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一丝线索
本章为齐晟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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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三哥……”声音由远及近,齐晟依旧稳如泰山,调好呼吸,脚步微动,将今日习到的新掌式又重温好几遍,最后才抱拳收手。声音的主人此时也恰好寻到了他,眯着眼睛跑过来,似乎极高兴的模样:“三哥,我就知道你在这儿。”
齐晟也弯了弯嘴角,带他走至另一扇门,展示自己新获得的武器:“你瞧,这些是上回打猎,父皇奖给我的。”
比齐晟矮了半个头的青年眨着圆眼睛,十分新奇地围着刀剑打转,上手摸了摸,试图扛起来:“哎,三哥,你可真厉害,不像我,连重剑都扛不起来。”
齐晟伸手接了快要被青年扛不住的剑,顺便给他展示了一套剑法,末了,他擦去一头的汗,告诉他:“没关系,男儿志在四方,你虽在习武方面不足,可我昨天去学堂,听太傅又在夸你呢。”
闻言,面前的青年总算又露出笑颜,他拿出从身后藏了许久的物件,拉着齐晟走出练功房:“走,三哥,这是衍衍送我的风筝,你同我一块去玩吧。”
齐晟没听清楚,微愣道:“谁送的?”
面前的青年脸微红着不答话,手上那只崭新的风筝微微晃着,他在脑海里回想一遍,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皇叔送的。”
他无奈叹了口气,语气里多了几分认真:“在旁人面前,可不许这么称呼,记得了吗?”
青年乖巧点头,眼里闪过一丝狡黠:“放心啦三哥,我只在你跟前这么说,衍衍他不会知道的。”
齐晟摇摇头,却也就此作罢,他知道面前的人看起来一副十分乖巧温顺的模样,心思却不少,肚子里装着一肚子坏水。
两个人最终成功把风筝送上了高空,齐晟看着青年在烈日下干净又纯粹的笑容,又叹了口气,宫里最近似乎是不太平。
敢于直接唤他“三哥”,让他陪同放风筝、又敢直接称呼有封地封号的王爷“衍衍”的,是齐晟的弟弟,当今圣上的第五个儿子,齐臻。他们二人虽由不同母妃所生,但齐臻的母亲产下他没多久便撒手人寰,而齐晟的母妃主动将他接至宫里,亲自抚养。
齐晟还记得自己刚见到五弟的时候,他彼时已有四五岁,第一次见到襁褓之中的婴儿,觉得十分新奇有趣,他看着齐臻圆溜溜的眼睛,问道:“母妃,他是谁?”
正因好友离世而伤心的妃子擦了擦眼泪,对他说道:“这是齐臻,你的亲弟弟,从今往后要好好待他。”
齐晟懵懂地点头,握紧拳头碰了碰小婴儿的手,就这么应下:“好。”
他们二人同在宫里长大,齐晟如他所言,一直将齐臻视作亲弟弟对待,感情极好。齐晟自小热爱习武,梦想是有朝一日当上将军,于战场上大显身手,而齐臻却极为聪颖,每每让齐晟头疼的“之乎者也”,他过一遍便能完整背下来。
那日下学,两个人一同往宫里头走去,齐晟由衷地夸赞弟弟:“臻儿,你可真厉害,太傅说我若再不好好背书,他就要将我在学堂打瞌睡一事告诉父皇了。”
齐臻却显得心不在焉,他边走边踢路边的小石子,半晌之后才搭话,却说了件毫不相关的事:“三哥,你想当皇帝吗?”
齐晟被这大逆不道之言吓得半死,他急忙往旁边看,见周围没人,这才又发声,紧张得眉头紧锁:“五弟,你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吗?”
他长叹一口气,皇帝子女众多,却迟迟未封太子,王储一日不立,立场也一日不明,暗藏争斗众多,最近谣言四起,眼看是有人等不及了。
齐臻却将他的话置若罔闻,又问了一句:“三哥,你可想当皇帝?”
齐晟想了想,只当是他兄弟二人私下闲聊,大大方方地吐露真心话:“嗯,我想过的,我想有朝一日带兵打仗,护百姓安宁。”
齐臻听了这话,若有所思地点头,齐晟怕他也同样有称帝野心,听了这话会引发猜忌,急忙解释道:“不过臻儿,你放心,不论我们兄弟二人谁能当上皇帝,我都定会为朝效忠,绝不会对你有二心。”
一路安静的齐臻这时候却咧着嘴笑了,他已渐渐褪去婴儿肥,身姿挺拔,五官隽美,齐晟怀疑过不了几年,齐臻便能窜得比自己还高。
齐臻停下脚步,似要与他作别之意:“我明白的,三哥,我听闻过几日宫里有比武大会,你该去准备吧?”
