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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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摇曳,丁盏平复了喘息,鼻尖上还带着汗珠,侧躺在床上,撑起脑袋,认真观察身边的男人睡觉。
他发现李延霸的眉弓长得很好,眼睛也很深邃,如果睁开那双浓墨似的眸子,就会流露出侵略性十足的眼神,很有一种独特的男子气概,让人移不开视线。可是现在,闭着眼睛,褪去了暴戾和焦躁,很安静的样子,脸庞上就不由得显现出三分孩子气。
再仔细看,五官之中,最出色的就是鼻子了,简直是一道峭拔出云的险峰,他把食指伸出来,从那高高的鼻梁往下滑,最后停留在淡色的嘴唇上,像一只点水的蜻蜓。
李延霸左脸上有一道浅浅的印子,是被他上次用刀划烂的,丁盏用温暖的掌心摩挲了一会,掀开被子,看到他身上交错的伤痕,哪怕已经密密麻麻,被盘踞的虬龙覆盖住之后,却很不显眼,就像它们的主人一样,往往是无言的,很少讲述自己心里的委屈的。
就这样凝视着他,仿佛在饮鸩止渴,丁盏想,自己要么被鸩毒死,要么失水渴死,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李延霸……”他忍不住呢喃出声,用指腹去触碰他冒出来的淡青色胡茬。
听到他的声音,李延霸瞬间从睡梦中觉醒,以为心肝肝又做噩梦了,连忙抱住他,自己还没清醒过来,就摸着他的后脑勺哄道:“怎么了,宝贝,没事,没事,老公在这里……”
看他还睡意朦胧的样子,丁盏忍不住笑了一下说:“你这个二百五。”
李延霸才发现丁盏没事,他就像烽火戏诸侯的那些诸侯一样被他戏耍,于是松开丁盏,很不满地盯着他看。
丁盏拿起他的手掌放在自己肚子上,说:“你下回别这样了,对孩子不好的。”
指的是几个时辰前他的强盗行径。
“把你弄疼了?”李延霸握着他的手腕,按在床头,武断地说,“让我看看。”
“才说了不要,你!”
很快,他就被李延霸治得服服帖帖了,浑身上下都被检查了个遍。
李延霸看似是检查他的身体,其实是在检阅自己在他肌肤上留下的杰作,看到那些凌乱交叠的红痕,产生了一种敝帚自珍的情绪,很满意,胸口里那股恶气才稍微消散了一部分。
经过他一晚上翻来覆去的蹂躏,丁盏胸前肿起来两个小小的山包,说是山包,其实也还抬举了,只是比往常涨大一些,形成一个似有若无的弧度。
他埋头含住那红肿的乳首,用舌尖挑逗,齿关轻咬,丁盏感到一股刺痛从胸口向全身扩散,很快刺痛就变成酥麻,他捂住李延霸的嘴:“别吸!你还要不要脸了……这是毛毛吃的!”
李延霸噙了满口的奶香,唇角沾着乳白,抬起头说:“它不来,先孝敬孝敬它爹老子吧。”
丁盏被他圈着也没办法,何况这又不是什么稀奇东西,没有人来吃,自己涨奶涨得也难受,肥水不流外人田,也只能让李延霸喝进狗肚子里。
“你说你怎么就没奶,要是你有奶,你的奶肯定比我足。”
“是吗?”
温软的乳肉被李延霸握起来,挤成一团,往嘴里送,喝了几口,又去吸另一边,丁盏的奶水有限,两个乳头都被搜刮了个遍,直到一滴都分泌不出来了,胸前也被抓得通红通红,李延霸才意兴阑珊地作罢。
半夜闹了这一次,两人睡了个回笼觉,早上起来李延霸又抱着他做爱,一边拱起脊背操他,一边衔着他的奶头把多余的奶水喝干净,丁盏真不知道他怎么能吃得下去,李延霸用嘴去亲他,他闻到那股奶腥味,立刻干呕了起来。
吃了午饭,李延霸在镜子面前仰起下巴剃须,问他说:“今天逢九,赶圩你去不去?”
