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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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虾仁

-----正文-----

天际重重叠叠,原本雪白的云被烧的赤红,眼看着日薄西山,宋承平顺手给唐安信披上了薄衫,他们将将下了马,这会还在宋承平的府内。

故地重逢,宋承平却没什么赏玩的心思,他甚至升不起些许归家的喜悦,他心下知道有一场硬仗要打,精神劲儿都绷着。阴云沉沉的京都还在,他们一行人犹如闪电,劈开了一道生路。

人的境遇是不可揣摩的,就像宋承平,亦或是唐安信、戚梁、刘策温甚至是更多更广的无名之辈,命数似乎早早就定下了,每个人都在爬起和跌倒的过程中绝望,然后又在绝望中萌生希翼的芽尖。这些人曾经都是棋盘上的棋子,都曾是局中人,然后他们悍然站起,挣脱了枷锁。他们在律法的条框上艰难求生,甚至不惜和过往的自己作对。

水至清则无鱼,可是这水混得太厉害了,就需要人帮助他澄清下来。

京都的夏随着宋承平的步伐缓缓而至。

桃柳都谢了,褪去了春日殷切温柔的氛围,文人的战场就来了。

宋承平把戚梁和几位锦衣卫出来的大人安置在自己府上,他自己则先去拜会父母,岂料门扉紧闭,他甚至能听见宋暧初的泣音。

哪怕明知父母这样做是对的,他也难免有些失落和歉疚。

自此,他们和傅江两氏的交锋摆到了明面上。

这是一场没有平局的棋局。

***

一墙之隔,宋暧初攥着帕子默默掉眼泪。

宋家从来不屑与世家为伍,他们是御史界的一把好刀,多少被宋德庸参过的人都骂他是‘疯狗’。可是‘疯狗’也罢,‘宝刀’也好,宋家对这场风波只能龟缩。

哪怕宋德庸在朝堂上在看不上傅家,公事也不能带到府中,这是为官的忠心。而今,哪怕门外是他亲生的儿子,这门也不能开,他给了宋承平一个态度。

你要做的事情,我全力支持,但是这路艰难蹀躞,我能帮你的也不多。

未尽之意,宋承平悟到了。

晁木菡拍了拍宋暧初的肩:“莫哭。”

这几个月晁木菡时常来宋家,后来索性直接住在了这里,宋暧初整日跟着她拨算盘。到了后来,宋承平送给宋暧初的那几间铺子都是她自己在打理,很是有模有样。

“初初。”晁木菡看了眼紧闭的门:“你聪慧,伯父的用意,你不会看不明白的。”

宋暧初被她问的一愣。

连门都不让进,难道不是让兄长……的意思吗?

“眼下是夜,宋公子自城关而来,傅家绝不会不知道他回来了。”晁木菡挑着眉:“可是傅家被六部牵制,三大军没一个在他们的手里……”

宋暧初回握住晁木菡的手:“也就是说,他们只能看着这些人出手。”

“不错,这是不可转变的趋势。”

“我们不知道兄长手里有怎样的后手,可是兄长能以七品小官的身份回京,说明今上也受够了傅江两家的牵擎。”宋暧初一点就通:“那为何父亲不让兄长进门?”

“我听说宋公子前几个月被伯父打得够呛?”晁木菡眯着眼看她,笑里都带着调弄。

她说的是宋承平向宋德庸剖白唐安信那回。

宋暧初轻轻合掌,原来如此。

好不容易哄好宋暧初,晁木菡劝着让人回房,心下却在盘算怎么宰宋承平一笔。

***

从宋府回来,宋承平径直往唐安信府上走。

戚梁和几位锦衣卫都宿在他这里,人多口杂,有些东西总不好闹得满城皆是。

他到的时候宋子玉和宋明敛都在,年后都察考评又跟上来,再加上吏部属实有些门衰祚薄,就提了宋子玉做侍郎。这样一来,除开户部是方季同暂代尚书以外,就显吏部带头的几个年轻——总而言之,透着一股不靠谱的气息。

至于宋明敛,他是走的正正经经入阁的路子,探花郎人也老实,不是骄狂的,后来被宋子玉挖了过来,做了正五品的考功司郎中。

他二人这次来找唐安信还是为了公事,江家自李靖柏即位之后就隐隐矮了傅家一头,昨日在小朝会上闹着要请皇帝纳妃。

这倒是无可厚非,江家主家嫡系和庶系都有不少待字闺中的好姑娘,再加上先帝和先帝的先帝都是因为无嗣才落得这般局面,朝臣对于此事都很积极。

宋承平进来和几位打过招呼,唐安信就住了口,还是宋子玉打量了他一会。

“这是邵安兄吧?几月不见,愈发丰采高雅了。”

宋子玉虚长宋承平不了几岁,但是这会官职高,这话也没什么。

宋承平笑着应:“大人记性好。”

“说起来你和明敛还都是同年呢。”宋子玉看见了端坐的宋明敛:“这下好了,除了唐大人咱们都是同宗,快联合起来排挤排挤他。”

