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赴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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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很快便为自己的决定感到后悔了。
他趴在床上,任由摄政王把他的外袍、中衣、里衣一件件脱下,给他“自个儿够不着”的后背涂抹软膏。直到把整片光裸脊背朝着摄政王时,他才生出几分不好意思出来,摄政王把软膏挤在手心里,捂了一阵,待软膏不那么凉后,才揉向小皇帝身后的红痕处。小皇帝娇生惯养长大,身后从未见过阳光,整个人温顺地趴在摄政王身下,像一块柔软的璞玉。
绯红的痕迹交错布在小皇帝背后,像无声地向摄政王诉说主人的委屈,一双大手覆上去,小皇帝不自觉地颤了颤身子,落在摄政王眼里便是在责怪自己下手太重了。
怀着愧疚之心的摄政王于是又把手劲放轻,无声地给小皇帝揉搓后背,尽心尽力地按摩,想把小孩安抚好了,连呼吸都放得很轻。
可小皇帝此时完全感受不到摄政王刻意讨好的动作,摄政王时轻时重的揉搓刚开始能让他舒服,一旦贪恋这片刻温暖,这疗伤的意识便全变了味。他闭着眼睛,感官在脑中无意识地放大,想象着摄政王在自己后背的大手顺着往下抚摸,揉弄,挑逗……
软膏被摄政王慢慢揉开,淡淡的薄荷味散发出来,冰凉的触感暂时让小皇帝把旖念暂抛脑后,他维持着趴伏的姿势,不想让摄政王发现在他给自己涂抹软膏的时候,自己的下身已经悄悄抬了头。
小皇帝热着脸在心里唾弃自己,一遇摄政王便成了昏君,变得只会用下半身子思考问题。
小皇帝趴了足足几分钟,才意识到软膏已经涂好,摄政王却还未曾离开,见他毫无表示,又耐心地把他扶起来,帮小皇帝把上衣一件件扣好。
“天气冷,下次出门时身边带些人才是,别再染上风寒就不好了。”摄政王仍是平淡的语气,神情却如同交代国事一般认真,说完便站起身,轻轻帮小皇帝带上房门,似要往自己殿里走。
今日已为小皇帝失态过甚,摄政王站在门外吹着冷风醒酒,凉风刺骨,他的步子却未挪动一分,摄政王恍惚间发现,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下。
他暗自苦笑,笑自己今日为小皇帝的破戒失态,笑自己的迟钝与怯懦。从不与小皇帝置气的他今日听到那番言论却气红了眼,多年未曾饮酒的他今夜却放任般喝了许多,就连方才上药时,明明早该收手的他却还故意磨蹭着,盯着小皇帝红透的耳根出神……
不知站了多久,摄政王如同守卫一般站在小皇帝寝宫外,心乱如麻却也找不出个头绪,忽然听到“吱呀”一声,房门从里面被打开,小皇帝从阴影中走出来。
他只穿着单衣,只多披了摄政王的那件羊绒披风,摄政王回头愣住,在自己还未想好改怎么开口的时候,身子却先一步替自己做了决定,自然而然地便走到小皇帝跟前,身手将披风给他裹紧了几分。
“胡闹,怎么还不去歇着?”摄政王语气有些紧,小孩最近总故意和他作对。
“叔叔,那你怎么也不回去歇息呢?”小皇帝撇嘴道,执拗地与摄政王对视,“就与几个时辰前一样,明知冒雪可能染上风寒,叔叔您为何还要与我同行?”
小皇帝又想到几日前自己堆雪人那次,在角落里那一串清晰的脚印:“大太监那日来寻我,说是你告诉他那处地方的,叔叔,你明明就知道!”
明明就知道自己在御花园等他,明明就知道自己心属何处,明明就知道自己绝不纳妃的原因。
小皇帝眼里噙了泪,倔强地没让眼泪掉出来,直觉不想在摄政王面前表现出自己软弱的一面。那次失约在小皇帝心里是如此重要,甚至到了后来的日子里,只要下雪,小皇帝就能想到摄政王的地步。
面对小皇帝的控诉,摄政王也全盘接受,连身子也没晃一下,他与小皇帝面对面望着,无言对峙。
良久之后,摄政王犟不过小皇帝,率先败下阵来,声音很轻:“……那日,我曾赴约过。”
小皇帝瞪大了圆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他惊愕道:“什么?!”