“赶圩?”丁盏抬起头,又埋进枕头里说,“赶个鬼,那么多人,不把我活吃了。”
好像他是祸国殃民的妲己,李延霸是心狠手辣的纣王一样。
李延霸懂他的顾虑,放下刮胡刀说:“我陪你去嘛,你只告诉我想不想。”
其实他看到日历,就产生了这个想法,是为了破除丁盏对这里的害怕,让他知道,有自己的保护,所有事情都不足为惧。他在隐形地挽留着他。
丁盏已经很多天没有在村里露过面了,今天又是一个难得的大太阳天,人少的时候,李延霸看他经常在门口站一站,应该是很渴望去接触外面的阳光雨露的。
“……想。”
“那不就行了。”
热闹的圩场上,人群如蚁,来来往往,好像一条川流不息的大江大河。
包着头巾的壮年汉子扛着轿子在闹市里走过,少女跟几个女伴在布摊上挑选花布,展颜一笑,就露出满口白白的糯米牙,老太婆牵着小孙崽,等候一分钱三坨的炸豆腐出锅,男孩对着热气腾腾的炸豆腐馋得口水直流。
街道两边的茶酒楼、妓院,生意都很好,卖狗皮膏药的矮子当众表演着他自制的顺口溜,还有人卖一种泡在盐水里的酸甜李子,要说数量最多的一类小商贩,就是架着摊子在路边售卖自家的茶叶、种子、药材、鸡、鸭、鱼、肉、菜的村民,可谓是无所不包,可以满足附近几个村的所有生活需要。
吆喝叫卖声、激烈的讲价声、呼朋引伴的欢笑声,充斥着整个圩场。
可是,等下午场的时候,本来还喧闹的圩场就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沉默形成了一个漩涡,把所有人卷了进去。
漩涡的中心是一个年轻貌美的郎君,居然剪了一头短发,从上街的青石板路走进圩场,他眉眼疏冷,即便穿着宽松的外袍,披着毛领披风,系着围巾,双手插在毛茸茸的暖筒里,遮在肚子前面,也已经能看出来是个孕夫了,而让他怀孕的始作俑者,就与他并肩,满脸的阴沉,闲庭信步般走在人群里。
以他们两个为中心,所到之处都一片死寂。
茶楼上坐着的客人也不喝茶了,趴在栏杆上,目瞪口呆地往下看,矮子的顺口溜没说好,咬到了舌尖,挑布的少女望向那边,也没心思买了,几个女郎捂着嘴,引起了小小的骚动,就像裙边的微风,很快平息下去。
全圩人的目光都投射过去,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一奇景,谁也不敢发出声音。
这对奸夫淫夫,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这么大摇大摆地在街上招摇过市。
只有一个小伢子抬起头问:“奶奶,这两个大哥哥是谁呀,为什么大家都不讲话了?”
鸟鸣山更幽,这一道童声在寂静的人群里格外清脆。
他奶奶连忙捂着他天真的小嘴,凑在她孙崽的耳边,低声恐吓道:“嘘嘘嘘,你要是不听话,晚上李少爷就来把你抓走,掏了心肝吃啰!”
李延霸扫视了人群一眼,口气很温和地说:“宝贝,你想吃什么?”
丁盏并非感觉不到笼罩在他身上的目光,但李延霸在身边,好像的确没有那么可怕了,他指着前面的一个小摊子,眼睛却望着李延霸,撒娇说:“老公,我想吃那个……”
卖泡酸李子的酒糟鼻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他他居然管李少爷叫老公?
他急忙把摊子上的布抓起来,包住大瓷罐:“不、不卖了,收摊了……”
“你说什么?”李延霸问。
酒糟鼻结巴道:“不不不……卖!我卖!”
“到底是卖还是不卖?”
