时候,倒在一边床上昏睡的皇梦到了不少他与皇后共度的美好时光。

自从他娶得这位美丽贤达的皇后,这座小岛上的臣民便惊喜地发现这曾经昏庸暴虐的君王变化了许多,而他在民众积怨之中摇摇欲坠的皇冠,也因皇后的力挽狂澜而留在了头上。

国婚后第一天,那位险些被砍头的画院事送来了两人乘船夜游之景的画作。在将画卷交出去的时候,这位老臣的双手如癫痫一般在抖,整支画轴都在他两只向上的掌心中震颤。

皇从下人的手里接过画卷,只消看了一眼,眉头便聚了起来,似是非常不满。就在画院事以为自己小命不保时,坐在后室听政的皇后突然掀帘而出,三言两语之间便顺势坐进了皇的怀中,盈盈笑着要同他一起赏画。

佳人此举顿时消解了皇心中不少愤懑,于是那要斩人的怒叫也暂时被吞回了腹中。他就如把玩珍宝一般一边抚弄着皇后的手指,一边满怀爱意地问道:“皇后,你觉得这画如何?”

画院事从未见过这位皇在人前如此谦顺的模样,但他更吃惊于这位皇后在艺术鉴赏上的造诣:她的怡情雅趣远远超出常人,妙语连珠处处都点在图画的精妙之处,竟就如读一本书般将其看懂了又嚼碎念给她那不懂画的君王听。

那皇听罢,也不管自己是否真的看懂其中的内涵,只是大手一挥:“明日你再画些别的送来!”

这回画院事不仅保住了小命,还得了赏银。他心生感激地望了望皇后,只见她笑眼看着自己,一条蛇尾如佛座般盘于案下,朱唇轻启道:“快退下吧。”——就连说起话来也如女菩萨一般和蔼又慈祥。

画院事倒着退出门外,跪地向天拜了一拜——这世上原来真有肉身菩萨显灵!

就这样,皇的国家日益复苏、繁荣、强盛了起来。所有人内心都知道是谁的功劳。

当两人全岛巡游时,往日闭门不出的百姓一听闻圣上驾到,便皆穿上新衣出门相迎,都争着抢着要看那英明又貌美的皇后一眼,万人空巷。

人们从编织篮中抓出大把的花瓣抛在他们的头上肩上,夹道盛赞他们是天造地设、佳偶天成的一对,皆说这皇撞上了大运,才会娶得这么一位才貌双全的皇后做贤内助,一起将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而那位坐在露天龙凤轿中的皇也真就听信了这番说辞,以为这国泰民安的盛世有一半是出自他手,于是便一把搂紧了身边的皇后,昂首挺胸地接下了民众向自己投来的欢呼与掌声,脸上笑得甚是灿烂,殊不知皇后的内心深处有一把憎恶的火在燃烧。

这个男人妄自尊大、趾高气扬、得意忘形的模样,无一不在她面前显露出他愚昧、粗鲁、庸俗的本性。他自以为伟大,以为她与优越的自己在一起就也能感受到相同的快乐与满足,可他根本不知晓自己生活的美满本就建立在她的痛苦之上。

她恨自己收敛不住自己的热与光芒,竟给他带来了如此巨大的幸福与荣耀;她恨自己的才华与胆识竟能也在他的脸上增彩,就像恨太阳照耀着世界上所有人。

面对轿下这群异族子民的祝福,皇后脸上流露出了一个再也熟练不过的假笑。

经历了白日诸多令人心力交瘁的政事折磨,一到晚上,她就如同一条昼伏夜出的毒蛇迅速游出了人群,钻入寝宫内寻找猎物。

她闯进屋内,华服也来不及脱下,便将少年缠入怀中深吻。

每次被她这般发泄式地亲吻,夜歌就总是脑海中一片空白,支支吾吾喘不上气来,呆呆地张着嘴,任凭她的舌尖探索过他舌床上每一粒凸起的地方,只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被某种庞大又压抑的感情包裹住了。

自那场夜谈过后,似乎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在她带他回宫头一晚时,皇后与夜歌同睡在一张床上,一句话也没说,但相贴的脊背都感受到了那颗在对方胸膛中怦怦直跳的心脏。