齐晟点点头,看他准备往拐角处走,问道:“那你这是要去哪?”
齐臻回头,冲他摆摆手道:“我去找皇叔。”
是什么时候发现不对劲的呢?
齐晟自己也答不上来,当局者迷,就连他自己,也是局中人之一,彼时他从未往这方面想过,自己的弟弟和叔叔之间,能是一种这样的关系。
当年他只觉得奇怪,众多兄弟姐妹中,明明齐臻应该是最容易受宠的那个,因他母妃生前独得恩宠,因他自幼聪慧过人,就连他样貌,都似结合了二人精髓。齐晟曾听他母妃念叨过,臻儿和她,真是越长越像了。
可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这样的齐臻,是离皇帝最远的那个人。
不但不像其他兄弟一样,有事没事爱往皇帝殿内跑,爱在群臣面前展示自己,积极拉拢各方势力,齐臻在外人面前永远是最安静的那个,有出风头的机会,也统统让给了自己。
而更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明明在众人面前表现木讷呆板的齐臻,在他们皇叔面前,却摇身一变,又变成机灵无比的讨喜模样。
皇叔齐衍与皇帝是同父同母亲兄弟,多年来一直住在宫里,齐臻有事没事老爱往那跑,极其粘他;齐晟却惧怕于这位不苟言笑的冷面皇叔,只知道他有一身本领,曾被称作“铁骑将军”。
按理说应该是皇族中最正常不过的亲属关系,齐晟眯着眼细细回想,试图从中找寻一丝线索,以作为这段隐秘关系的证据。
他忽然想起,有次他们兄弟二人一同用膳,说起最近宫闱秘事,齐晟悄悄告诉他:“我听闻宫女们私下议论,最近父皇又想为皇叔纳妃——”
他以为齐臻听到熟悉之人的八卦传言会同他一起看热闹,未曾想到,齐臻的脸色瞬间变了,刚从军营回来的他,甚至感觉到了一丝杀意。
齐臻的眼神如同一把锋利无比的尖刃,他噤声片刻,补充道:“可皇叔远在边疆作战,这谣言不攻自破,母妃说未曾听过百官中有人递了折子。”
这顿饭他吃得胆战心惊,只因那一瞬的眼神,齐晟发现,齐臻或许已经和自己印象中那个纯良温顺的形象不太相符了。
在他去军营这几年,两人之间发生过什么事吗?齐晟不得而知,他偶尔打听宫中情况,关心母妃与兄弟情况,得到的回复总是母妃身体状况良好,而齐臻待在自己宫里的时间越来越少,几乎快要在他皇叔的殿里住下了。
齐晟当时仍未多心,依旧天真地认为,齐臻这是因为自己不在身边,又因与其他手足生疏,性格谨小慎微,与他同样厌恶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这才寻求亲近之人庇护而已。
点兵完毕,齐晟坐在军营一角休息,准备今日的晚训,他忽然想到远在边疆的皇叔,这么些年虽然他们二人不甚熟悉,但边塞一战,他原本是该参加的。
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他并不清楚,父皇最终将他委派至京郊军营,让他锻炼自己,而将自己的亲弟弟齐衍,送上马车。
他轻抚手中利剑,这是几个月前军营里一位将军送他的礼物,称是为迎他来军,奉上小礼。可他一眼便瞧出来这剑并非他口中那样普通,若在宫里,就算有人将它赠予父皇,那也是他的高攀。
月色朦胧,宝剑出鞘,齐晟独自在训练场练剑,忽然间,一张折好的纸条从剑鞘里掉出来,在月光下格外突兀。
齐晟立刻拾起来,回到帐房里,确认周围无人知晓后,他将纸条打开,手心沁出微汗。
纸条上只有一句话,字体大方遒劲,像是与他同样身为武将之人所写:“若此一役吾遭遇不测,望汝今后护齐臻安宁。”
齐晟死盯着字条,似要将这十八个字吃进肚里咽下去,而后他飞快地将它投进篝火,守着它烧成灰烬。
在火苗灼烧下,齐晟清清楚楚地瞧见纸条右下角,有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署名:“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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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晟:我的弟弟,他是个影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