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第二天我给祁擎浩打电话,表示要见个面,他答应下来,约定傍晚六点在他的公寓。
我说,单独见,不要叫阿泠。
果然祁擎浩惊讶:“哎?为什么?我还打算给你们做蛋糕甜点!”
“不为什么,就是跟你见见……”意识到话必须说开,我苦笑,硬着头皮继续,“你放心,我对你已经没有俗世的那方面的欲望了。”
祁擎浩哈哈笑了,真挚而直接,全然不顾我的感受:“我听阿泠说了,你肯让他睡了——之前明明别扭得哭出来,终于想通了吗?恭喜你……嗯,阿泠虽然不在,但还是做个蛋糕吧。”
我无言以对,禁不住面部肌肉微微抽搐。
行吧,他们兄弟感情好,百无禁忌。
也说明祁擎浩待我确实坦坦荡荡。
“你跟阿泠请假了吗?”他又问。
“说过了。”我回答,有一点心虚,跟祁擎泠只说要跟祁擎浩再商量一下研发队伍的名单问题,他似乎没有起疑。
但我想见祁擎浩的原因跟工作毫无关系。
概括一下,就是叙旧。
六点差五分我按响门铃,祁擎浩穿着围裙来开门,一进屋,就闻到从里面传来诱人的香甜气味。
“橙子蛋糕?”我喜出望外。
“哈,你的狗鼻子。”祁擎浩笑着解开围裙,瞥了眼我那被钉上标记的耳朵,但没有做任何表态,“我做得大,一会儿你带些给阿泠。”
“当然。”我在沙发上坐下,看着祁擎浩,他敛了笑容,问我:“怎么了?”
我从随身的挎包里取出了文件夹,递给他:“这是我签了字公证赠予的专利权,给你。”
祁擎浩的眉头倏然皱起,他没有接,而是不解地望向我:“为什么?”
“这本来就该是你的,”我没勉强,搁在沙发上,说,“阿浩,你心肠软,但是你也该为自己打算了,完整的核心专利现在在你和阿泠手里,你们现在可以完全不用理会祁氏了,尤其是你……”
“阳辉,你怎么了?”祁擎浩的眼中流露出忧虑,他急坐到我身边,凝着我问,“你是不是生了病?严重的吗?说清楚啊!”
我怔然,继而忍俊不禁,实在没料到祁擎浩能偏到那方面去。
见我发笑,他倒是更着急了,抓住我的双臂,神情语气凝重:“你一定有事。”
“是啊,有些事。”我没否认,我的行动诡异得任何人都会起疑,他跟我至交多年,不可能迟钝到视若无睹,“阿泠和我说,等我们这边做大,他打算对祁氏动手——阿浩,也是你该下定决心的时候了,你上次嘲讽我跟阿泠玩过家家游戏,那你呢?”
他愣了愣,有些不自在地低下头。
这些话,我从没对他说过,兴许是因为之前我心中仍存着一份对他的幻想,无法这么直截了当。
“你甚至连‘过家家’都不敢,阿浩,这对那个人很不公平。”我轻叹了口气,掌心覆上他的手背,“阿泠已经做了决定,你是帮他,还是仍顾忌着祁家?你的兄弟,你的爱人,都需要你的勇气,你还要逃吗,阿浩?”
祁擎浩抬眼重新看向我,眼眸中的痛苦几乎让我再次半途而废。
“你还要那个人为你隐瞒多久?已经够了吧,你……就别跟我一样任性了……阿泠受到的伤害,我现在是怎么也弥补不了了,然而……”我看着他的眼睛,“我们不能一直这样,别人也会心灰意冷的。”
他悚然一震,默默地站起身。
“阿浩。”
“我去拿蛋糕。”祁擎浩应了声,我看着他走向厨房,心中暗暗叹息,尽管知道这并不是我三言两语就能够撼动的铜墙铁壁,但我不知道我还有没有其它机会对他说这些话,我不希望阿浩有一天会因为失去而后悔。
他救过我的命,他也曾是我生命中的一束阳光,是我生命必需的温暖元素,或者像祁擎泠形容的……天使。
我们没有成为爱人,但这不表示我不爱他,他是我事业上最默契的搭档,生活里最温暖的朋友,也是我的恋人最信任最依赖的兄长。
祁擎浩端着蛋糕出来,脸上阴霾已不在:“来试试看,我改了下方子,你看看口味怎么样,要是不错,你要不要学学?”
