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了一家馄饨铺算不了什么,所有人的生活都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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仵作还在验尸。
那婴孩的尸体好验,面部青紫、瞳孔扩散,是很明显的窒息死亡。仵作存了点善心,没剖开来验,心下有了九分确定就收手了。
只是这具成年男子却费了不少功夫。
明面上来看,手腕脚腕有不少磨损的伤,像是被镣铐铐过的样子。再加上双腿废弃,喉头剑伤,不是单单用一个惨字就可以形容的。
仵作“咦”了一声。
裴和正连忙问:“怎么了?可有另外的发现?”
仵作收了手里的工具,恭恭敬敬道:“回大人,这具男尸腔内有异物,像是死前从火场出入过。”
“致命伤确定是喉头的那一剑吗?”
“是。”仵作引着裴和正看:“大人请看,这具尸体虽然脚筋。膝盖受损,但是按照常理,只是不能行走,并无姓名之忧。而喉头这一剑,却是又稳又狠地割断了喉管。”
“我去请示一向庞大人,你且把这些计入卷宗。”裴和正正要往外走,想起来什么似的,又改口道:“不,先不计入卷宗,另择暗卷,送到唐温莘那里。”
唐安信刚入朝时是在通政司,他会明白的。
大雍设有一处特殊机构,掌内外章奏和臣民密封申诉之件,也就是俗称“银台”的通政司。开国皇帝属实是大才,惟恐地头蛇肆虐一方。所以只要有人投了信,通政司的人就要彻查到底,各部都必须配合。
但是百年过去,通政司所起的作用微乎其微,又被高祖皇帝打压过,有些名存实亡的意思——也就格外适合刚入朝的年轻人去磨练磨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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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安信垂眸看信。
“是裴大人让你送来的?”唐安信看着面前人的腰间。
“回大人。”这人点头哈腰:“是。”
“本官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窗外阴阴的,照的室内也是昏暗一片。
唐安信唤汝鹤:“备马,我进宫一趟。”
裴和正找的人面貌平庸,挂的是吏部的牌子。
通政司刚刚设立时,是大事小事都有自己的章程,很多情况甚至不用禀告皇帝。但是高祖皇帝认为不妥,才改了规则,凡事都要禀明皇帝。
唐安信打马而过。
市井街坊依旧热热闹闹的,卖糖的杂耍的、卜卦的写字的。
天阴,但是阻挡不了人们生活的热情。
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姐派出的使女,端庄秀雅地支使小厮搬玉容粉;不知道是谁疼爱的幼子,兴致勃勃地捏着铜钱买糖葫芦。
少了一家馄饨铺算不了什么,所有人的生活都很正常。
只是再也没有人会走半里地为腿脚不方便的人端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了。
***
唐安信到的时候,李靖琪正在听太师讲课。
他虽然已经是皇帝了,可是还是很年轻,青涩稚嫩和雄才大略交混的感觉。
从唐安信的角度看去,刚好可以看到他的侧脸。
李靖琪下巴很尖,好像从幼年开始就一直很瘦削,唇色也发白。
太瘦了。唐安信忧心。
眼看下读时间到了,唐安信忙走上前。
“先生。”
“唐大人。”
太师方攸,正是那位国子监祭酒,也是方季同的父亲。
唐安信在国子监呆过很长时间,他是受过方攸的教导的,一直以弟子礼相待。但是以官职而论,方攸是从四品,反而要对唐安信行官礼。
两人也就各论各的。
唐安信目送方攸离开,才转身走向李靖琪。
“这是什么?”李靖琪打量着唐安信呈上来的信,却没有打开来看。
“这是一封来自大理寺寺丞裴和正的暗卷。”
李靖琪立刻坐直了身子,一脸严肃的看完。
“能查吗?”年幼的皇帝坐着,抬起头看唐安信:“温莘能把这桩案查的明明白白吗?”
唐安信思量片刻,应道:“下官定不辱命。”
皇帝含了一口茶咽了,剩下的搁在案几上:“温莘知道刚刚太师讲的是那一篇吗?”
他自顾自回答:“是‘保民而王,莫之能御也’。”
按照目前的形式,不妨大胆猜测:如果这具尸体不偏不倚,正好是赵江呢?
这是他为政的失误。
唐安信大拜:“皇上!”
李靖琪把他扶起来。
他身量不高,扶着唐安信却很从容。
“温莘,朕把刘策温借你。”李靖琪盯着唐安信:“你必须查清楚。”
唐安信应下,又道:“皇上还请保重龙体。”
李靖琪:?
“朕知道了,劳温莘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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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民而王,莫之能御也。”出自《孟子`梁惠王上`第七节》,意为使人民安定才能称王,才没有人可以抵御他。在这里意思是小皇帝自己受到教育和他的想法都在告诉他要保护好他的百姓,如今发生了这件事,是他的过错。
(小皇帝也很难,朝中他的人特别少,手里可以用的只有锦衣卫,好不容易逮住唐安信这个没有异心的可不得使劲用。)
唐安信对此表示:涨工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