少年不住地回味着陛下在庙前对自己说过的那番话,但他并不知道该不该为生活发生这样的变化而感到欣喜,反而总觉得两人之间的亲密关系超过了他原想要的程度。

他本想和她说清楚自己的想法,可当她的声音先一步响起时,少年就知道自己再也不会有开口的勇气了:“夜歌,抱我。”

他转过身去,只见到皇后的肩上仅仅披了一件半敞开的纱衣,丝质的衣领小心翼翼地攀在她光滑的肩膀上,好像下一秒就要滑落下来,将她的肉体一丝不挂地暴露在他的眼下。

少年内心一阵震颤,不敢轻易伸出手去触碰,可她又将她的命令重复道:

“抱我,夜歌。”

夜歌心一横,从背后猛地将皇后的腰肢环在了臂间——他感受到她冰凉的身体从两人肌肤相接的地方一点一点攫走了自己身体里的热量,而从未与她有过如此亲密接触的少年,一下就全身僵住,一动也动不了了。

他察觉到皇后凉丝丝的手握住了自己的手腕,将掌心往上挪了一挪,放置在了一片柔软的地方。

她原以为少年就算再不谙世事,也应当知晓自己此举的意思,可谁知他就是傻傻地将手留在了她放好的位置,甚至还刻意张了张指缝,避开了她胸前坚挺的那一小块区域,然后就再也不动了。

真是个傻蛋!

皇后心中暗骂他一句,赌气睡了。等到第二天蒙蒙亮的阳光将她唤醒,皇后才发现这少年竟就这样僵着身子,如木头人一般硬邦邦地在床上生生熬了一夜。

她转过头去看他,少年也睁大了干涩的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她。

皇后心中顿生一阵爱怜之意,心疼地捧起夜歌的脸蛋在他唇上亲了一亲:“罢了。还是让我来教教你吧……”

于是,深秋的桂花树在两只飞鸟的足下弯下了颤抖的枝丫,在地上投下了它们互相靠近的影子;初阳温过的晨风吹动了窗檐下的风铃,两根长长垂下的坠子在风中一圈一圈地交绕;天边两片羞涩的云彩在试探中靠近了彼此,直至完全交叠为一体时才发出一声只有飞鸟听到的舒叹;而馥郁的桂香也恰在此时飘入宫内,使得房中的空气甜美得就好似花蕊间酿出的糖浆,粘稠地浇灌在了恋人们裸露的肌肤上。

而就在这个温暖的早晨,少年一笔一划学会了「床笫之欢」四个字的写法。

窗边缱绻的风将风铃相缠的坠子扭到了顶,又向反方向一圈一圈地转开。

皇后匆匆穿戴好了服饰前去听政,留下夜歌一人悬浮在浴水中陷入了迷茫。

他控制不住地去想:她这样待自己,究竟是因为爱,还是因为想要荒淫无度地放纵?

为了弥补曾经在城中犯下的诸多丑事,夜歌被差去了他曾经赖过账的客栈打工。渐渐地,曾经那个神出鬼没的独眼怪胎在这家客栈打工的消息就在城内传了开来,有许多人都特意来客栈看他,想知道这之前为非作歹的小怪物到底长什么模样,而他究竟又是怎样良心发现,才愿意干起这份脚踏实地的工作。就连那位皇都也听闻了这独眼怪胎在城里的风声,好奇地在皇后面前提起了他一回。

皇后听罢,笑而不言。

穷书生的门前多了两只烧鸡,浣衣妇的盆中生出了几件干净的衣裳。客栈老板娘的生意越做越好,她用工钱与夜歌商量叫他再卖力一些,可每每到了要打烊的时间,少年就总是准时地消失了。

他会加紧步伐赶回寝宫,然后停留在窗边安静地看一会儿陛下午后工作时伏案的背影——因为这会让他觉得一切都和以前一样。然而,当她回头将他欺压在身下,有意无意露出那在低垂的领口中摇晃的‎‍‌乳‍‎‌‍房‌‎‍‎,夜歌又会清晰而明确地意识到,一切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皇后的欲望就像一片波涛汹涌的大海,而夜歌就是在海上航行的一艘小船。

又一次,他在她的引导下接近她的身体,他看到她的眼神停留在他布满细汗的喉结上,而她注意到他入迷地注视着在阳光下她丰满湿润的双唇。

她叫他用嘴巴凑近那他不敢看的地方吸吮,她进而叫他用身体去笨拙地爱抚她。而在一阵激动人心的颤栗过后,少年就会被皇后凉凉的十指搂入胸间,听她柔声细语地夸赞自己。

就在两人都冷静下来喘息的间隙,夜歌看到她随着汗水蒸发而逐渐变得干枯苍白的嘴唇,会不由自主地想到她从未向自己描述过那条地平线的模样。

虽说他知晓两人的终焉是一片黑暗与虚无,但在她深邃的双眼里,究竟藏了怎样一个抵达彼岸的方法?