我看着他切蛋糕,光是刀入糕体就已经能感受到其柔其软,加上香气扑鼻,大幅度提升了我的专注力。
“学?我?你忘了我的炸鸡吗?我能把鸡炸熟而不成焦炭就不错了。”说话间,我咬下一大口蛋糕,软绵香甜,好吃得让人恨不得劫掠厨子。
“你可以在阿泠的生日上露一手,他会很感动的。”祁擎浩轻笑,“我把方子写给你吧。”
我快嚼强咽下蛋糕,点了点头。
祁擎浩果真坐下来拿了支笔,花了五分钟把蛋糕配方写给我,我瞅了一眼,把便签纸折叠好放入衣袋:“阿浩。”
祁擎浩抿了抿唇:“我先把剩下的蛋糕装盒子里,你带回去……”
“阿浩,”我叫了他一声,欲言又止,再开口时换了个方向,“就像你希望我跟阿泠幸福,我也是同样的心情。”
“我知道,阳辉,我的事只有你最清楚,既然你都……开了这个口,是时候该我做点什么了。”看得出来,祁擎浩说出这些话时心中并不轻松。
他的温柔体贴,善良认真,这些难能可贵的人类品质,成了腐蚀他勇气的啤酒泡沫。
不像我。
即便有底线,那也不是为了血亲而保留。
把剩余的蛋糕装盒给我,我不再对刚才的话题穷追不舍,真正说起了跟团队招募有关的问题,我说我来出面与那位人在本城的大拿订约,但是详细情况得他去谈,研究怪物们大多除了福利待遇,还看重项目有没有挑战性、能不能发挥他们运转方式与常人不大相同的脑力,敲定完毕,我便提起蛋糕盒,矫情地挨了过去,在祁擎浩的惊讶中一把抱住了他:“保重。”
我说。
“……阳辉?”祁擎浩拉住就要开溜的我,目光中惊疑不定。
“嗯?”我笑着一提蛋糕,“趁蛋糕还热着,我赶紧回去让阿泠品尝你的手艺。”
祁擎浩愣了愣,收回了手。
我不再看他,一挥手出了公寓的门。
一路上车开得不快,除了交通不算顺畅外,另一方面我也不希望等到了家给祁擎泠奉上一盒他哥亲手烘焙的蛋糕碎渣。
祁擎浩的敏锐在我意料之中,可是我并不担心,我想我的那番话对他还是有一定的冲击力,他即便不马上有所行动,也该为祁擎泠的决绝而有所感触。
便是我,尽管早知祁擎泠雄心勃勃,却也不知他的宏大目标里,却是包括了战胜——听他的口气更像是埋葬,祁氏集团。
无论是作为生活伴侣还是事业继承者,祁擎泠的称职,超出了我的想象。
我提着蛋糕盒进屋,直到看见祁擎泠的前一瞬,我还满是前辈对后继有人的欣慰心态,但是当他听到动静,放下手中的书,从沙发上朝我一笑时,我的大脑内容物就开始朝着某些不堪入目的地方狂奔。
及时踩了刹车,我把蛋糕盒向他展示:“阿浩的橙子蛋糕,特地给你留的。”
他笑容更盛:“正好,我还没吃晚饭,一起吃吧。”
橙子蛋糕已经有些凉了,口感不如刚出炉,不过祁擎泠还是吃得津津有味,我看着他赞不绝口的样子,不由地就笑。
他瞪我一眼:“你笑什么?我就这吃相。”
“你从前很少在我面前这样。”我撑着脸颊,侧着头,乜着他,还是忍不住笑。
祁擎泠咽了口蛋糕,喝了点水,随意中带了些认真:“我想尽可能在你面前表现好点,想着你到底什么时候能爱上我——后来放弃了,也就随便了,只不过那时候看着你没有什么食欲就是了。”
我被噎得差点丢了笑容,好一会儿才问:“你当时要离婚是认真的?还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一定要在吃蛋糕的时候谈论这些吗?我不想辜负我哥的一片好心。”他叉起了蛋糕,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
“告诉我,我给你做一样的生日蛋糕,保证成型,并且不烤焦。”我双手合十,诚心诚意。
祁擎泠不客气地“噗嗤”一声咀嚼中的蛋糕喷出来,我忍笑找着餐巾帮他擦嘴善后,他轻叹口气放下叉子,看着我。
从他的表情我知道他的答案是真实的。
“实话就是我不知道。我自觉心理素质已经强得可以了,但是自去年开始,你真的对集团的事几乎完全撒手,我知道我已经被逼到了某种程度,如果我再不做点什么,我大概会恨你恨到直接动手干掉你。”祁擎泠朝我咧嘴一笑,不无得意与挑衅,“我真的想杀了你,设计过很多办法,就算不能全身而退,也无所谓了,只要你从我的记忆里消失,我就用不着煎熬得未老先衰。”
我还没有说话,他又长出了口气,带着橙子蛋糕的香味,掌心抚摸上我的脸,洋洋自得随着眉头和嘴角的倾斜改变,而变成了无可奈何,“我怎么也想不到,你突然来一下,就把我所有的决心都击碎了,你再服一下软,积攒了那么多年的恨意,也撑不起什么报复了。”
他自嘲地一笑,用力捏了下我的脸,听我禁不住“嗷”一声,他眉尖扬起,笑得顽皮。
“还好你是个男人,年龄又比我大,脸皮也比我厚,要不然你三不五时地掉几滴眼泪,大概我是得把命赔给你了。”他有些悻悻然。
我这才知道他所谓“突然来一下”是什么意思,幸好真的算厚颜无耻,不然当场就得钻地。
看着继续风卷残云消灭蛋糕的祁擎泠,我不管不顾地一把抱住了他。
至少他的生日,我得陪他过了。
连送他什么礼物,我也有了主意。
蛋糕是一定要有的。