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和江南道纠纠缠缠,千丝万缕的联系着,整个都陷入了一片沉郁的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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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两。
唐安信看着宋承平。
宋瑷初这会子出去了,在院里玩,屋内只有他们两人。
宋承平说:“这副对子毫无韵律可言,比起平日里做的对子,更像是生拼硬凑出来的。乍一看像是求医问药,可是‘非真’‘作假’十分突兀,前面的两个数字更是拔地参天。”
“可是这只是猜测。”唐安信又道:“你接着说。”
“刚才我见初初拿出的东西——似膏非脂,却很薄,更像是猪皮做的面具。”
他刻意吊人胃口似的,暗搓搓看了唐安信一眼,又飞快收回目光。
活似开了屏的某种禽类。
“老师估计不知道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坊间有专门以这个谋生的,不过做成的少。”他捻了一下指腹:“像这种成色的,估计得砸了不少银子。”
戚梁。
独子被人片了扔江里的戚梁。
寒气从骨缝里透出来,唐安信微微变了脸色。
***
唐安信和唐兴接触不多,对他也止步于一个浅浅的长辈的印象。
府一般是指大官、贵族们的居所,别人称唐安信住处为府,其实只是个尊称——他那无规无制的,顶多算个‘家’。
真正的府第应当是唐兴居处的样子。
入门是曲折游廊,阶下没用三合板,而是石子铺的甬路。廊下引了活水,白玉为栏,牵蔓引藤,远远还能看到亭子的尖。
平心而论大雍是个很平和的朝代,在很多地方都可以窥见一斑。前朝规制严格,府就是府、宅就是宅,但是大雍不。唐兴未入朝,这处居所已经远超很多官员甚至皇亲的府第,真要算的话已经很是不合规矩了,可是没有人在意。
唐安信行晚辈礼。
“温莘来啦?”唐兴以为他是来找唐奉澄的:“桉静今日有事,去了京郊了。”
唐安信说:“伯父,晚辈是来找您的。”
“怎么想起来找我了?”唐兴一愣,笑道:“公事还是私事?”
“是一件不那么光明正大的公事。”
唐兴憨厚的脸上露出一点高深莫测的表情。
“我听桉静说,伯父曾接了戚梁戚大人的老妻和幼孙来京?”
唐安信不知道唐兴和戚梁有什么交情,但是唐府是友非敌,他今日来这一遭是为了寻清楚这两人的现况。
可是唐兴和唐奉澄总一锅出来的,憨厚的面下是狐狸馅。
唐安信见唐兴不说话,又加了一道筹码:“听说戚大人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怎得前些日子述职的官员说他一口蜀地口音?”
宋承平的猜测不无道理,唐安信信了四分,他马不停蹄调了前些日子吏部的薄书。
唐兴面色一变。
“戚夫人和涵儿安全的很。”唐兴含笑看着唐安信:“温莘也不想打扰他们吧?”
京都和江南道纠纠缠缠,千丝万缕的联系着,整个都陷入了一片沉郁的白。
***
唐安信和宋承平隔案而坐。
唐安信从唐宅回来时,宋承平已经等了有一会了。他把宋瑷初送了回去,又拿了晨间读的书,才又来了唐安信这里。
“伯父想来不愿戚梁二位亲眷陷入危险,不肯告知所在。”唐安信指尖在案上敲动:“戚梁是冒名之辈,那顺宁府知府绝对不会不知道,而且可能整个顺宁府都有狼窥狈伺。”
他沉默下去,没有说出那个可能。
“今年东丰府水祸,想来老师也有消息,是有人炸了堤坝,又碰上多年不见的大雨。死伤之数闻者痛心,可是只有一个小小知县受了处罚。老师,你说背后是哪位雄才?”
唐奉澄未去东丰府的时候京里常有些南方口音的乞儿,正待安宁府知府想调查时,却不见了踪迹。如今冯凭入了狱,这些人又有了行迹,看着身上多多少少都带了伤。
“等会儿在说东丰府。”唐安信道:“眼下形式所迫,必须要把冯凭的事快些处理了。世家可以先不管,你看光景如何?”
宋承平看着他,说:“京中看似平静,实际上都是热汤。冯凭和吴阳晖勾结,要想先按死冯凭,就要让吴阳晖不敢出手。此外,冯凭下面有内朝——这是宫里的事。”
他的未尽之意很明白。
内朝明面上可以在任何人手里,可是这个时候,这个人绝不能是冯凭的人。
吴阳晖最大的筹码来自神策军。神策军前身是归宁府的驻军,如今成了京都的守卫军,最大的问题就是忠诚。
他们忠的不是皇帝,至少不是现在羽翼未丰的李靖琪。
但是大雍不是只有神策军的。宫内有禁军,归宁府有恒王的‘沙’字军,顺宁府有朝廷的‘蛟’字君。
“不错。”唐安信又问:“那顺宁府呢?”
“我久居京都,很多事情没有切身体会过,恐有些纸上谈兵。”
宋承平带了一点浅漠的笑意:“顺宁府往前数几百年是叫做‘南蛮’的,如今受了天朝教化,才有的如今。此地之人异常排外,纵观大雍百年,顺宁官员多来自本地。但是这点思想不足为惧,百姓自己认得自己是大雍人——可是如今的‘戚梁’不是本地人。”
“顺宁府知府是个软骨头,且贪心不足。八大库的事必有他一份,可是源头究竟是谁呢?冯凭还是江家?方家还是傅家?八大库是大案,谁沾了都是一身腥。”
还有句话他没问。
老师,你想让背后是谁呢?
不过短短月余,宋承平这些事情就很有自己的一套见解,抛开他自己聪慧意外,唐安信的教诲也有很大功劳。
唐安信与有荣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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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还有两章,不过可能比较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