多年来的心有灵犀,让夜歌感受到她冷汗淋漓的身躯中藏着某种朦胧又令人悲伤的东西,在缓慢而笃定地一点点啃噬掉她灵魂里的光芒。

有的时候,那位皇会在傍晚来皇后的宫中问安,每到这种时候,夜歌就会被差出去躲藏。

少年坐在不远处空荡荡的侧室寝宫屋顶上,遥望着那窗下栽着一株桂花树的宫墙,双指按住唇间一片小小的树叶,吹出一些不连贯的音节,尝试去复现一首缺失了结尾的曲调。

后来,夜歌问陛下可否能将那首小曲再完整地向他演奏一遍。

皇后犹豫着接过他递来的树叶,有些为难:“我已内力尽失,吹不出以往那番激昂澎湃的曲调了。”

夜歌劝慰她道:“没有关系,夜歌只是想听陛下……将其吹完。”

于是,皇后皱了皱眉头,生疏地沿着叶子的脉络找到了着力点,将其按在了唇中。

她先是断断续续地开始吹以前的曲调,中途多次因为气短而停下来大口换气。急促的呼吸吸入刺骨的寒风冲击她的喉管,大颗的冷汗不停地从她的下巴尖上滑下,打在胸前那块巨大的红宝石上。

终于,凤凰又一次跌入了崖底,皇后停顿了许久,神态万般凝重,接着往胸中深深吸入了一大口气——夜歌只听一记高音从叶中滑出,就好似染血的凤凰从深渊中再次盘旋而出,一口擒住了那卑鄙小儿,势要将其掷下深渊——然而,皇后的肺中却突然一阵抽痛,即将吹出的曲调也立马失去了气流的冲击,瞬间变得疲软不堪,就好像是那凤凰咬着那小儿一齐坠入了深渊。

曲毕,皇后已是泪流满面。

是啊,她曾经的那种骄傲与伟大,怎么可能会因为一时屈于人下,就在她内心真正地消损呢?

兼爱众生的伟大,欲报私仇的平凡,为什么就不能同时存在于她的体内呢?

就像是一名潜心修炼的弓箭手——皇后意欲将那根仇恨的羽矢一击射穿百步外的柳叶,而不牵动其他所有无辜的柳条。

她见皇爱自己,把她当做一生的梦想。

于是她便将计就计,要用自己的死来狠狠报复他。

寒风呼啸着卷走了少年手中的冬青叶,看着那片在风中上下翻舞的叶子,他总觉得好像看到了在大海中浮沉的自己。

温热的眼泪缓缓流淌在少年冰凉的脸颊上,他抬手一抹,却看到掌心中留下了一把刺眼的鲜血,还有无数条被荆棘丛割开的伤口。

到最后,遍体鳞伤的他终于来到了她心灵深处的中央,却发现她的灵魂已经先行离开,而留给自己的,只剩下一颗流干了血的心脏。

大海的风浪左右着小船的方向,可小船又要做什么才能让大海为它停止风暴?

那个绝望又无声的答案让少年的眼睛变得灰暗,他收起了船帆与桨,任凭自己在风雨中飘摇,期待着自己就这样永远在暗潮中打转,希冀着能够被意外卷入她掀起的巨浪,然后就此被打翻,被葬到深海里,永远成为大海的一部分、永远和她在一起。

每当他在皇后的身边辗转难眠时,夜歌总是会在夜幕中凝望她沉默的睡脸,俯身在她的耳边一遍又一遍用没人可以听到的声音乞求——别把我一个人搁浅在没有你的岸上。就算你要永生永世地折磨我,就算我被你折磨至死也好……[10]

然而,当他们光着脚站在那位昏睡的皇身边接吻,她湿湿的睫毛擦过了他的脸颊时——夜歌终究还是看到了,那条他希望永远都不要靠近的地平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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