“卖、卖!”他哆哆嗦嗦地拿出一根竹签子,抑制住颤抖,把酸李子串起来,递给丁盏。
丁盏:“谢谢。”
李延霸就把一锭五两的银子放在手里掂了掂,丢在他怀里。
酒糟鼻拿着银子满头大汗,他不知道李少爷是不是来找茬的:“这么大的银子,破不开啊……”
“不用找了,少奶奶爱吃,赏你的。”
这个狐假虎威的仗势完全把全圩场的人唬住了,丁盏想吃什么,喜欢什么,李延霸就给他买,但他想要的不多,只是到处走了走,散了散心。
丁盏吃着李子跟他说:“我还有两个地方要去。”
第一个地方是妓院,上回的酒钱还赊在账上,他想把钱要回来。
老鸨子哪里敢耽误,急急忙忙就取出钱交给他,偷看了一眼远处的李延霸,赔笑道:“小丁郎君,我以前还以为你们长久不得,想不到你现在还真交了大运了。”
丁盏想到上次泼酒的那一场风波,问:“你知道?”
鸨妈两个手指头指着自己,鬼精鬼精地笑道:“那当然了,有什么风吹草动呀,都瞒不过我这双火眼金睛。”
“那……你不觉得奇怪么?”他明明是寡夫,却跟李延霸厮混到一块去了。
鸨妈粲然一笑:“我说句不好听的,小丁郎君你莫见怪,你才陪过两个臭男人困觉,我们这些人都陪了几百几千个了,屄都烂透了,一样米养百样人,一个人一个活法,你管他那么多呀!”
丁盏点点头,想不到最能开解他的人居然在这里。
等他出来,李延霸很不放心地问:“这里人多,要不还是回去吧,别吹了风又头晕。”
丁盏拒绝道:“不,今天是我赶过的最舒服的一次集子。”
随后,他到了之前打工的那家纸扎店,老板和老板娘都是厚道人,对他多有照顾,只不过因为李延霸中枪,丁盏就把工作辞掉了,当时辞得也仓促,他想好好地来道谢。
谁知道那老板娘见了李延霸,就张着嘴,很惊讶地说:“哎唷,少爷,您怎么亲自来了?”
“少爷?”丁盏反问道:“你们认得?”
老板娘自知失言,满头冒汗,憨厚地笑笑,两只糙手在围裙上反反复复地擦。
李延霸解释说:“这里地段好,我这个月就把这里包下来了。”
“原来是这样。”
李延霸看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信了没信,反正当场是没有追究。
回家之后,李延霸叫人把黑将军牵出来,自己先去洗个澡。
丁盏走了一路都觉得很不对劲,却也无从分辨,就陪着狗玩了一会。
黑将军“汪汪”两声,在后院里打滚撒欢还不够,跑到杂间里到处乱拱乱蹭,丁盏担心它拱坏了屋子里的东西,就跟进来,喝斥道:“出去。”
这狗不听话,在屋子的角落里闻了又闻,丁盏走过去,听到清脆的瓷器碰撞声,他蹲下来,把盖在箱子上的布一掀,灰尘就扬起来了。
——里面藏着一套酒器,是他曾经最喜欢的物件,可是为了凑齐方自儒的税款和翠姐的嫁妆,只能忍痛当掉。
他目光一凝,又站起来,在屋里翻找了一阵,发现墙角摆放的大衣柜也是他曾经用过的,桌子、椅子、竹榻,都是他典当出去的!
当时,他为了当这些东西,受了典当行很多的刁难,跑了很多次,口水都讲干了,却只能以很低的价格出手,可现在怎么统统到了这里?
李延霸洗完澡出来,身上带着凉气,蹲下来,捏了捏他的脸蛋,问他说:“你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丁盏说:“没事,今天吃饱了,不好消食。”
李延霸本来还想洗完澡再吃一顿奶,看他好像不舒服,就决定委屈自己一下,暂时不吃了,等到睡前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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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新做的封面咋样,不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