“我和子玉还有一点没谈完。”唐安信见小四来奉了茶,片刻后说:“邵安既然来了,就和明敛说会话吧,日后还要在一块共事呢。”

外间有两个小厮在洒扫,宋明敛看见院里几株木槿,把人带了出去:“邵安兄许久没回来了,院里木槿也不是花期,不如出去走走?也算是熟悉熟悉。”

“也好。”宋承平微侧眸:“我正好看看老师院里新增的景致。”

见人出去了,宋子玉继续说:“京都如今风雨难歇,可是若是选秀,傅江两家难免留下后手。朝中之事,大人远比我看得清楚,方大人年轻,族中姊妹都出阁了,大人还是早做打算才是。”

“傅江后来也就是靠着姻亲发家。”唐安信叹了口气:“待我明日拜会过赵大人和左大人之后再议吧。”

宋子玉见唐安信这样说,也只好按下心里那点不安:“说起来,我倒是忘了,明日初几来着?”

“子玉忙的很了,明日不是初十?”

宋明敛在门口估摸着谈得差不多了才进来,一打帘就见两位大人齐齐看着自己:“两位大人都过糊涂了?明日是十一啊。”

“瞧我这记性。”宋子玉一敲自己脑壳:“这样算来,后日就是李大人幼孙的满月酒了。”

自唐奉澄辞官后,原来的礼部尚书也到了年纪,李文歧就被调了上来。他是方祭酒的同年,后来娶的是江家嫡出的姑娘,也曾和海琮一起在刑部呆过。

“那后日咱们几个一道去?”

宋子玉应了,然后便带着宋明敛上了马车。

送别这两人,唐安信才发现方才回来的只有宋明敛,宋承平不知到哪里去了。

天色渐隐,他正要去寻宋承平,却见人从后厨来。

这时候过了飧食的时间,宋承平料定唐安信没顾上用膳,专门去了后厨。做饭的厨子到点就回家了,灶上还有午间剩下的米,宋承平打了几个鸡子,又切了一个小萝卜,学着南地的做法做了碎金饭。

他本来打算趁着灶火还热,打算烤两个土豆的,只是左看右看都没有,也就搁置了。

工部收了宋承平交给滕渊文的方子和书册,给最近的几批里都少浇了水,原本的问题也就没了。至于小萝卜,北地少见些,还是看着颜色讨喜才有人种,唐安信这里也不多,只是尝个鲜。

后厨不比前厨宽敞,只是胜在细致,唐安信于口腹之欲不怎么讲究,也就很少进来。宋承平引着他在小凳上坐了,亲自把盛在碗里的饭端给他。

碎金饭流传已久,做法也各异,京都少见海货,宋承平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虾仁点缀在饭里,更是香气扑鼻。

唐安信端着碗有些啼笑皆非。

饶是本朝岁俸再少,也少有人能让堂堂正二品大人蹲在地上就着矮凳吃饭。

宋承平没找着小椅,就顺势盘腿坐在地上。

唐安信看着他这楞样就想笑:“我看邵安在丰乐呆了三四个月,学的不少啊?”

“温莘还说呢?”宋承平虽然坐在地上,脊背却挺直:“我为什么去丰乐,难道温莘不知道吗?”

唐安信就闷闷地笑。

宋承平看着他笑,心都要化开了,最后还是闷闷地、带点妥协和委屈地看着他:“温莘耍赖。”

“我怎么耍赖了?”

“我原先在路上的时候,就在想着回来要怎么欺负温莘。”宋承平用眼神催促着唐安信吃饭:“谁让温莘骗我呢?”

“丰乐有什么,温莘是知道的吧?”他顿了须臾:“可是我回来了,你又这样笑,明知道我狠不下心,还要欺负我。”

唐安信把筷上一颗硕大的虾仁递到宋承平嘴边,然后想了想:“那我不可以耍赖吗?”

风还在吹,灶火还带着星星点点的余温,后厨不大,刚刚忙完,宋承平鬓发间还带着汗。

空气里还能看见气流在涌动,让宋承平想起来丰乐的那处小河,好似没有尽头一样自顾自的流,每个人的悲欢离合在沧海桑田前都不值一提,就像是天上的星子,可能在哪个不知道的时间就不亮了。

见面是何其珍贵的事情。

宋承平看着唐安信,咬掉了那颗虾仁:“温莘当然可以。”

可以什么呢?

可以肆意地把喜怒哀乐说给我听,可以放松地蜷缩在我怀里,可以要天上的星和月,世间所有,我们互相搀扶着奔赴。

小厨房太热了,宋承平的目光也很烫。

残存的落日把余辉洒在他的袍上,唐安信的衣摆还沾有木灰和草屑。

宋承平好想他。

他就带着赤裸的不加掩饰的天真站在宋承平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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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车写的头秃,一回头,哎嘿够三千了,果断关电脑,不愧是我|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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