摄政王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酒气熏上喉头,让他本不想和小皇帝说的话就这么顺着出了口:“我会知道御花园那处角落,是因为我曾赴约过。”
小皇帝的眼泪憋不住了,嘀嘀嗒嗒落在披风上,他顾不上形象地伸手胡乱一抹,还是不敢相信摄政王的话:“骗人!我在御花园候了一整天,连人影也未曾见到过!”
摄政王久未看到过小皇帝流眼泪,心揪成一团,小皇帝死盯着自己,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说谎的蛛丝马迹。
他叹了口气,淡淡答道:“那是因为当你到时,我已经离开。”
摄政王把眼神投向远处,似乎在回忆那日情形,他叹了口气,如实告诉小皇帝:“你的信,被人提前拆过。”
小皇帝惊讶不已:“谁敢拆我给你的信?”
摄政王神情复杂,反问他:“你觉得呢?”
答案不言而喻,本朝除了皇帝一个人,谁还敢直接把小皇子给王爷的信中途拦截,明目张胆地拆开看呢?
小皇帝喃喃说道:“是父皇。”
摄政王暗自握紧的手又默默松开:“皇兄当时……拆开了你的信,当时我提前在御花园等你前来一同赏雪,没多久便来了皇兄的贴身侍卫,将我唤去御书房,说是有急事找我商量。”
小皇帝第一次从摄政王口里听到他所未曾知道的另一半事情,他攥住摄政王的宽大袖袍,好像这样便能离温暖更近一点:“父皇要商量的,可是派叔叔你去前线征战的事?”
摄政王愣怔了一瞬,似乎提到的是一件令他不愿启齿的事,他能感受到小皇帝急切又克制的力道,他将手伸出袖袍,执起小皇帝微微发凉的手掌,顺势一裹,正好将小皇帝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手心里。
“并不是此事,”摄政王触到了小皇帝手里的冷汗,发觉小孩儿并不像现在看起来的这样冷静,他补充道:“征战……是我自己主动要求去的,皇兄是来找我谈论另一件事。”
“是什么?”小皇帝又将身子凑近了几分,两个人挨得极近,手也紧紧黏在一起,小皇帝甚至能感觉到酒香就在自己的鼻尖环绕,他渴望地看着摄政王,再这样下去,他甚至怀疑饮酒的是自己了。
“皇兄他,他本是想要为我指婚。”摄政王哑着嗓子吐出这几个字,先皇曾经想给胞弟指婚这件天家大事,知道的人却是少之又少,包括小皇帝在内的皇亲国戚们这么些年甚至从未听到过流言碎语传出。
着实是一件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事。
小皇帝万万没想到听到的是这样的结果,他一直为摄政王多年未娶亲而暗自庆幸,却从未想过多年前皇帝早动了为摄政王指婚的心思。
也对,小皇帝后知后觉地想,摄政王年少有为,文武兼备,又出身高贵,当然是备受各家青睐才是。
只是结果也很明显,摄政王该是拒了这道旨意。
这才是真正让小皇帝惊讶的地方,从古至今,有几人在拒绝皇帝圣旨之后还能全须全尾好好活到现在的?皇上旨意便是最高权威,即便是打着“商量”的名号,却未曾给予任何商量的余地。
即使是从头至尾未对先皇怀有几分真感情的小皇帝,于表面上也极少显露过对皇帝的半分不满,表面奉承的背后再暗自盘算谋划。
摄政王此刻却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小皇帝感觉从摄政王手上传来的热度快要把自己烫伤,他似自言自语道:“你拒绝父皇的指婚了,你未曾纳妃,也未曾娶妻。”
小皇帝脸上还挂着两道泪痕,他忽然从这句话中得了天大的勇气,蛮力一使便吻住了摄政王的嘴唇。
摄政王的嘴唇也好似他本人一样偏硬,两片唇瓣紧闭着,像是僵硬的蚌壳一般让人撬不出任何心里话。小皇帝把手从摄政王的手心里挣脱出来,双手捧着摄政王的脸,垫着脚虔诚又专注地吻他,小皇帝的呼吸变得急促,急切地等待着这个人的回应。
摄政王感受到小皇帝近在迟尺的吸吮,以指腹将小孩脸上的泪痕擦干,随即环住小皇帝的腰,紧闭多年的蚌壳终于向他打开,引导着他整个人坠入无边温柔的梦境。
在雪停的这一夜,摄政王终究是回吻住了小皇帝,坦然接受了这份扎根多年的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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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快乐~
摄政王果然是闷声干大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